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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在《墨子》《随巢子》等书中为征服有苗而有天下者。《墨子·非攻下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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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乎市，夏冰，地坼及泉，五谷变化，民乃大振；高阳乃命禹于玄宫（原脱“命禹”二字，据《间诂》引王念孙说补），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雷电（勃）振（震）（原作“四电诱祇”，据《间诂》说改），有神人面鸟身，奉珪以侍（“奉珪”原作“若瑾”，从《间诂》说改），搤矢有苗之将（原作祥，从《间诂》说改），苗师大乱，后乃遂几。禹既克有三苗，焉历（原作“磨”，从《间诂》引王说改。历，离也）为山川，别物上下，乡制四极（原作“卿制大极”，从《间诂》说改，）而神民不违，天下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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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御览》卷八八二引《随巢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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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三苗大乱，天命殛之。夏后受于玄宫，有大神人面鸟身而福之：司禄益食而民不饥，司金益富而国家实，司命益年而民不夭，四方归之。禹乃克三苗而神民不违，辟土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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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刑》称皇天上帝“遏绝苗民”，而此则称禹克三苗。盖此本羌族姜姓克服苗民之神话。古者出征时必求上帝保佑（卜辞中不乏其例），战胜后自必将功绩归之上帝，故《吕刑》（吕本姜姓）称上帝“遏绝苗民”。后世出征又多祭祀于社（春秋战国时尚多如此），战胜后自又必将功绩归之于社神，禹本羌族之社神，故《墨子》《随巢子》又称禹克三苗而有天下。羌族必曾征服三苗，占有其地，人国之主“辟土以王”，而神国之主乃亦“辟土以王”。据《墨子》，禹之赖以克有苗者由于“有神人面鸟身，奉珪以侍，搤矢有苗之将”，《随巢子》亦谓由于“有大神人面鸟身降而福之，司禄益食而民不饥，司金益富而国家实，司命益年而民不夭”。此人面鸟身之神疑即益，亦即句芒。孙诒让《墨子间诂》云：“人面鸟身之神，即《明鬼下篇》秦穆公所见之句芒也”，至是！（说详下《益句芒与九凤玄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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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为后土，故须受高阳（上帝）之命；后土为下土群神之主，故禹得有句芒之助。句芒能助成禹克有苗而有天下，而益即句芒，故《墨子·尚贤上篇》又云：“禹举益于阴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此则已由神话而演变为人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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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史导论 [:170707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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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余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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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为西方羌族之社神，前已论之矣。然则《诗》何以又云：“丰水东注，维禹之绩”，“信彼南山维禹，甸之”，“奕奕梁山，维禹甸之？”曰：是亦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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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王有声》云：“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又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蒸哉。”“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蒸哉。”《文选·西都赋注》引《世本》云：“武王在丰镐”，丰为周人京都所在，丰之地名，当又以水名而得。《左昭公四年传》云：“康有酆宫之朝”；《括地志》云：“鄠县东三十五里，有文王酆宫”；丰水及丰，为周人克崇后三分天下有其二时定居之地，而周人称其地“维禹之绩”。终南山，《元和郡县志》亦谓“在鄠县东南二十里”，亦近丰，而《诗·信南山》乃云：“信彼南山，维禹甸之。”周人歌颂南山丰水为禹之迹，为禹所甸，而南山丰水又为周人京都所在，是禹又为周民族神话中人物可知。盖周本亦西戎之族耳（《战国策·魏策》云：“昔王季历葬于楚山之尾，乐水啮其墓”，皇甫谧云：“楚山一名山，县之南山也。”《括地志》又云：“终南山一名橘山，一名楚山。”可证所谓南山确在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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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韩奕》云：“奕奕梁山，维禹甸之”，梁山本在秦晋之间，《尔雅·释山》云：“梁山，晋望也。”《汉书·地理志》云：“左冯翊夏阳，梁山在其北。”王应麟《困学纪闻》云：“夏阳故少梁，秦地也。《左传》文十年‘晋人伐秦，取少梁’，梁山由是入晋；成五年梁山崩，晋侯所以问伯宗而行降服彻乐之礼。下逮战国，少梁犹属魏。”梁山即少梁，亦即夏阳，秦晋之间本羌戎所在地，而梁山又为禹所甸，其本为羌戎之神话传说又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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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史导论 [:170707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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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史导论 第十五篇 夷羿与商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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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史导论 [:170707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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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夷羿与商契、商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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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以羿为一淫游佚畋窃篡之主，而其原始之神话殊不然。《天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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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降夷羿，革孽夏民（下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冯珧利决，封是射，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浞娶纯狐，眩妻爰谋，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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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帝即帝俊，《海内经》云：“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帝俊即高祖夋、帝喾、帝舜，为殷人东夷之天帝，此以羿为帝俊之属神，《说文》弓部又以羿为帝喾射官，是羿为殷人东夷之神，可无疑也。《天问》称羿为夷羿，《吕氏春秋·勿躬篇》亦云：“夷羿作弓”，《左襄公四年传》引《虞人之箴》称帝夷羿，《海内西经》又称仁羿，“仁”亦“夷”字之变。是羿固殷人东夷之神明甚！《左襄公四年传》云：“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而《后汉书·东夷传》乃云：“夏后太康失德，夷人始畔”，是羿于人化之后犹为东夷之人也。又《淮南子·览冥训》云：“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姮娥即常义，于传说中本为帝俊帝喾之妻，此亦足见其为殷人东夷之神话。《天问》云：“安得良药不能固臧”，即指此事。《水经·河水注》云：“大河故渎，西流径平原鬲县故城西，《地理志》曰鬲津，故有穷后羿国也。应劭：曰，鬲偃姓，咎繇后。”他书亦谓羿偃姓，偃本东夷之姓，据此亦可见羿为东夷神话中人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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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宪问篇》云：“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此虽以羿奡不得其死，而禹稷有天下，但其以羿奡与禹稷相提并论，则羿奡亦当为神话中之大人物。《荀子·君道篇》云：“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禹之法犹存，而夏不世王。”亦以羿禹相对待。《淮南子·本经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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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凿齿、九婴、大风、封、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断修蛇于洞庭，禽封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于是天下广狭险易远近，始有道里。舜之时，共工振滔洪水，……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辟伊阙，导廛涧，平通沟陆，流注东海，鸿水漏，九州干，万民皆宁其性。是以称尧舜以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