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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在前面讲辛亥革命的时候谈到过,民国的基本原则是“五族共和”,就是说汉满蒙回藏(实际上还有其他一些少数民族)加在一块构成一个“大中华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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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究竟啥是“大中华民族”呢?它仅仅是汉族的延伸,还是一个超越于汉满蒙回藏之上的更大的民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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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仅是汉族的延伸的话,那就不应该说“五族共和”了,直接就说大中华民族等于大汉族不就得了?可是这样大中华民族就没有道理统治满蒙回藏这些地区了,因为这些地方在当时都是少数民族为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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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中华民族”应该是个超越于汉族之上的更大的民族,那么这个更大的民族究竟是什么呢?这得说清楚,把道理说通,满蒙回藏等少数民族才会愿意作为中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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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麻烦的是,民族主义里面有一种理论预设,要求所谓的“民族”得是一个内在无差异的群体,也就是说,大中华民族应该是内在无差异的;可是汉满蒙回藏是有差异的,谁都看得到啊,那要怎么来解释大中华民族的概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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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要用民族主义来整合中国,在这就遇到了困境,这个困境在历史上导向了两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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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结果是,由于解释不清那些差异,索性把中华民族说成是汉族的延伸,认为少数民族的历史命运就是汉化,这样就会在未来消除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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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很难让少数民族接受,于是又会导出第二个结果,少数民族索性发展出自己的民族主义,要求分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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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这不代表少数民族地区就一定能够分离出去,但是一定意味着国民政府在那里的统治会不稳定,如果刚好此时还有不怀好意的外国在这里捣鬼,那么国民政府就有可能对这种地区失去实质性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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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战时期,这个事情变得特别紧迫。当时日本搞了一个战略叫做“泛阿尔泰主义”,就是说满蒙回藏这些族群都是阿尔泰语系的,你们跟汉族本来就不是一家的,被汉族欺负了,我来帮你们独立出去,形成一个泛阿尔泰语系的国家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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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说,为什么我会这么好心呢?因为我也是阿尔泰语系的民族啊,咱们泛阿尔泰语系是一家!实际上日语到底是不是阿尔泰语系的,这在语言学上争论很大,有说是的也有说不是的,但日本肯定采取对自己有利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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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就按照这个战略在努力肢解中国的边疆地区,一旦成功,就可以从海上一直到中亚大陆,对中原地区形成一个战略大包围,困死国民政府,那么大东亚的战略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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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这套打法,不仅仅从军事上,更从理论上要彻底瓦解掉中国,这就让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被更强地激活了。所以当时不仅国民政府在努力反击日本,学界也在从理论上反击,有几个重要的学者提出一个概念叫做“中华民族是一个”,但这些学者也没有足够好地解释清楚,超越于汉满蒙回藏之上的大中华民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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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这困境,根本原因就在于,民族主义的理念是没法真正用来整合内在多元的中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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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外交上的视野和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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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与大国关系的问题。民族主义的格局,会让中国这种超大规模国家没法恰当理解自己与世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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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可以通过一个小例子来看看,国民政府在当时的外交活动中所表现出来的视野和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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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37年开始,中国独自对抗日本好几年的时间,终于坚持到1941年底日本人跟英美撕破脸了,蒋介石松了一口气。他就安排在1942年初访问印度,试图调解印度的民族主义领袖尼赫鲁、甘地等人与英国殖民当局的矛盾,以便让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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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英国不愿意中国过多掺和到印度的事情当中,怕中国人会跟印度人联手把英国人赶走,所以虽然对蒋介石在印度的行程提供了很多方便,但在会见尼赫鲁和甘地这件事情上设了不少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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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知道英国人的小心思,但这却刺激了他的民族主义情绪,再联想起此前英国的一些作为,就觉得英国人尽管不像日本人那么危险,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一系列外交上的赌气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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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1942年底宋美龄访问美国,希望美国人支持中国的抗战,在国会演讲之后又在全国发表巡回演讲,极受美国民众欢迎,大获成功。英国国王于是发出邀请,希望宋美龄访英,但是宋美龄给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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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当时英国首相丘吉尔正好在美国,宋美龄也拒绝见丘吉尔,反倒公开发表声明,要求英国释放被软禁了的印度领袖尼赫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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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驻英大使顾维钧,看着宋美龄的这些做法极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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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维钧是中国近代历史上最伟大的外交家之一,非常懂得如何与西方打交道,他曾是中国派出参加巴黎和会的代表,和会上就山东问题据理力争,曾说过一句轰动西方的话,“中国的孔子有如西方的耶稣,中国不能失去山东,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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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维钧深知,英国是中国最重要的盟友之一,拒绝英王、冷落丘吉尔,这种赌气行为看上去很痛快,大长民族主义的志气,但是对于中国的国家利益会有深远伤害,因为中国有着比向英国人撒气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做,不能让一时的赌气破坏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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