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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堂结婚,陈芸还出了大力,不过,陈芸之出力,效果未必佳。据沈三白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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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启堂弟妇,王虚舟先生孙女也,催妆时因缺乏珠花,芸出其纳彩所受者呈吾母,婢妪旁惜之,芸曰:“凡为妇人,已属纯阴,珠乃纯阴之精,用为首饰,阳气全克矣,何贵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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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此语,看得出沈三白很赞赏妻子的见解。然而,他可能并不知道,陈芸的这番说辞,果然可以解释自己的慷慨,同时却也抵消了自己的慷慨给人的好感。因为你认为不利的东西来给别人,不是一种嫁祸于人的作为吗?如果传到启堂之妇耳里,她接受这珠花,心里也必定不会愉快:首先是嫂子用过的,其次是嫂子觉得不利的。陈芸直言爽利,听在别人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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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坎坷记愁》中,又发生了启堂赖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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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春,余馆真州。吾父病于邗江,余往省,亦病焉。余弟启堂时亦随侍。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余询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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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堂对嫂子在哥哥面前出了他的丑相当不快,所以“以嫂氏为多事”。他却不理解嫂子的困难,因为她在苏州面对的是讨债的人。面子还是小事,启堂之不好,还在嫁祸于嫂子,当父亲知道后,“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于是陈芸自然落得个“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悖谬之甚”的罪名了。这就直接导致了夫妇两人此后有家归不得,子女离散,寄人篱下。陈芸竟因此客死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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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芸已逝,沈三白偕妻子木主还乡,启堂借口父怒未消,不让他进门:“严君怒犹未息,兄宜仍往扬州,俟严君归里,婉言劝解,再当专札相招。”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毫无怜悯之心。兄长悼亡,子女离散,无家可归,且当时父亲不在家,留兄长住几天,待父亲自己赶他,顺理成章,实在毋庸他代劳,可见启堂毫无心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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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白早年因为“余堂伯父素存公早亡无后,吾父以余嗣焉”,他作为长兄,被父亲嗣给了堂伯父。从理论上说,他只能继承堂伯父的遗产,不能继承生身父亲的财产了,虽然他其实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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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堂夫妇则还是不无担心,长兄既然已经嗣给了堂伯父,自己就成了当然的继承人,但自己是次子,兄长又一直生活在自己一起,这就造成了父死之后,启堂吞并家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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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死,沈三白并不知晓,在扬州还是得到了女儿的来信,这才奔丧回苏。“吾母见余哭,曰:‘汝何此日始归耶?’余曰:‘儿之归,幸得青君孙女信也。’吾母目余弟妇,遂嘿然。余入幕守灵,至七终无一人以家事告。”至此,沈三白已经是有亲属关系的“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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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堂夫妇连父死也不通知沈三白,简直不当他是家里人和自己的兄长了。沈三白完全被排除在沈家之外,然而守灵却有他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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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堂还不罢休,不但容不得兄长在家,还使出更绝的一招,唆使债权人上门索债,逼使沈三白再次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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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白是聪明人,却不是精明人,面对这样无耻可恶的行为,他无力自卫,只能逆来顺受,“余因呼启堂谕之曰:‘兄虽不肖,并未作恶不端。若言出嗣降服,从未得过纤毫嗣产。此次奔丧归来,本人子之道,岂为争产故耶?大丈夫贵乎自立,我既一身归,仍以一身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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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白就这样被两手空空扫地出门,但启堂还不罢休。当沈三白辛辛苦苦跟人经商到崇明,为老板司笔札,得到二十金回苏。启堂还要算计他刚得到的这笔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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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值吾父将安葬,启堂命逢森(三白子)向余曰:“叔因葬事乏用,欲助一二十金。”这简直是要置沈三白于死地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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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启堂还把仓米巷的房子卖了,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管,让她住到了妹夫家里。沈三白的浮生苏州,就这么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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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都是沈三白《浮生六记》一家之辞,未知启堂是否有另一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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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园女弟子张贞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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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马医科巷曲园重修开放时,我躬逢其盛。那时的曲园,就几个厅堂,后面的园子还没收回,东边的房子也还有居家没有迁移,不过是截头去尾的曲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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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放的曲园,展品不少,如赛金花的钢琴,彭玉麟的梅花,曲园老人的拐杖、著作的板片等等,琳琅满目。在这些展品中,我最喜欢一幅书法小品,署名是张贞竹,介绍说是曲园女弟子。这幅书法飘逸洒脱,使观赏的人很容易联想到一位风神娴雅的闺秀,生出一点缥缈的遐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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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俞平伯先生在北京去世了,我再去曲园,虽然曲园的地域扩大了很多,却没有这些东西了。张贞竹的书法也没有了。曲园成了一个容器,装过曲园老人一家,腾空了,换了一批居民,又腾空了,来来去去是我这样的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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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又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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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贞竹的那幅书法,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影影绰绰,宛若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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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读曲园老人的《春在堂随笔》,记张贞竹事甚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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