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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48 (汉高帝九年)未央宫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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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50 这里是刘邦对自己父亲开玩笑,你以前老说我是“无赖”,没本事“治产业”,不如刘仲有本事,现在我的“业”和刘仲比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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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52 这里的“无赖”二字,当然不是今天理解的地痞流氓,注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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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54 《集解》引晋灼曰:“许慎曰:‘赖,利也’。无利入于家也。或曰:江淮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猾为‘无赖’。”[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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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56 许慎是东汉人,《说文》的作者,他的解释里,“赖”仍等于“利”,翻译过来就是,缺少赚钱谋生的能力和手段。另外的“或曰”,说的是江淮之间的“方言”,是说小孩性情狡猾,联系上下语境,并不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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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58 结合一下,《史记·高祖本纪》对刘邦谋生能力的描述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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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60 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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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62 也就是说,“治产业”,应该将“治产”与“治业”分开来解读,“产”为财物、稼穑的经营、增殖,“业”为家宅、房垣的建造、扩大,故而“产”是“生”来的,“业”是“作”来的,故此,刘邦自称的“今某之业”,实际上指的是刚刚完工的未央宫,也就是他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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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64 刘邦在问“太公”,现在我和二哥,谁的房子大、谁的房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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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66 类似的说法,也见于《史记·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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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68 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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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70 “治生商贾”并列,恰恰说明“治生”的对象是“资产”“财富”,而非专指耕种,或者今天意义上的“生产劳动”,这个民风世俗,既可参考上引“周人之俗”,也可参见《史记·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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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72 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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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74 至汉武帝时,求富殖产仍有这样的观念,贫困者的出路,竟然不是“力田务本”,反倒是农不如工、工不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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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76 在此背景下,再看“太公”对刘邦的批评,还真是一个“市场经济”的成功人士对子弟的“恨铁不成钢”,通俗地比喻下,就是好好的钱你不赚,不去买大房子改善生活,你去搞什么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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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78 这里的“搞政治”,其实就是为了“养士求名”,终极目标仍然是为了“出仕”,但这个门槛不一样,受益自然也就不一样,如果侥幸能“知于王”,名士之路自然就变成了将相之路,这应该也是刘邦给自己的前半生所做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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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80 《史记·高祖本纪》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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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82 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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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84 过往对刘邦品行的分析,往往只强调后半段,就是对同僚的“狎侮”和“好酒及色”,以此作为“无赖”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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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86 问题是,“秦制”举吏除佐的标准,乃至于战国儒家的世风,从来没有强求“清教徒式”的私德,而往往只关注“公德”,比如“厚重、廉洁、守法”,而“好酒、好色”连污点都算不上,要知道,哪怕是信陵君这样的名公子,一样是“饮醇酒,多近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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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88 反观刘邦品行的另外部分——“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恰恰与韩信的“贫无行”形成对比,明显属于“有行”之人,所以,当然可以“试为吏”,或者叫“推择”为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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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90 而细抠一下字眼,“喜施”,也就是“乐善好施”的名声,这肯定是要花钱的,也就是不赚钱,还要先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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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92 而没有钱,刘邦也就不可能在秦灭六国之前,到魏国外黄“数”从张耳游,“客”数月。要知道,游侠的“游荡”不但需要本事,也需要名声和财富,否则根本不可能支持其大范围的活动,更不要说几次三番地去和张耳结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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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94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邦肯定是个“败家子”,因为他对信陵君的憧憬表明,他的人生规划与娶了本地“白富美”担任“外黄令”的张耳完全如出一辙。只不过,张耳是“致千里客”并“名由此益贤”,而刘邦的“小家”却根本不支持他复制一遍张耳成为“魏之名士”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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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0496 作为家长的“太公”,嘉许“治产兴业”的儿子刘仲,期待“学而优则仕”的儿子刘交,唯独对于刘邦的这种“野路子”,恐怕并不愿意投资,而刘邦“庶三子”的身份也让他在“分户析产”中很难得到什么优待,以至于对他的“养客”之举,连寡嫂都望而生厌。缺少财富支持的窘境,使刘邦的“名士”之路从一开始就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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