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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的统治生涯,令知瑶成为唯武力论的鼓吹者与行动者。“唯武力论”是对春秋时代“仁义”思想的反动,生活在战国晚期的韩非子曾经讲过:“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竞于仁义道德的时代已渐行渐远,逐于权谋与争于武力的时代渐行渐近,这是一个个人野心与权力膨胀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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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无恤争分夺秒地为保卫晋阳城作准备时,知瑶也同样磨刀霍霍。首鼠两端的韩虎、魏驹率着自己的啰喽兵,跟随知瑶大摇大摆、狐假虎威地开到晋阳城下。如此强大的军队,晋阳城如何能抵挡呢?目空一切的知瑶对速战速决毫不怀疑,优势在手,晋阳弹丸之地,以鸡蛋之脆能挡石头之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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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战场上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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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瑶指挥三家军队猛攻了三个月,晋阳城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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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池的抵抗精神,显然令这位独裁者深感惊讶,他不明白守城军民的勇气究竟何来。三家军队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都被一一化解,胜利的信心在挫折面前一点一滴地丧失,仿佛他们要进攻的这座城邑,城墙一天高过一天,一天厚过一天。熟知兵略的知瑶知道,速战速决已是不可能。战争被拖入持久战的深渊,谁也不知道究竟晋阳能坚持多久。但不管怎么说,主动的人始终是知氏,被动的人始终是赵氏。不能强攻,就采用围困战术,总有一天,晋阳会耗光弓矢与粮草,不管你有多大的勇气与牺牲精神,人终究是血肉之躯,终究会在可怕的饥饿中死中,这座城邑将变为死亡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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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不打倒赵无恤,知瑶就绝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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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铁血执政把其他政务全都抛在一边,对外停止了扩张,几乎所有的军事力量都集中到了一点:晋阳。这个不可能获得外援的孤城在一片血色中艰难地度过了公元前455年,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情形并没有好转,只是数十年藏富于民的政策,帮助赵无恤勉强苦撑危局,不致于城毁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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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在一片隆冬中,晋阳城迎来了围城的第三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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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是公元前45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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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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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瑶的军队有充足的补给,不缺粮、不缺武器、不缺兵员,而晋阳城在被围困一年多后,物资已极度紧张,所能依靠的,只有军民决不屈服的精神意志。这种意志能逆转战局甚至缔造奇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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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艰难的时刻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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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瑶别出心裁地发明了新的战术,这种战术绝对是恐怖的:引水灌城!尽管自周室东迁以来,经历了三百年的春秋乱世,战争不断,可是春秋时代的战争是比较文明与人道的,绝少以残酷的手段毁灭一个城邑,甚至残杀无辜之民众。战国的血腥味远远浓过春秋时代,知瑶要把晋阳城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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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的堤坝被决开,河水灌入晋阳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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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几乎淹没了整个城邑,低矮之处完全被水淹掉,很多人溺死了,在这种巨大的灾难面前,人的勇气与信心几乎崩溃了。《史记》对此的记载是:“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群臣皆有外心。”士气大大动摇了,很多人甚至开始打算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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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瑶这一可怕的战术果然起到了双重效果,既大量杀伤守军,又严重摧毁其士气。晋阳城有如波涛包围之下的孤岛,危若累卵,随时有沦落的可能。知瑶望着自己的杰作,心情无比舒畅,他完全不在乎城内传出的呼号声,他要血洗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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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不是所有的围城者都有知瑶这样的好心情,面对即将到来的胜利,韩虎与魏驹两人却紧锁眉头,内心深处不断地涌出冷意。为什么呢?赵氏倘若覆亡了,自己的命运便可想而知,实力更强大的知瑶下一个鲸吞的对象,便是韩、魏两家了,这还用得着怀疑吗?其实,这两年来,韩虎与魏驹的心情是一样的,觉得自己就是在鸡蛋上跳舞,每时每刻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去惹怒知瑶这头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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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券在握的知瑶邀请韩虎、魏驹两人一起巡视战场,三个人共搭一辆战车,知瑶坐在车左,韩虎当驾驶员,魏驹当陪侍。从高地望去,可以望见水漫晋阳的壮观场面,知瑶看得兴起,喊了一声:“我以前不知道水原来可以毁灭他人的国家,今天终于知道了。河水可以灌入晋阳城,也可以灌入平阳与安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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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虎与魏驹两人听了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原来平阳正是韩虎的老巢,而安邑则是魏驹的窝穴,知瑶的话如同冷风刺骨,一个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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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知瑶却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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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中有一种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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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蔑视令韩虎与魏驹不寒而栗,脊背上阵阵凉意。魏驹用肘轻轻撞了韩虎一下,韩虎心领神会,用鞋子踢了魏驹的脚跟一下,这是两人交换的暗号,不必明言,自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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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执政二十年的政客,竟然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知瑶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正在铸下无可挽回的错,是傲慢的自负让他悄悄地滑入深渊。他错误把韩虎与魏驹认为是可以玩弄于手掌心的泥偶,可是这两个人不是泥偶,而是头脑冷静、深藏不露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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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瑶并没有意识到,他不仅是赵无恤的敌人,业已成为韩虎与魏驹的敌人。倘若是一对一的决斗,无论是赵、韩、魏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是知瑶的对手,但倘若三人联手,那么情形就将逆转了。可是如今,韩虎、魏驹是围城的一方,赵无恤是守城的一方,三人如何携手共同对付知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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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扮演了穿针引线的角色,此人便是先前为赵氏策划保卫晋阳城的张孟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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