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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32 就发展大略作个总结,可知一部有计划的漆工艺史,实待海内学者通人来完成。这种书的编制,必注意两点方有意义:一是它的生产应用,实贯串中国文化史全时期,并接触每一时代若干重要部门问题,由磨石头的彩陶时代起始,到现代原子能应用为止,直接影响如绘画雕刻,间接影响如社会经济。我们实需要那么一本有充分教育价值和启示性的著述,作一般读物和中级以上教育用书。可是到目下为止,它的产生似乎还极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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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34 原因是:从史学研究传统习惯上说来,历史变与常的重点,还停滞在军事政治制度原则的变更上,美术史中心,也尚未脱离文人书画发展与影响。换言之,即依然是以书证书,从不以物证书。漆之为物,在文化史或工艺美术史方面的重要贡献,一般学人即缺少较深刻认识,求作有计划有步骤研究,当然无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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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39 古人的文化(彩色插图本) [:1707036652]
1707038140 古人的文化(彩色插图本) 谈辇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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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43 《史记·夏本纪》称“禹行四载”,四种交通工具中有“山行乘”,注解恐难得详尽。特别是这种古代交通工具本形及其以后发展,用以书注书方法,不免顾此失彼,读者既得不到原来形象具体知识,更难得到在历史发展中,这一奴隶社会残余转入封建社会制以后种种知识。试从形象出发,结合史志记载,相互印证,看是不是可得到些新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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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48 金文中常见“辇”字,反映奴隶制社会,奴隶主虐待奴隶现实,用人当牲口使用四人拉车的情形。殷商发掘是否有遗物出土,不得而知。《史记》提“山行乘”,集注会注必有解释,不是本人所能深究。惟就“山行”二字而言,可以推测得知,必是“抬举”而不是“推挽”。(古有舆人之诵,得知周代还在使用,但是否即“”,个人为无知。)汉石刻千百种,似无形象可征。四十五六年前,记得曾展出个五代周文矩《大禹治水图》,有不少人夫开山运石,是不是同时也有的形象,已难记忆。至于清代那个一丈多高大青玉雕的《大禹治水图》,时间差距过远,不可望发现有用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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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52 直到近年,云南昆明附近石砦山发现的大量青铜器群,在一个铜鼓边缘装饰图像中,却有个西南夷酋长出行图,给了我们不少新启发。这个酋长是稳稳当当半躺式坐在个四人肩扛的家伙里的。人人耳着大环,头缠长巾,前后亲信随从,均腰围虎皮,表现得十分明确具体。不仅证实了二千多年前古代“”的式样和坐法,还同时证明了此后千余年唐人樊绰著《蛮书》里提起的南诏酋长随身亲信官必身披“波罗皮”的事实。因为《蛮书》就说“波罗即老虎”。这个图像的出现,即可证明“山行乘”的制度,还可说明《蛮书》所称南诏土官必腰围虎皮,西汉以来就是这样,延长千年还未大变。(并且因此明白明以来犀毗漆中“斑犀”又称波罗漆的由来,技术实传自云南,首先或多用鞍鞯,和赵璘《因话录》记载,说犀毗出于南诏鞍鞯叙述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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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55 汉石刻多成于东汉,且集中于山东或徐州一带地区,交通发达,没有“”的应用形象,事极自然。但为时稍后,就有发现,反映在《女史箴图》卷中。文章出于西晋著名文人陆机(即《文赋》作者),文章辞约而意深,不愧为好文章,画则历来以为成于东晋顾恺之手笔。就画言画,产生有可能还较早一些些,因为内中“人莫不知修容”一段中,有个梳头宫女,发髻后曳一长髾,完全是汉代制度,和近年出土壁画多相同,而地面席前搁置一漆奁,汉末似名叫“银参带严具”,见于曹操《上杂物疏》,在严可均辑《三国文》中,当时即作为贵重事物,所以缴还政府的。东晋则受法令禁止,已不使用。所以原作可能还早几十年。出于陆机同时的画家之手。这个卷子或是重摹,时代又较晚于顾好几个世纪,疑出自隋人。因为:一、题字和隋代字体极相近。末题顾姓名,当时似还无这个习惯。二、奁具上柿蒂画得不大对,显明已不懂制度。这当另作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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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57 更重要还是这个画卷里有个八人抬的似床非床,似榻非榻(图六十四),上加纱罩帐子的一个坐具,内坐一人似乎还在从容读书的样子,晋代名称应叫“八杠舆”或“平肩舆”。又还另有个砖刻形象,除上作罩棚,不是纱帐,其他大同小异。记得《晋书》或《南史》曾提作“平肩舆”,而侍从鼓吹必着“荷叶帽”,这个砖刻上即前有鼓吹,后有仆从,果然帽子多像个倒覆荷叶,可知流行时代,宜在公元二三世纪间。如不文图互证,认识是难具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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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2 图六十四 晋 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大英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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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4 到唐代,则发展成为“腰舆”或“步辇”。唐代名画家阎立本、立德,具家学渊源,画艺多于其父隋名画家阎毗。传世《列帝图》即出其手,内中梁武帝也坐了个有脚的平榻状东西,旁附双杠,似由四人抬扛,和前者相似而不大同。特征在用手提,齐腰而止,照史志称呼,宜名“腰舆”。当时大致只限于宫廷中短距离使用,出行是不抵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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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6 阎立本既承家学,唐初由虞世基等制定官服制度仪卫规则时,阎氏弟兄即参与绘图。如用《列帝图》和敦煌唐初贞观时壁画《维摩说法图》下列帝王大臣听经形象相比证,可知《列帝图》所绘必有所本,非驾空而成。特别是关于“腰舆”的应用形象,必有一定真实性。因为凡事不孤立存在,这个“腰舆”实上有所承而下有所启,同时又还可能有别的相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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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8 传世名画还有《步辇图》(图六十五),绘李世民从容坐在“腰舆”上接见吐蕃使者形象。前有一着青绿执小笏赞礼官,腰系“帛鱼”,后即吐蕃使者,拱手而立。步辇前后有宫女四至八人,穿紧身小衣,波斯式金锦卷口裤(和洋服裤极近),软底锦靿靴(即后人所谓小蛮靴),披长帛,腕着蛇形金钏,《拈花图》似乎也有过(这种蛇形金钏似外来物,实物只明万历七妃子墓中曾出土过)。李世民着黄色常服,黑纱幞头,相当文静,须角虽上翘,却与后来诗文形容虬虬髯可挂角弓(似应为如角弓)不大合,无背景,显明近于刚从宫中出来,半道相遇而停下来接见的。似不符合应有排场。好像是时代较晚什么人,把阎作《职贡图》不一定是吐蕃使者中一人,配上隋炀帝一类人物“夜游图”凑合而成。因此是否成于阎之手笔实可疑。但这问题不是本文拟商讨的。只就“步辇”而言,得知是用丝绳一端系在杠上,一端挂在肩头,手扶杠杆行进的,应用情形是相当明确的。惟宫女衣着上身似有点不三不四,在唐代为仅见,近于孤立存在,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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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3 图六十五 唐 阎立本《步辇图》,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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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5 (史称黄巢入长安时坐在肩舆上。将不外以上几种式样。个人认为参考前三式似乎妥当些。至于《列帝图》、《步辇图》中所见,似近于宫廷中物,应用到黄巢入长安场面,实不大合适。目下陈列画面则似参取最早一式,即石砦山式。但如参第三式或较接近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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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7 再晚些,即传为晚唐画家周昉在所作的《宫中图》卷里所见的一个方轿式形象,却像是为封建帝王小公主一类带游戏性的东西,也可说是“凤辇”的雏形,因为杠头前端刻了个凤头(记得宋摹唐人绘《阿房宫图》中一个游船,也画作凤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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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9 照史传记载,这时已开始出现“担子”,计分两种用途:一为在宫中朝见时,特赐年老大臣,作为一种特别恩宠待遇。正如清代“赐紫禁城骑马”差不多。一为出远门代替了骑马旧习惯,改用人力代马。两种“担子”究竟有什么区别,我们却近于无知。宫里应用只有《宫中图》小型凤辇可得大略印象,上远路则无图像足征。直到五代人绘画里,还是只有《游骑图》传世(赵岩绘《游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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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81 记得故宫八年前名画展览时,曾有一大幅金碧山水,原本即近于逸笔草草(金碧山水还无此一格),绢素又十分破碎,且尺幅极大而景物极细,故宫专家定为“唐”,却照例并不说明什么是唐,特征何在。其实证明非唐,倒有二特征值得注意:其一,其中过桥、入庙,到处有不少成形的二人抬轿子出现。其二,即画中人物衣冠别致,非唐非宋,多戴一种高筒尖帽,为任何图像所少见,违反了凡事不孤立规律。是否较后一时高丽画?大有可能。不过对于字画时代鉴定,有的是专家“权威”,我从来少发言权,只是从制度上提提而已,疑是五代十国滨海偏霸所属作品,也还少证据。但肯定不会是唐代中原画家手笔,则从大量出现轿子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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