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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詅痴 下辑 烟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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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枋与汤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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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枋徐俟斋是胜朝遗民，汤斌汤潜庵是清朝的封疆大吏。这两个人在康熙中叶（康熙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正好都在苏州，汤斌是江苏巡抚，徐枋是隐居天平山麓上沙涧上的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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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公燮是乾隆年间的吴郡诸生，他所著的《丹午笔记》（江苏古籍版）记载了很多当年的逸闻，其中写到徐枋和汤斌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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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条：阐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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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靖公汧，字九一，号勿斋……子二，长枋，字昭法，次柯，字贯时。昭法领乡荐，鼎革后，屏居上沙涧上，安贫乐道，以笔墨山水自娱，终身不入城市，自号豢余山人，又号俟斋，著《历代鉴断》。康熙乙丑，大中丞汤文正公三至其门，不见。俟斋遭母丧，汤公亲吊，又弗见，遂回车。俟斋跪于中道半山，叩首曰：“孝子徐某叩谢大人。”汤公叹息良久，如闲云野鹤，可望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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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中，徐枋隐居乡间，汤斌三访，他都是一个态度：不见，表现了他性格的高洁和对新朝的不合作精神。后来母丧，汤斌来吊唁，作为孝子的徐枋，既要保持自己遗民高洁的品行，不与新朝的权贵交接，又要作为孝子对前来吊唁的人表示感谢，他最终作出了这样的选择：躲在山间树丛里叩谢，既感谢汤斌，又保持了身份，真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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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上面的记载来看，徐枋与汤斌并没有觌面相逢，或宾主相见，两人只是闻其名闻其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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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午笔记》第233条：汤文正治吴，则是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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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文正公文章理学，彪炳一时。康熙二十二年抚吴，凡高士如徐俟斋、韩寄庵、周子佩辈，皆扁舟造访，但求一见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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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说汤斌敬慕高士的品行高洁，凡是吴门隐逸贤人高士，都乘了船一一前往拜访。文章没有明说见面没有，只说汤斌前去拜访这些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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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作为高官，访求隐逸高士，为朝廷举贤荐能，原是他为官的职责，也能提升他礼贤下士的声誉，所以三造其庐也是可能的。作为高士原只求活命，对高官并无所求，所以不太可能主动献媚新朝高官。但是高官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如果他三造其庐，作为子民，如果不是恰好不在，不见未免拂逆了高官，大概不敢拒绝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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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丹午笔记》的记载是不见，遗民固然高洁了，但我总怀疑这里面有故意拔高的成分。以一个巡抚之尊，掌生杀之权，明代遗民，即使有父兄血仇，毕竟人家是屈尊前来，清朝已经没有化外之地，首阳已经没有无主薇蕨，哪敢不应酬交往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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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疑问，不久就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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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去病《五石脂》有一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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瓞生先生为吾友厔庐之父，生平素有奇癖，尝谓古人书自有光气，不可以迹象求，故眼界独殊。其所搜藏有明一代气节之士文翰书简，至多特巨。惜晚年绛云一炬，精华煨焉。今所存者，盖其劫余灰耳。然以予所见，如汤孔伯致徐俟斋诸书，颇征二人绝不往来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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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吴江陈去病在他的朋友处见到过汤斌（号孔伯）与徐俟斋两人之间的书函往来，并据这些信札说，两人绝不往来之说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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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两人之间确实有通信往来了，那么这些书信中究竟说些什么呢？幸好陈去病抄录了下来，是汤斌致徐枋的两封尺牍。这里我也照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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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偶有贾者，持黄石斋先生书赠诸合甫诗册页一部质弟，字法颇遒健，忠义之气，溢于字里行间。弟不能鉴古，而此册则知为真迹，特持奉清览，乞题数字于后，更足为黄公增重也。俟斋先生高士，弟汤斌顿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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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读大作《孤儿行》，深见忠厚惓惓之意。谨和制一章，言词芜劣，不可云诗，弄斧班门，殊用自恧。只以末后数句，续作者未竟之心，恕而存之耳。俟斋先生有道，弟汤斌顿首。（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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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汤斌得到了黄石斋的诗词册页，请徐枋题跋的。其二是汤斌自动和徐枋的《孤儿行》诗的。看得出两人关系不错，如果受了徐枋冷遇，汤斌不至于这样完全像朋友一样的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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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去病就此评论说：“盖为朝廷来，可逾垣辟之。若为个人通殷勤，固无所用其麾却也。”他把交往的本质分为公私两种，恰恰也是为徐枋见不见汤斌而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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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去病又在冷善草堂看到汤斌写给徐枋的另一封信，这封信原由徐山民收藏，后辗转到了吴江蔡氏家里。此函原件在冷善草堂火灾时焚毁，但因为曾载孙晋灏《曼陀罗盦随笔》，所以陈去病得以转抄入《五石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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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去病认为这是汤斌致徐枋的最初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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