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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恶危坠,我存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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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恶灭绝,我生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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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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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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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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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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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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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战国时代极其可贵的声音,政府与人民之间应该是互为设想、彼此考虑的理智情感,而不是谁压服谁、谁臣服谁的失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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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也看穿了“新王”们的变化,他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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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佚(逸)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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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尽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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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先秦著名的高台多是华化未深的楚人所建?神权出奇观,此是体制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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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公元前5世纪初,吴国诞生了中国史上最早的运河,这就是扬州附近一条沟通长江和淮河的“邗沟”,但它竟是吴王夫差为了打仗而开凿的。而在人文精神高涨的华夏世界,“高台多悲风”,君主草菅人命甚至会成为下级发动政变的借口。当世的君主自然多是不合格的,孟子盼着五百年一回的王者来收拾他们。然而,当帝制运动推向顶峰,君主便无须再诚恳而羞涩地说“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寡人好色”,他们都变成了高大全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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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公元前5世纪的魏国,邺县来了一个新县令西门豹,他主持兴建了“引漳水溉邺”的水利工程,其目的是“富魏之河内”。据说开了十二条渠,利用灌溉冲洗盐碱土地,改良恶田,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缓解了“河内”地区人多地少与粮食不足的矛盾。然而,当时的“民工”稍稍受累便叫苦,不愿继续,可见他们之前不常做这等功夫。西门豹是一个具有法家思维的人,他这样开脱疲民工程:“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此话稍加改动,便成了商鞅用以劝说秦孝公力排众议推行变法的名言:“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商鞅讲的“刑生力”就是强制劳动,由此推想,战国时代兴建的几项大型水利工程自然也经历过民怨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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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只是疲民的初级阶段,殊不知日后的秦帝国,每年将会有超过15%的人口服徭役。康德说:“人不能被判为奴,他只能自认为奴。”不同的制度对同样的人群,效果可能截然相反。欲知如何使人异化,必先懂得“有治人无治法”的道理。“治人如治水潦,养人如养六畜,用人如用草木”(《管子·七法》),此便是典型的法家思维。有此思维,秦帝国才能进行大规模的“移民实边”,而到了鞭笞天下,作为巨型奇观的长城与阿房宫便产生了诞生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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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抗击匈奴,素来被认为是保全百姓,大功一件,但秦何尝不是为了自保。周末之“鱼肉”只有两个结局,一做秦治顺民,二为蛮族屠戮。所幸匈奴也是秦国的敌人,秦国必然担起抗击匈奴的重责。可秦国并无决心征服北方劲敌,它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镇压六国上,故只能与“草原帝国”封疆划界。同时,政府动用大量劳力连接起诸侯的长城以作为北部防线。必须指出的是,秦朝夯土长城的保护作用实际上微乎其微,非但封锁不了敌军路线,到最后还得移民实边,构建人肉长城。质而言之,夸大长城的保命作用是不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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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秦始皇陵的修建更是直抵疲民的巅峰。修陵人可分三类:一是工匠,一是囚犯,一是“以工抵账”之人,即无钱交罚款的违法者。帝国之恶,正由他们口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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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城虽已湮没,但中国人还是深深地记住了秦始皇。可有两句诗却是这样写的:“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纵横家苏代还有一说:“民力罢敝,虽有长城、巨防,恶足以为塞。”(《史记·苏秦列传》)秦因了时势,造了时势,最终也亡于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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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中国:另一个角度看先秦(最新修订本) 15.2 法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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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法性格浓郁的中国政治不易原生出“国家机器”这样的冷血术语。在中国人这里,“国家”一词既然与“家”有关,又如何会成为“机器”呢?如果“国家机器”一说成立,又凭什么说机器本身是恶的呢?人民与政权之间又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温和的?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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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乃儒家五常之一,《说文》:“信者,诚也。”孔子有一个12字的理想,即“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曾子说他每日都省察自己:“与朋友交而不信乎?”可见,朋友之间重一个“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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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无信不立,这既是国家信誉问题,也是市场道德问题。如何树立如此重要的“信”呢?儒家有言:“合符节别契券者,所以为信也。”(《荀子·君道》)然而,国家既是“父母之邦”,市场也不仅仅是交易(应是分工共济,互通有无),那么人民与国家为何不能行朋友之道呢?何须生造对立,以致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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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子·感德》:“书契所以立公信。”商鞅欲推行变法,却担心百姓不信任,便在国都市场南门立下一根三丈长的木杆,招募百姓将其搬至北门,赏十镒黄金。起初没有人敢去尝试,此种犹疑乃是人之常情。商鞅于是宣布赏五十镒黄金,终于有一人出来将木杆搬到了北门。商鞅立即兑现奖金,以表明信誉。“小功得大赏”,这是新政释放出的讯号。然“以明不欺”实是大欺,此乃以巨额利益拉近与平民的距离,从而树立“为国打工”的劳役关系。此风一开,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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