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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七下“西洋”(1405——1433年)之际,真正的大西洋国家——葡萄牙,正在向非洲西海岸进军:1415年,亨利王子随父王攻克北非城市休达(摩洛哥);1434年,葡萄牙人越过欧洲航海家的北非极限——博哈多尔角(西撒哈拉之西海岸),1445年,航海家迪尼斯·迪亚士越过西非沙漠海岸,发现了佛得角——西方世界正式拉开了大航海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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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走到了东非就不往前走了。从郑和个人来看,他不是冒险家,也不是科学家,更不是商人。仅就个人而言,他没有“发现”的必要。从大明王朝廷来看,永乐皇帝朱棣,并不喜爱航海,朝廷也不缺外国的银子,帝国没有任何殖民与掠夺的愿望。所以,朱棣支持了郑和远航,但他的儿子朱高炽却废止了郑和的远航。宣德支持了最后一次下西洋后,也终止了这一伟大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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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历二十八载,七下西洋,声威远扬。可在皇家的账本《明史》里,留下的仅是语焉不详的几百字。人们无法指出他:生于何年?死于何时?葬于何地?也就是说,郑和功绩再大,在封建帝王的政治体系中,仍是走卒而已。不过,有一点算是万幸,跟着明朝皇帝干大事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但郑和历三朝皇帝,下西洋也履遭反对,却没有被杀掉,这实在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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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下西洋以郑和的消失而告终,大明再次进入海禁。正如开明的郑学研究者所分析的那样:“此后,西方人完成地理大发现的200年,正好是明朝实行海禁的200年……在西方文明将国家政治扩张、军事征服、宗教传播与民间航海发现、贸易开拓、海外殖民有机结合起来,作为一种文明整体的力量走向世界进而称霸世界的时候,华夏文明却由于其内在机制的矛盾自残了向外发展的势力。郑和的远航,在这样的背景下进行,他的辉煌也恰是历史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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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是一样的,世界观各有不同。西方世界是这样解释封建中国的——“中国人转过身去背对海洋”(黑格尔语),而转过身去的中国没有想到,让这个民族遭受的灾难性打击恰恰是从海上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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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商变倭患的历史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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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倭寇之前,先要弄清倭。“倭”不是一个古文字,甲骨金文都没有,大纂小纂中也没有。这个字的早期应用是在《诗经·四牡》中,其“周道倭迟”的“倭”,在此不单独显示意义,“倭迟”作为一个词,有逶迤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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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倭”来指称日本或朝鲜等中国东方的古代部族,大约始于战国。“倭”字正式进入国家文献,大约在汉朝。《后汉书》中即有,“建武中元二年(57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光武赐以印缓”的记载。可谓传奇的是,1784年日本志贺岛农民甚兵卫,在整修农田水沟时,竟然挖到“汉委奴国王”金印。从而印证了东汉光武帝赐日本倭奴国金印的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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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颗明治时被定为日本国宝的汉赐金印来看,印上的“委”或者“倭”,似乎没有贬义。史料也能证明,当时的日本也接受这样的称呼。南朝刘宋(420——479年)时,日本贡使来华,自称为“百济、新罗、任那、秦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直到唐代,这一“国名”才发生变化。据《新唐书·日本国传》载:咸亨元年(670年),日本派遣使者,祝贺平定高丽。使者说,学习中国文字后,不喜欢倭的名字,改名为日本,因为国家靠近日出的地方。但改称日本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倭”之旧称仍在日本使用。连圣武天皇(701——756年)的宣命书里,仍用“大倭国”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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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字产生贬义是与“寇”字相连之后。据专家考证,正史里出现“倭寇”一词是从《明史》开始的。最初“倭寇”中的“寇”字,是作动词使用的,表示“侵犯”。如,“倭,寇福州”“倭,寇浙江”“倭,寇上海”。如此往复,“倭寇”终于作为名词而被使用,成为“日本侵略者”的意思。“倭”也由此成为蔑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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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是一个复杂的历史现象。倭作为一个与中国邻近的岛国,汉唐以来就与中国有着密切的联系,有文化往来,也有商业往来。唐以后,国家重心从中原大陆向南方转移,海洋成为大宋朝廷的经济仓库。所以,大宋与日本、高丽海上交往频密。中国从日本进口的舶货以黄金和木材为大宗,还有一些工艺制品,尤以日本倭刀最受中国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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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大刀色青荧,鱼皮帖欛沙点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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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胡腰鞘过沧海,舶帆落越栖湾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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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珠入市尽明月,解绦换酒琉璃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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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垆重货不重宝,满贯穿铜去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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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上吏新得名,始将传玩恨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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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天禄示朋游,光芒曾射扶桑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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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代诗人梅尧臣的赏玩日本刀的一首诗,名为《钱君倚学士日本刀》。据说,北宋欧阳修是最早写《日本刀歌》的,后来“日本刀”就成了诗家特定的吟咏题材。抛开诗家的故事不说,可见日本刀在宋代是一种时尚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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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商贸活跃,走私与海盗也相伴而生。由于日本商业活动的快速发展,货币广泛流通,使得国内铜矿匮乏的日本,铜钱流通量严重不足。于是,日本市场交易干脆使用中国铜钱,虽然,南宋朝廷严禁走私中国铜钱,但日本海商铤而走险,并大获成功。这大约就是日本早期的海上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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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宋史·日本传》中有“倭船的火儿滕太明打死郑作”的记载。但宋代的中日海上走私,并没有形成武装贩运的规模。大规模的武装走私,兴起于朝代更替的特殊时期。比如,南宋灭亡时,一批宋末将领,先后下海为盗。有意思的是蒙元兴办海运时,这些海盗又被招安成为海运功臣。如,元代海运漕粮的万户朱清,就是下海为盗的宋末将领。元末明初时,海盗也多有蒙元军队的背景,这伙人不仅抢劫海上商船,还大举攻击海岸目标。这种朝代更替时的海盗现象,一直持续到明清交替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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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倭”和“倭寇”对中国来说是很特殊的词,它不单单指日本,也不单单指日本的海盗,而是有中国人有日本人,有军人有商人的混杂的海上利益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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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代替蒙元之后,以华夏正统自居的朱姓王朝,拒绝承接蒙元发展起来海外贸易联系,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规定“片板不许下海”。虽然,永乐明曾有过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但那也只是大明王朝的“形象工程”,为的是“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而非为了开放海上贸易。所以,明廷在太仓造了那么多大船,那也只是供朝廷下西洋之用,老百姓是绝对不许造大船的。当然,从朱元璋开始就定下的大明海禁的基调,也有着海防的意思,因为大明初立,“倭寇”多为流亡海上的蒙元军水师旧部,如张士诚、方国珍等残余军队。东南沿海的岛屿与大陆之间,海防任务艰巨。所以,明代在东南沿海建立了有史以来最为密集的海防。这一点,我们从《筹海图编·广东沿海山沙图》可以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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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对日海上贸易而论,中日的海上贸易,早在蒙元一朝就已结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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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世祖忽必烈曾因恼怒日本国不肯臣服,两度征讨日本。此后,日本与中国的往来,多以“入元僧”为主。这些“入元僧”归国以后,利用寺院空地,摹拟吴山越水,营造出日本独有的“枯山水”庭园。同时,倭商也利用僧侣往来之便,进行中日海上商贸活动。但蒙元朝廷的官吏对倭商深怀敌意,抬高货物进出关税,由此还引发了倭商焚掠庆元府衙事件。日本与蒙元的仇恨越结越深,倭商铤而走险的事也越来越多,日本海商慢慢沦为海盗倭寇。大明实施严厉海禁之后,穷途末路的中国海商,干脆和倭寇合流成为海盗。此外,还有趁机浑水摸鱼的日本浪人,以及真正的倭寇——流窜在外的日本国罪犯团伙,这些复杂的成分和在一起,构成了大明中国的“倭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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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倭患”,有一点还应明确:日本之倭寇,并无官方背景。日本朝廷非常支持大明朝廷海上剿匪。据明王忬《题本》载,永乐初,朱棣命太监郑和等招抚四番,日本独先纳贡,同时送来倭贼二十人。成祖让日本使节自己去处置倭贼。日本使节回到明州港,即在海边支起大铜锅,将这二十倭贼丢入沸水蒸腾的大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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