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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去世后,他的儿子田因齐成为齐国新的君主,史称“齐威王”。根据《史记》所载,齐威王刚上台时不理朝政,把国家交给卿大夫办理,外战不断,百姓民不聊生,直到在位将近十年时,才励精图治,脱胎换骨。我以为这大约是错把齐桓公的故事套在齐威王身上了。事实上,齐威王田因齐即位之初,便果断任用名士邹忌为相,他从谏如流,惟才是举,不避亲疏,使得齐国成为当时最为开明的国家之一,故而天下名士,纷纷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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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来看看名士邹忌是如何当上齐国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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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忌原本是稷下学宫的辩士,他口才十分了得,精通音乐,善于弹琴,而且长得高大修长,容貌俊逸,是有名的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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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威王继位后(此时田因齐仍称齐侯,尚未称王,估且这样称呼),邹忌听说他十分喜欢音乐,便抱了一把琴去见国君。齐威王早就听说邹忌的琴技天下无双,对他的到来非常欢迎,并让他居住在宫中右室。有一天,齐威王兴致来了,令人抬上古琴,抚琴而奏,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喝彩:“弹得好啊。”威王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邹忌推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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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忌这样冒冒失失地进来,齐威王有点不高兴,没给好脸色地说:“夫子只是看到我弹琴的样子,还没有细细品味内中的味道,怎么能说弹得好呢?”邹忌答道:“您弹的琴,大弦音调浑厚温和,是国君的气象;小弦高昂清脆,是国相的气象;大弦小弦相得益彰,声音和谐,就象一年有春夏秋冬四个时节那样圆满。我听出这些,所以说您弹得好啊。”这也不知是邹忌忽悠的功夫深厚呢,还是他真的听出齐威王的内心,反正齐威王听后也不由得称赞道:“你果然善于谈论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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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邹忌并不谦虚,反倒自吹道:“何止是善于谈论音乐!治理国家、安抚百姓的道理都在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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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齐威王不高兴了,怫然道:“倘若谈论五音,我相信没人比得上你;可是论及治理国家,那你就外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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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忌回答说:“不对,治理国家与五音的道理是相近的。国君要厚德温和,就象大弦之音;宰相要高调做事,就象小弦之音;政令要有张有弛,就象弹琴要有深有浅;治理国家要顺应四时之变,就象琴声中大弦小弦相互和谐;所以懂得了琴声协调的道理,就懂得了治国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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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起来还是有点玄,齐威王又点了头说一个字:“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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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邹忌入主内阁,成为齐国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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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位杰出的辩士为齐国政坛带来一股清新之风,在他的努力下,推动了齐国言论自由的风气,开百家争鸣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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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忌的谏术十分高明,他总是以自己的例子,巧妙地把想表达的思想传递给君王,而不是犯颜直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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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便是大家所熟知的一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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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邹忌是一名帅哥,他身高一米八六(八尺),当时齐国还有另一名帅哥,住在城北,号称徐公。有一天,邹忌照镜子时,问妻子说:“我跟徐公相比,谁帅呢?”妻子回答道:“当然是夫君你帅了,徐公怎么跟你比呀?”邹忌不信,又问小妾说:“我与徐公谁帅呢?”小妾的回答如出一辙:“徐公哪里比得上你啊!”后来有一位客人来访,邹忌又问了同样的问题,结果仍一样,客人的回答是:“徐公比不上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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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邹忌给人的感觉是很浮,不踏实,有点无聊的样子,可是他却是在试探、研究人性。第二天,正巧徐公来访,邹忌觉得自己不如他帅,后来又自个照镜子,更加自愧不如。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妻子说假话,是因为偏爱我;小妾撒谎,是因为怕我;客人忽悠我,是因为有求于我。”这个结论相当重要,它揭示了人性的弱点,一旦人陷入偏爱、畏惧或有求于人的境地时,就不会说真话,而是谎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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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这个结论告诉了齐威王,并且说:“齐国的土地方圆上千里,城邑一百二十座,后宫妃妾与左右近臣,都偏爱君王您;朝中大臣都畏惧您;国内的每一个人都有求于您。照此看来,这些人都不会说真话,只会说谎言,主上受到的蒙蔽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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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忌以自己的例子,深刻剖析人性的弱点,这令齐威王很容易就接受了。作为君主,谁愿意被群臣蒙骗呢?齐威王田因齐是一位开明君主,颇有胸襟与气量,而且性格果断,于是他马上下了一道命令:“诸大臣与百姓,能当面指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的,受中赏;能在市井中批评并传到寡人耳中的,受下赏。”这是一道鼓励批评的命令,批评政府、批评君主还可以得赏,这确实是很新鲜的一件事,不要说在当时,拿到两千年后,也还很保鲜呢。从这点看,齐威王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不仅开明,同时也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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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命令发布后,臣民们纷纷抱着试试的态度,对齐威王的各项政策提出批评,一时间朝廷门庭若市。齐威王并没有食言,只要批评有理的,一律采纳并赏赐。有了批评的声音,各项政事的弊病被揭露出来,推动了政令的完善。刚开始时大家一窝蜂地进言,后来隔三岔五有人进谏,几个月后,尽管还有人跃跃欲试,但要找出弊政已经不那么容易了,看来要挣赏钱越来越不容易,这就叫重赏之下,必有真言者、敢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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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记》中,记有齐威王一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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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是齐国的一座重要城邑,管理该城的官员被称为即墨大夫,他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从不向上级或其他官员行贿,也不会溜须拍马,所以各级官员时不时就举报他,说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地方官。齐威王没有偏听偏信,而是暗地里派出几批人前往即墨,实地观察即墨大夫的所作所为,结果发现即墨这个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田野得到充分的开发,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官府中没有积压的公事,社会太平、秩序井然。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并对他说:“你治理即墨以来,政绩卓著,但诽谤你的话漫天飞,这只是因为你不会逢迎别的官员的缘故。”于是封给即墨大夫万户食邑,立为官员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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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幸运,也有人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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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大夫就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官员,他在阿地当官挺久的,在朝廷总有人说他的好话,吹嘘成国家栋梁似的。可是齐威王派人前去暗访时,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阿这个地方,田野荒芜了,百姓愁苦,社会秩序混乱不堪。通过调查,齐威王又发现,这个阿大夫在以前齐国与周边诸侯的战争中,表现十分糟糕,有时敌人攻过来,他一点都不知道,有时友军求援,他置之不理。在掌握大量证据后,齐威王逮捕阿大夫,怒斥道:“你治理阿地以来,总有人说你的好话,只是因为你以重金贿赂朝中官员罢了。”阿大夫浑身瑟瑟发抖,再也神气不起来。雷厉风行的齐威王绝不手下留情,他下令将阿大夫与受贿的官员一同烹杀了,杀鸡骇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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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所载的这则故事,发生在公元前370年,其实这一年齐威王尚未即位。前文说过,《史记》在齐国史的时间纪录上相当混乱,这就是一例。烹杀阿大夫一事,应该是在齐威王上任之初。这一事件震动朝野,正可看出齐威王雷霆霹雳般的手段,难怪乎后来他被谥为“威王”,确实够威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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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田氏篡齐后,齐国在诸侯国中的表现是不温不火,并不象魏国那么光芒四射。当时中原诸侯,多数还是把魏国捧为老大,包括韩、鲁、卫、宋等国家,都成为魏国的小喽啰。但是齐威王上台后,齐国面貌焕然一新,这引起了其他诸侯国的强烈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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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威王是齐国走向超级强国的关键人物,他不仅在政治上清明、从谏如流,对人才也极其重视。齐国学术出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盛况,儒家、墨家、阴阳家、纵横家、名家、法家、兵家等各流派都十分兴盛。特别是在辩士邹忌出人意料地入主内阁后,更刺激诸多人才纷纷涌向齐国。齐国成为诸侯国中最富活力的国家,它的全盛时代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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