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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舍尔认为，《罗斯哈尔德》的背景也可能和黑塞的生活有关系。1911年，黑塞因为在当时的德国碰到的困难太多了，所以他想换一个地方。他坐船想去印度，当时他只去了马来亚、新加坡、印尼等地，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真的去过印度。可能路上黑塞不只是病了，也很扫兴，所以他决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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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罗斯哈尔德》德文版（1914，左图）及中文版（右图）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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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跟着我到了马来亚以后，你肯定会爱上那里的美女，这有什么代表性吗？有！到现在为止，不少德语国家的作家如果写亚洲的话，肯定会写什么亚洲的美女，基本上会是中国人。其实这里所说的马来亚女子也很可能是中国人，因为你们也知道马来西亚目前依然约有百分之二十四的人是华裔。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泰国到目前为止还有不少地方是非常贫穷的，那里农民的女儿到了十六七岁以后，就会到大城市去出卖她们的肉体来养活全家。这在当地也可以说是正常的。所以不少欧洲人，也包括阿拉伯人在内，他们会在泰国当地找一个临时的妻子，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他们到了机场以后，全家人会来接他们，然后他跟某一个女子在一起生活。走的时候，全家人会送他去机场，没人觉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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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为什么喜欢跟亚洲人，特别是东亚的女子在一起呢？因为他们觉得她们还保留非常女性的地方，而欧洲的女性由于女权运动，已经太男性化了，不再有原来的女性美。我还记得有一次通过泰国转机去香港或是来大陆，在我旁边坐着的一个阿拉伯人告诉我，他去泰国，是想跟姑娘们在一起。他问我是否也希望这样，我说不是，他对我非常非常失望。因此，如果从寻找具有异国情调的女性来看《罗斯哈尔德》这部小说的话，好像男人们知道，只有到亚洲去，他才能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女人。其次，《罗斯哈尔德》还说明当时的欧洲人知道必须到远的地方才能进行文学或艺术的创作。比方说欧仁·亨利·保罗·高更（Eugène Henri Paul Gauguin，1848—1903），他是很有名的法国画家，他到南太平洋马克萨斯群岛（Marquesas Islands）去画那里的女人。他的画非常好，非常成功，谁都喜欢他的图画。所以好像异域会给文人提供动力，让他们创作更多的优秀作品。最重要的是，《罗斯哈尔德》表明，当时不少欧洲人没办法在欧洲生活，他们怕工业和工业化，不要帝国主义、现代性和大城市，所以他们说我们在欧洲无法找到自我，只有离开欧洲才能找到，才能够知道我们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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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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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gène Henri Paul Gauguin（1848—1903）中文译名：欧仁·亨利·保罗·高更。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雕塑家、陶艺家及版画家，后印象派三杰之一。他的画作充满大胆的色彩，在技法上采用色彩平涂，注重和谐而不强调对比，代表作品有《讲道以后的幻景》等。高更出于对欧洲文明和传统艺术的怀疑，索性离开欧洲到南太平洋的塔西提岛和土著人长期生活在一起。他以率真、单纯化、近于原始艺术的造型和配色，表现大自然带给他的感受和他对岛上“大自然的宠儿”的心仪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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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再给你们举一个我自己很简单的例子。1966年我在明斯特大学（Westfälische Wilhelms-Universität）开始学神学，上课时，我完全找不到人性所在。那时我偶尔也学一点古代汉语，在古代中国我感到马上就找到了要找的人——因为在我看来，孔孟老在谈人应该怎么办，人是什么！“饮食男女”是孔子的一句名言，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非常简单，但有其道理。所以说，有的时候汉学也会帮助一个人找到他的自我。具体到我自身，可以这么说，我是通过汉学找到我想走的路的。所以我跟汉学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也有私人的关系。也正因为如此，我受到了一些欧洲汉学家的批评，因为在他们看来看科学就是科学，在进行科学研究时，不可以同时思考私人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跟欧洲汉学家在一起的原因，他们大多数没有思想，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学汉学，他们为什么学中国哲学。没有什么根本的问题意识，他们完全可以学别的东西，也可以做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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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与中国的关系如何？他的不少小说中出现了中国人。他在新加坡旅行的时候遇到华人，从那以后他开始重视中国人和中国文化。但黑塞与中国的关系基本上是文人的关系。黑塞到亚洲以后，根本找不到他所需要的亚洲。他从亚洲回来以后，在亚洲（特别是印度和中国）的经典之中，找到了他所梦寐以求的印度和中国。所以，如果我们来看黑塞与亚洲的关系，他代表一个在亚洲完全失败的文人，他的亚洲之旅没有成功，但是他从亚洲回来以后却成了一个比较成功的作家。我为什么说比较成功呢？因为他生活中的危机太多了，但是通过写作，通过阅读中国经典，他得以克服所有的困难，没有自杀。原来他16岁时也想自杀，但是他能通过中国的经典，拯救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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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一个人到了亚洲以后，对真正的亚洲表示了他的失望，我们应该批评他吗？不一定。我请你们思考一下一个与黑塞正相反的事件。1979年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出现了这样一批诗人，也包括诗人多多（原名栗世征，1951—）在内。多多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作家和诗人，1989年他去伦敦以后不能够回来。后来他在国外待了很久，那他的钱从哪儿来的？西方有很多机构和基金会愿意资助中国的作家，给他们生活和写作的费用。但多多会感谢西方吗？正相反。我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西方一点好的东西也没有。尽管他这样认为，但却用光了西方基金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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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个当时非常成功的、今天我们觉得有点好笑的文人——赫尔曼·凯泽林（Hermann Graf Keyserling，1880—1946），以前他的名字被译作克士林。他是德国哲学家、富翁，波罗的海德国贵族。其妻为奥托·冯·俾斯麦的孙女。凯泽林从中国回到德国以后，在达姆施塔特（Darmstadt）建立了一所学会“智慧学派”（Schule der Weisheit），这个学会在20世纪30年代非常成功。除了聚集了很多一流的德国和欧洲的学者外，那里也来了不少中国人，包括徐志摩（1897—1931）在内，都在那里做过报告。卫礼贤于1924年回国以后，也经常跟凯泽林在一起。因为凯泽林特别讨厌纳粹，所以他于20世纪30年代被迫离开德国。早在1919年凯泽林出版了在当时非常成功的一本书——《一位哲学家的旅行日记》81，到现在依然有不少人会提到这部日记。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德国，去日本、中国，还有美国旅行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对欧洲非常失望，他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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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rope has nothing more to give me.Its life is too familiar to force my being to new developments.Apart from this, it is too narrowly confined.The whole of Europe is essentially of one spirit.I wish to go to latitudes where my life must become quite different to make existence possible, where I will be forced to for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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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没办法给我什么。在欧洲生活没有什么意思，我不能够继续发展。它太狭隘。在欧洲我只能找到一种精神。我应该去大一点的地方，在那里我希望我的生活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在那里我想把欧洲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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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体现什么呢？the Chinese code of life，意思是说他想了解中国人怎么过日子，肯定会有密码或曰秘密，能给他带来一种全新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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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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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ann Graf Keyserling（1880—1946）中文译名：赫尔曼·凯泽林伯爵。德国哲学家、富翁。凯泽林出生于Könno（俄罗斯帝国境内，今属爱沙尼亚派尔努县）。他曾就读于塔尔图大学、海德堡大学、维也纳大学，毕业后开始环球旅行。他对自然科学与哲学都很感兴趣。尽管不是一位教条的和平主义者，凯泽林认为德国之前的军国主义政策已经彻底死亡，德国唯一的出路是遵循国际上的民主原则。他的代表作是《一位哲学家的旅行日记》（Das Reisetagebuch eines Philosophen）。书中描述了他在亚洲、美洲与南欧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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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凯泽林（左图）及《一位哲学家的旅行日记》德文版书影（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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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泽林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说法，不太容易用中文表达清楚。他说，他想找回自己，那么怎样能够找回他自己呢？他当时已经在欧洲生活了29年，30年之内好像是没有希望了。如果我记得对的话，他的旅行只持续了两年，结果他完全找回了自己。所以他说过一句话，别人常常用这句话来说明当时欧洲人的精神：如果我要找回我自己的话，最短的一条路就是绕过整个的世纪。我以前在波恩已经介绍过这位凯泽林，但是库舍尔对凯泽林的了解跟我不一样。他认为凯泽林所代表的是一种有身份认同性的旅行。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无论他去什么地方，他都有当地人的身份，所以他到了中国以后，他变成了一个中国人。对凯泽林来说，中国完全能够象征人类的理想，完全能够代表人类的前途。凯泽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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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me there can be no doubt that the most highly developed individuals of future times will be nearer to 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 than to the modern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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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从杜维明（1940—）来看这句话的话，仿佛看到了一个早期的杜维明，因为杜维明说过，人类唯一的希望是走上儒家之路。这难道不很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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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凯泽林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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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 the social order of the future will be more akin to that of the Chinese than what is hoped for by our Utopi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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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的社会秩序会是中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