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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秦制轮廓”或者说“汉制”是过去两千年间史家研究的重点,近世以来固然有大量汉简出土,但对于整个认识框架仍是补充大于冲击。限于篇幅,《汉瓦》并没有复制《秦砖》的写作模式,对“汉制”作全面的解剖,而是侧重于解答“何以至此”或者说“因何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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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秦砖》的主要任务是解答“秦制是什么”,而《汉瓦》则侧重于探索“秦制为什么变为汉制”的答案,也就是“周秦之变”后半段的变化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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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周秦之变”的终点是“王朝循环”,而秦朝脱胎于周朝的西陲诸侯,固然采取了“吏治国家”的形式,却仍对“血缘贵族”传统保持了极大的尊重,秦始皇接续天命、传之万世的梦想,摆出的更是一副历史终结者的姿态,这与“王朝循环”完全是不相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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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开启这个循环的,其实是汉高帝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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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儒生陆贾对他称道诗书,这位刚刚平定天下的成功者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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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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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天下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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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暴力取得,拥有最强的暴力,就可以宰割天下,建立刘氏王朝,这个逻辑与秦始皇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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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无论是传说中的尧舜禅让,还是三代之治,莫不是古之圣贤传国或是有土诸侯的有道伐无道,哪怕嬴秦统一,也是数百年的诸侯后嗣,这份“高贵血脉”的资本,搭配着“五德终始说”的天命转移,终究还是在三代以降“传统社会”的框架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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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刘邦开创的汉朝,才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与“传统”彻底割裂的“家天下”。正因为如此,陆贾才留下了流传千古的劝谏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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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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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潜台词非常清晰,那就是马上可得之,自然也可失之于马上。通俗地说,暴力优势只是统治的一部分,其保质期的长短与治理方式直接相关,这也是刘邦身处的时代,最清醒的政治家们对于现实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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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后人,回望这个“第一个”,如果只跟随司马迁、班固的笔触,体会刘邦、项羽、韩信、张良、陈平等人的翻云覆雨和奇谋妙策,得出一个又一个类似于“性格决定命运”的经验教训,无疑就低估了这个时代对于中国历史的深远影响,更看轻了这一个个局中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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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的选择也好,制度的安排也罢,其中的动因绝不是遵循着某种前置的人设而刻意设置的戏剧化桥段。那么,历史何以至此,就绝不是一个基于人设“关键词”而形成的解释学故事。所有的真相,都要回到史料细节中,还原每一个局中人所处的环境、背景,一步步地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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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汉瓦》一书虽然没有设置专章讨论制度沿革和权力运行,却自始至终贯穿着制度的背景,即无论楚、汉,都不是在登上历史舞台的一刻,就是人为规划出的“新制度”完全体;事实恰恰相反,作为“旧制度”中人,马上得天下的凭借,恰恰是“旧制度”和“传统”的一部分,如同一个生物的进化历程,前代的基因是基础,却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发生“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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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究竟是哪一部分被保存和发扬光大,又有哪些部分被扬弃退化,追根溯源,其实在组织建立之初的组织形态,聚焦汉王朝的“洪业”,根子就在王朝的缔造者刘邦身上。以他的出身、婚姻、学识、宦历为基础,生发出一张人际关系大网,将我们耳熟能详的“丰沛元从”“砀泗楚人”等功臣豪杰网罗其中,当这些人际关系化身为权力互动,就构成了汉帝国制度的基石柱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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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在深入梳理这些经纬脉络之前,我们更应该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集团”“事件”“人物”的历史本相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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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这些“结论”的熟识,如同一片片“瓦片”,置身于层楼之下,形成层垒的思考基点,却让我们忘记了这些结论本身也只是“观点”“视角”,而非“事实”或“真相”。当我们满足于这些“瓦片”,继续向上堆砌汉代历史的认知大厦时,就会发现,历经之后60年的制度嬗变,高、惠、吕、文、景五个时代的变量叠加,因果律常常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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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基于此,《汉瓦》即聚焦于刘邦、项羽、吕雉、项梁、熊心、韩信、魏豹、曹参、周勃、刘恒等大家熟悉的名字,在史书字缝之中,一片一片地复原、审视我们耳熟能详的“汉瓦”,就如同《秦砖》一样,固然有很多的结论会“反常识”,却绝不会“反科学”,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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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瓦:西汉王朝洪业启示录 第一章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了解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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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这个人,出生在战国,出仕在秦朝,又建立了西汉,人生可谓丰富多彩,早年的经历却是扑朔迷离,史书中笔墨稀少,殊不知,这些最基本的事实才是刘邦真正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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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他是魏人,还是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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