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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60 “还好,刘先生也不见得怎么更瘦。”一位同学在刘先生出去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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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62 “唉,他再瘦到哪里去呀!”我却这样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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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64 “我实在太抱歉了,今年一年就没有好好的上过一点钟课,为了私事,耽误诸君这许多时候,实在抱歉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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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66 刘先生说得太诚恳太客气了,把教室里的空气弄得更严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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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68 后来他说起他公子的事,他说到“死者异矣,生者可怜”这话,我想他的泪快夺眶而出了。因为刘夫人受了这种痛后得了心脏病了。他又说,世界上的人类,为国家牺牲的人很多很多,为病而死不是应该?我知道他因此而想起国事的可悲来了。这一种的达观徒然是增加悲痛罢了,所以我始终不愿承认刘先生能达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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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70 但是,刘先生说了一句很沉重的话,他因为觉得过去没有能够好好地教书,所以说:此后我倒可以安心地上课了。他把这话说了有五六遍,在这时候,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使我们觉得分量特别沉重的,从这句话,我似乎忽然了解了刘先生的自处,刘先生也许觉得:“吾有道可传,虽无子,亦何害?”吧?那是刘先生真能够达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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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72 这是何等沉痛而又感人的文字,也见得刘文典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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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74 刘文典一向身子很弱。他在北京大学时,每年冬天狐裘袍要穿上三四个月,初夏时候,他还穿着棉袍,成为当年北京大学的一“怪”,他后来抽上鸦片,也与身体孱弱有很大的关联,不免有“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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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76 虽然身体羸弱,刘文典却是一个极富忠义之气的学者。当东北沦陷、伪满洲国成立时,刘先生痛恨日本对祖国的欺凌,每天都在课堂里义愤填膺,痛骂日本的侵略;为了知己知彼,揭露日本侵华的真相,纠正国人对日本的错误认识,刘文典曾没日没夜地翻译日本陆军大臣荒木贞夫的《告全日本国民书》,他在《译者自序》中语重心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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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78 所以军阀的意思就是日本的国策,而荒木贞夫的意思就是军阀和暴力团体的总意思。我们要知道日本统治者的意见、政策和野心,都非要知道荒木贞夫的主张不可。自从沈阳的事变发生以来,当局和民众把日本误认为一个欧美式的现代国家,以致应对无方,把国事败坏到今天这样,推原祸始,全是由于对日本的认识错误。然而,从今天起痛自悔悟,也还不算过迟,所以我以一个学问知识思想都落伍的人,凛于“侨将压焉”之惧,把那些支离破碎的线装书暂且束之高阁,来翻译荒木贞夫的这部书。无论大家怎样的不了解日本,不肯了解日本,我总要尽我的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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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80 ……在我初译这部书的时候,竟有些位爱国志士骂我,说我不应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可怜,可怜。这些爱国志士连“知己知彼”的古训都忘记了。我对之只有长叹而已。但是我决不因此灰心,正因为一般人都在睡里梦里,不肯认清楚我们的敌人,我更觉得自己责任的重大,不能不愈加努力了。所以敌人的飞机在我们头上飞翔的时候,我在下面笔不停挥的一气把它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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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82 1935年初的刘文典,正是在感伤国事中,又叠加了丧明之痛的人伦惨事。他的学生平林的文章刊出后,刘文典及时读到了,他感受到来自学生的拳拳诚意,并为之深深感动,数日后特意致信大学新闻社。在3月23日,《大学新闻周报》刊出了刘文典的来函和报社的复信,对刘文典先生表示敬意,全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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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84 清华教授刘文典先生来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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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86 敬启者,家门不幸,蹇及小儿成章,猥蒙贵报平林君作文表深厚之同情,字字句句均可见平林君之慈祥恺悌,读之令人五中铭感,特肃素笺,向 平林君道谢。鄙人近年因忧亡儿之病,日以校注《庄子》自遣,去夏已成书,不久可付印,作为亡儿之纪念刊。倘有一字流传,则此子为不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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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88 平林君爱我,闻之当亦可稍慰矣。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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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90 大学新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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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92 刘文典再拜 三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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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94 文典先生,来示敬悉。敝社同人素以倡导民族意识运动为职志,对于先生之热忱爱国,并以人格矜式学生,气节文章,同深钦仰。除将敝报长期赠阅外,尤盼将所注《庄子》一书之特点,撰成短简,连同尊译《荒木告国民书》赐寄一份,俾敝报得以刊登书报介绍栏,公诸国人,无任感祷!专此即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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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96 三月二十三日,大学新闻社编辑部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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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398 这是一次老师与学生、学者与媒体的良好互动,从中可以窥见20世纪30年代,北平文化城大学中师生间的善意和诚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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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400 舞文詅痴 [:1707126800]
1707128401 远去的董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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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403 董鼎山先生在美国去世了,享年九十五岁。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仿佛是一个遥远的回声,引起我一些久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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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405 其实,作为小说家的董鼎山先生,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令狐彗(他的笔名),早就远去了,他回来的时候,是董鼎山,一个美国现当代文学的介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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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8407 董鼎山,20世纪80年代前后,出现在《读书》上,讲现当代美国文学。我发现很多东西简直和五十年前赵家璧的《新传统》一样,不是抄袭,而是话题相同,五十年前的话题,如今又来重新启蒙,而且又并不精彩,随后又发现冯亦代把当代的《纽约时报》书评贩卖过来成为自己的文章,不过是编译。由于社会和时代的隔膜,美国文学在80年代初又一次通过董鼎山和冯亦代给予了我们新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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