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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61 综上所述,自汉高祖上溯五世祖宗,坟墓多在梁地,荆地只安葬着丰公一代,肯定要以梁地为祖茔,而非荆地,则“博求神灵”推崇“梁巫”,完全顺理成章,而这也导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在“宗法”意义上的地域归属,刘邦家族更倾向于“梁”,而非“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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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63 相对于首迁的丰公而言,太公和刘邦两代都生在丰邑,对这片土地已经极有感情,见《西京杂记》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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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65 太上皇徙长安居深宫,凄怆不乐,高祖窃因左右问其故。以平生所好皆屠贩少年、酤酒卖饼、斗鸡蹴踘,以此为欢,今皆无此,故以不乐。高祖乃作新丰,移诸故人实之,太上皇乃悦。故新丰多无赖,无衣冠子弟故也。高祖少时常祭枌榆之社,及移新丰亦还立焉。高帝既作新丰,并移旧社,衢巷栋宇物色惟旧,士女老幼相携路首,各知其室,放犬羊鸡鸭于通涂,亦竞识其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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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67 太上皇移居长安,住在深宫内,心情苦闷悲伤。高祖私下向左右侍从询问缘故,得知太上皇平生喜好,都是屠夫商贩、酤酒卖饼、斗鸡蹴鞠等市井生活。现今宫里啥也没有,所以快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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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69 于是刘邦营造新丰,迁徙家乡故人来住满这里,太上皇就高兴了。这也是新丰这个地方多市井细民,而少有衣冠显贵子弟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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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71 除了搬迁人口,刘邦年轻时经常祭祠枌榆之社,等到移来新丰,也原样建立。刘邦营造新丰城邑后,一同迁移了旧社、街巷房屋,所有景色物象全是老样子。丰邑迁来的男女老幼,一起站在路口,各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屋子怎么走;把狗羊鸡鸭放于大道上,竟然也认得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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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73 这种原样复制,满足了太上皇的思乡之情,也满足了他自己的思乡之情,见《史记·高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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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75 高祖曰:“丰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为其以雍齿故反我为魏。”[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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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77 刘邦自述生长于丰邑,难以忘怀,也正因为“爱”,所以对丰邑父老跟随雍齿反叛自己依附魏国的过往切齿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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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79 而“生长”是和土地挂钩的,所以,刘邦营造新丰,连丰邑的“枌榆社”也搬了过来,“邑”和“社”并立的前提下,才提到了“衢巷栋宇”,也就是街巷房舍的硬件,可见,“邑”和“社”是抽象家乡概念的核心载体,一个是形而下的,一个是形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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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81 《礼记·祭法》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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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83 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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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85 对此,郑氏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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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87 大夫以下,谓下至庶人也。大夫不得特立社,与民族居,百家以上则共立一社,今时里社是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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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89 可见,按照礼制,大夫、士、庶人都没有资格单独为自家“立社”,要与民聚族而居,且百家以上,才能共同立社,也就是东汉末年的“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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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91 这些都说明,“社”虽然供奉着土地神明,却源于各家“共立”,它因为“人”而存在,具有宗教活动的“公共性”,而与东汉末年的“里社”并不相同,郑玄所见的“里社”经过两汉四百年的改造,已经深受政权的干预,名为“官社”,与之相对的则是“私社”。[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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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93 枌榆社在先秦周礼时代,只能是“私社”,甚至不能称之为“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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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95 上引《西京杂记》内容说明,刘邦是将枌榆社与丰邑一道搬迁至关中,而枌榆社并不在丰邑中,在丰邑东北十五里,这就出现了矛盾,枌榆社到底是“邑社”,还是“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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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97 所以,《史记集解》中提出了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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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799 或曰枌榆,乡名,高祖里社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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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801 翻译过来就是,枌榆社是枌榆乡的“社”,刘邦家在此乡,故而以枌榆社为“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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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803 问题是《史记·高祖本纪》和《汉书·高帝纪》写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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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805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12](也)[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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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807 沛、丰邑、中阳里,哪怕以秦汉地方区划来看,沛为县级,丰邑为乡级,中阳里为里级,三级归属清晰明了,根本没有“枌榆乡”插入的空间,所以,这个说法是完全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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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9809 如果以楚国的地方管理制度来看,就根本没有“乡”这一级单位,在秦王政二十三年,沛地入秦之前,刘邦曾经祭拜多年的“社”,当然不能虚构一个“乡”的概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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