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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范增死前与卜师的问答,宛若对自己一生中所参与的重大历史事件的回顾总结,诸多不太明了的事情,都可以从他临终之言得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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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梁定陶军败被杀时,范增随同项羽、会同刘邦一道在襄城作战,不在现场。事前奉劝项梁警惕章邯的人,除了宋义以外,还有范增,这些都在情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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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历史上多有所怀疑,我也表示过难以置信[13],由范增的立场来看,事情确是也有辩解的余地。也许,范增曾经劝阻过,是从政策的角度,但是,从情感的角度,他充分理解各国将士仇恨秦军的心情,特别是赵国将士的冲动,他以为是不可阻挡的合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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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项羽杀秦王婴,焚烧秦国宫室,范增也自有他充分的说辞。这些说辞,从楚国的立场上看,也是合于一方情理,并非不可理解。想来,灭秦之初,六国与秦国之间多年积累的怨恨甚深,没有猛烈的宣泄是难以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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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是项羽的军师、最重要的谋臣,是慧眼,也是智囊。失去了范增的项羽,宛若一头瞎撞乱闯的猛兽,一步步走上了疲于奔命的末路。刘邦曾经说过,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最终为我所消灭[14]。苏东坡称范增为“人杰”,他有感于陈平离间范增的事情,在《论项羽范增》中说:“物必先腐也,而后蠹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苏东坡是说,事物必先有腐败,然后才有蠹虫生长其间。人事必先有猜疑,然后谗言才能掺入其间。陈平虽然足智多谋,岂能离间信任臣下的主上。苏东坡进而指出,项羽猜疑范增的真正原因,在于对待义帝(楚怀王)的态度分歧。项梁拥立怀王,出于范增的建议,项羽谋杀义帝,范增极力反对,“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是始矣”[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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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哉是言。项羽不听范增的劝谏,一意孤行杀死义帝,其背后的用心,是要以项氏取代熊氏入主楚国,完成楚国正统的交替。这一行动,不仅是项羽的个人意愿,更合于项氏家族的整体利益。从政治上希望保全义帝的范增,由此与项羽和项氏家族陷入难以调和的对立,终于被离间出局。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使我想到汉魏交替之际的荀彧。荀彧是曹操的军师,也是慧眼和智囊,一直深受曹操的信任和重用。荀彧后来被猜疑,忧郁而死。追究其原因,与范增类似,在对待以曹氏取代刘氏承继大统的问题上,荀彧的态度有所保留[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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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在类似的条件下,历史往往重演。大统神器,最牵动帝王、主公的心结,臣下谋事,对此最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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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亡:从项羽到韩信 六 争夺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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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三年五月,项羽加强了对于荥阳城的围攻,猛烈的攻势一次强过一次,荥阳城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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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刘邦为首的汉军统帅部被围困在荥阳城内不得脱出,忧虑与恐惧,笼罩着全军上下。在陈平的策动之下[17],将军纪信来见刘邦说:“形势危急,荥阳城陷落已经是早晚的事情。请允许臣下出城诈降欺骗项羽,大王可以趁机脱出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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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信是刘邦的亲信近臣,是陪同刘邦赴鸿门宴的五位重臣之一(其余四位是张良、樊哙、夏侯婴、靳强)。刘邦明白,纪信的建议,是牺牲自我以换取自己的安全。他开始似乎有些踌躇,经过陈平的劝说,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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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由陈平一手安排,当晚,荥阳城东门打开,一支由两千将士簇拥的车马行列从容出行,径直往楚军军营开赴过来。楚军当即开营迎击,将这队车马行列团团围困。使楚军将士大为惊异的是,汉王刘邦乘坐的马车,竟然也在这队车马行列当中。灯火映照之下,闪闪发亮的黄色丝绸篷盖,随风飘逸的马头缨饰,都是引人注目的王家风范。车中端坐的人,脱冠着素服,以白丝线系王印于胸前,俨然是刘邦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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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使者驶出队列来,奉降书高声宣称:“荥阳城中粮尽兵疲,汉王愿意开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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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城址2006年8月,我去荥阳参加中国《史记》研究会年会,深入实地考察荥阳之战的历史。荥阳是山间台地,西、北、南三面皆高,往东渐趋平缓开阔,是豫西山地与豫东平原的分界处,古来为军事要地。汉代荥阳故城在郑州市古荥乡古荥镇,南北长2公里,东西宽1.5公里,发现有四座城门。残存城墙最高处有11米,底宽24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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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汉王投降的消息在围城的楚军中传递开来,早就希望结束战争的数十万楚军将士人人欢呼雀跃,万岁万岁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四面围城的部队,纷纷奔走相告,不少人擅自跑到城东观望庆贺。包围荥阳城的楚军军阵,瞬间松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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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精心整备的刘邦一行,良马轻骑,趁机从西门脱出,在夜色的掩护下走山间小路,顺利逃入荥阳西边的成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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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信开城投降之前,陈平已经通过种种渠道,向项羽方面透露了荥阳城内汉军的困境,传递了刘邦走投无路想要投降的动向。得到刘邦真的开城投降的通报后,项羽将信将疑,披挂上马,开营亲自出来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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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信庙纪公庙在郑州市古荥乡,依纪信墓而建。庙内有多块石碑,最早为初唐书法家卢藏用撰文并书之“汉忠烈纪公碑”,颂扬纪信“身焚孤城之下,功济庙堂之上,高祖因之以成帝业”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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