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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戏法 老板式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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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过吴思,不写亚平不公平。跟吴思不一样,李亚平人长得憨憨的,额头很宽,头上头发不多,但却似乎不像是后天灾变所致,在我的朋友中,这样的脑袋,唯有跟雷颐有一比。相书上有讲,属于天庭饱满,福相贵相。我认识他比较晚,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干的事,只有写作,既不是作家,也不算历史学者,反正就是写。不仅写历史书,而且参与历史类电视记录片的写作,在片子里露面狂侃,还写过小说,看完之后,我还以为是发生过的真事。写出来的东西,三教九流,从贩夫走卒到达官贵人,大家都爱看。刚刚还有个接近高层的人士透露说,政治局常委也在看他的书——未经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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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看亚平,怎么看都不像知识分子,倒像老板,旧时的饭庄老板,“全聚德”和“都一处”这样的老字号的老板,面面团团,笑容可掬,一说话,必定带着七分憨气,骗得大家死心塌地吃他家的东西,给他家送银子。后来证实,我的印象有点儿靠谱,亚平还真就在商界混过,混得不错,曾经做过一家国有大银行海外支行的行长,可以说是银行家啦——可惜了,原本他该做饭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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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家怎么会挂冠而去,回国舞文弄墨,我不明里就,也不好问。反正知道一点,他没犯错误,因此,也没什么钱,在通县那边的远郊,有套不怎么样的房子,说是在山海关的海边,也有一套农家小院,没花多少钱的小产权。因此,每年都邀我夏天去钓鱼,到现在也没有行成,据说今年无论如何是要去了,我期待着。亚平还有辆车,绝对的破车,夏利。在我的印象里,只比奥迪的小弟奥拓好一点点儿。当然比吴思强,人家好歹有四个轮子。每次聚会,昔日的银行家都开着他的宝贝夏利来,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我相信停车场的大爷,肯定把他降格为包子铺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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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像老板的亚平,是读书种子,看书就像吃,不,像吞一样。中文系毕业的人,干的是银行,还做过网络,最喜欢的,却是历史。肚子里的东西多了,总得想法往外倒,倒出来就吓人一跳。跟他老同学吴思不一样,吴思惜墨如金,写得少,亚平墨水龙头一开,哗哗的,不刹着点儿车,又是一个蔡东藩,却比蔡东藩写得更通俗、流畅,而且还有点儿思想。吴思的历史写作,有点儿靠社会科学,有经济学的味道,但具体做过经济事务的亚平却更像一个文人,因此他的小说也写得好,职场风云,男女之事,曲折衷婉得可以催人眼泪。可惜他似乎不大想在这个道上走下去,因此,迄今为止,我只看到他的一部中篇,人们知道他,还是因为他的通俗历史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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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是个平和的人,为人随和,退出商界,不是因为失败,如果继续折腾,他还会是那个行业里的成功人士。只是倦了,退回到书斋里,心才有了安顿。对人对事,对这个世界,经过商海大风大浪的亚平,当然有自己的体会,自己的看法,但他决不会像我这样激烈,动辄拍案而起。他跟我讲过,在商海里行舟,不说同舟共济,但必须顾及大家,不能因为一时之愤,砸了同僚的饭碗,因为每个下海的人,无论老板还是员工,在中国这个特殊的环境里,没有保障,老婆、孩子要养。但是,亚平的平和,是后来生活铸就的。听吴思讲,当年上学的时候,遇上不平之事,无论于公于私,亚平都很激昂,也很仗义。刚刚复校的时候,人民大学的房子大部被人占了,在讨要回来的过程中,亚平是急先锋似的人物,不知道母校会不会念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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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写通俗历史的人多了,赫连勃勃大王,当年明月,等等,写的东西,不仅量大,名气也大得紧。但是,写史还是需要一点儿生活阅历的,人生的体验越深,对历史上的事,才能看得越透,阐释,才会更入情入理。这一点,亚平无疑要更胜一筹。亚平其实有机会在美国生活的,但是,既然选择了写作,亚平这样的人,就只能回来,否则,就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有一类男人,无论做什么都必须有根,没根,就做不好,写作尤其如此。别人家的好山好水加上可爱的人民,对于这些人来说,基本不相干,没了根,写作的感觉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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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戏法 朋友圈,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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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鄢烈山,我是未见其人先睹其文,因为他的文字而记住了这个人。这样的事其实对我很难,因为我的习惯是,即使文字很好,也未见得会记住作者的名字,但鄢烈山是例外。原因是我对他这个姓特有感觉,中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也姓鄢,我这个白字大王,一上来就叫“蔫”,人家也认账,大家从此老蔫长老蔫短,生把“鄢”篡改成了“蔫”。说实在的,我那位同学,性子的确蔫,但人很好,仗义。念白字的人有韧性,此番看到鄢烈山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想把“鄢”叫成“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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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见到鄢烈山,发现此人还真的就是有点儿蔫。那是2005年,笑蜀这个媒体流窜犯,流窜到了广州,被《南方周末》收留。我在香港访学,闷得慌,出来广州散心,主要是想好好吃上几顿,事先通知笑蜀,请他安排。到了广州,发现笑蜀背后站立一人,人瘦眼大,硬棍似的,笑蜀介绍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鄢烈山。我特俗地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话,然后一起去吃饭。饭桌上一堆媒体人,像唱戏一样,老鄢却蔫着,特想跟他多说点儿什么,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老鄢则不问,基本不言语,只是十分注意地听我们说,眼睛好像目不转睛,看着他,我的眼睛里直冒一个字: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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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单是谁买的,我已经忘记了,但看起来不很热情的鄢烈山,将我后面的事全安排好了,吃和住(当时根本没打算玩),笑蜀这厮,躲了个干净,就这样,跟鄢烈山算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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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交往多了起来,我去广州机会多,几乎每次都能见到他。无论在饭桌上混侃,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中演讲,他总是在一旁默默地听。开始的时候,听得我心里每每发毛,我知道自己这一桶底儿的水有多深,更知道老鄢的水平有多高,没听他讲过,但总看过他的文字,六个字:干净,犀利,有劲。不是把人生看得很透,书读得很多,同时很坚持自己信念的人,无论如何办不来。有一年他的杂文获茅盾文学奖,我真的因此而高看了这个奖,感觉文学圈儿的人不都是吃干饭或者吃软饭的了。再后来,好容易他来了一趟北京,电招我去见他,去了之后,才发现,饭局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我就跟着吃就行了,总算,到了我的地盘上,他的话多了一点儿,也有笑意了,不过,跟周围人比起来,还是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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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这种笔法,写老鄢很难,这老先生就像唱戏里的老生,绝对正派的老生,挑大梁那种,看了叫好没问题,做粉丝也不亏待自己,但想寻个错,调侃几句,还真就难。老鄢对人,乍一看一点儿都不热情,但帮人却帮得很到位,喜欢谁,也决不挂在嘴上,害得我攒了一肚子的赞美话,一个字都不敢跟他说,一张嘴,自己就觉得俗。自打我跟顶头上司闹翻,祸闯得全国人民都知道,每个月都有好些人把他们的冤屈想办法告诉我,有些实在不像话,而且感觉不像是假的事,我就转给老鄢,每次能帮,老鄢都会帮的,找个记者下去访一访。其实我也知道,即便身在像《南方周末》这样的媒体,能做的事,也非常有限。每次转给他,心里都觉得不安,但老鄢从来没有半句埋怨的话。我呢,也不好意思说两句感谢的话,还是那个感觉,一说便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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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在媒体圈子里混多了,朋友逐渐多了起来,凡是我的朋友,都是老鄢的朋友,高度重叠。没办法,味都是那个味,闻着就往一起凑。唯一的差距是,老鄢的人缘比我好,他的圈子比我大,大多了。基本上是我跟着沾光,很多70后、80后,只要听说我跟老鄢是哥们儿,二话不说,也算我是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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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乐于帮人的人,也有挨骂的时候,骂他的人,过去都是他帮过的朋友。最不幸的是,老鄢肚里委屈,却一句话也不想分辩——他不想让另外一些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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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老鄢还得蔫下去,蔫蔫地帮人,蔫蔫地写文章,然而文章却不蔫,只要问世,就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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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戏法 性情中人的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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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也夫是个直筒子,好认死理。只要他认准的事,一定坚持,真有“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个劲儿。跟人交往,即使再好的朋友,碰上说不通的事,非争出个道理不可,说服了他,一切OK,说不服,那对不起。有时候,经常不给人面子,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管对方能否接受。如果哪天对方存了芥蒂,也没办法。其实,在也夫这面,无论当时怎样争得脸红脖子粗,心里根本没有存心给人难堪的意思,他坚持的无非是个理儿,交情一点儿没碰着,还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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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跟郑也夫做过五年的一个学校的同事,可惜,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本人追星的劲头不足,面倒是见过若干回,口嗫嚅而未张,一语未交,真是白白在一个学校大门里教过书了。当然,现在的大学都块头大,学校里牛人多,像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跟成队的牛教授见面不相识,一点儿都不稀奇。但是未能和郑也夫结交,私下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为什么呢?其实我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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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座山碰不到一起,两个人总难免碰上,不知怎么,一来二去的,就跟也夫认识了。一说起来,才知道这老兄当年在北大荒生活过八年多,他所在的农场,跟我们农场,直线距离不足五十公里,用他的话来说,我们曾经同为东北胡子。当年是我们把也夫这样的知青敲锣打鼓迎到北大荒的,因此,我胡子资格比较老,每每提及,可以摆点儿谱儿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有段时间,被误诊为肝癌,朋友们都很着急,我跟也夫也通了不少电话,商量怎样能帮帮这个难得的朋友,也夫的主意特别干脆,也特别牛,说他认识医生,直接换肝,吓得我肝直颤,幸亏病人没答应。病人后来没事了,可我却遭遇了也夫的直筒子。有天也夫拿了好几本他写的书给我,他的书,不像我这样,经常把在报刊上发的文字攒起来,就算是书了。他的书,真是特意写出来的,特正经地讲道理,一板一眼,不绕弯子,不排铺,就跟他这个人似的。看着喜欢,我就打电话给他,说我在我的博客上写几个字推荐一下吧?他答应了,我也写了。可是几天之后,我收到他的一封信,说是他不同意我的看法,直言不讳。与此同时,这封信在网上也露面了,害得好些人以为我跟郑也夫怎么了呢,纷纷打听,热心的还一个劲儿地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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