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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24 春申君担任楚国相国的第二十五年,楚考烈王得了重病。朱英对春申君说道:“世上存在着难以预料的福气,也存在难以预料的祸患,如今您生活在这样一个难以预料的世界,侍奉一位难以揣摩心意的君主,又怎能不遇到难以预料的人呢?”春申君问朱英说:“难以预料的福气是什么呢?”朱英说道:“您担任楚国的相国已经二十多年了,虽然名义上是相国,但实际上跟楚王没什么区别。如今楚王得了重病,旦夕之间就会去世,您辅佐年轻的君主,便可以顺势替代他主持国家大事,就像商代的伊尹、周代的周公那样,等到君王成年以后再把政权交还给他,不就是您南面称王而据有楚国吗?这就是我所说的难以预料的福气。”春申君又问:“那么你所说的难以预料的祸患是说什么的呢?”朱英说:“李园不执掌国政便是您的仇人,他没有兵权却豢养死士已经很久了,楚王如果去世,李园必然要抢先进入王宫夺权,而且还要杀您灭口。这就是我所说的难以预料的灾祸。”春申君说道:“那么您所说的难以预料的人是谁呢?”朱英回答说:“您把我安置到了郎中的职位上,楚王去世之后,李园必然要抢先进入王宫,我替您杀掉李园。这就是我所说的难以预料的人。”春申君说:“您放弃这种想法吧。李园这个人,软弱无能,我对待他也很友善,况且又怎么能到这种地步!”朱英明白自己的话不会被采用,害怕祸患落在自己身上,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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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26 十七天之后,楚考烈王病死,李园果然抢先进入了王宫,在棘门埋伏死士。春申君一进入棘门,就被李园手下的死士从两边窜出来夹攻后刺杀,砍下了他的头,扔到棘门外面。李园同时派军官带着士兵杀光了春申君家人。而李园的妹妹最初因为受到春申君的宠幸而怀孕,后来又被进献给楚考烈王,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继承了王位,这就是楚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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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28 这一年,秦朝的始皇帝已经成为秦王九年了,嫪毐也在秦国因为跟太后淫乱,被秦王发觉,秦王灭了嫪毐的三族,秦国的相国吕不韦也被废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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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30 太史公曰:吾适楚,观春申君故城,宫室盛矣哉!初,春申君之说秦昭王,及出身遣楚太子归,何其智之明也!后制于李园,旄【旄:通“耄”,昏聩。】矣。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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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32 太史公说:我到了原来楚国的土地,见到了春申君受封的城邑,宫室的规模可以说是非常宏大!最初,春申君游说秦昭王,以及挺身而出把楚国的太子完送回楚国,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是多么高明!后来受到李园的制约,又是多么昏庸煳涂。俗话说:“应当作出决断的时候却不做出决断,反过就要遭受它带来的祸乱。”不就是在说春申君不采纳朱英的意见而错失击杀李园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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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37 史记(精注全译) [:1707137738]
1707154438 史记(精注全译) 卷七十九 范睢蔡泽列传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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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40 范睢者,魏人也,字叔。游说诸侯,欲事魏王,家贫无以自资,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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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42 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范睢从。留数月,未得报。齐襄王闻睢辩口,乃使人赐睢金十斤及牛酒,睢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睢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令睢受其牛酒,还其金。既归,心怒睢,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睢,折胁折【折:击毁。】齿。睢详【详:通“佯”,假装。】死,即卷以箦【箦:席子。】,置厕中。宾客饮者醉,更溺睢,故僇辱以惩后,令无妄言者。睢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守者乃请出弃箦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范睢得出。后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范睢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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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44 当此时,秦昭王使谒者王稽于魏。郑安平诈为卒,侍王稽。王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郑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欲见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昼见。”王稽曰:“夜与俱来。”郑安平夜与张禄见王稽。语未究,王稽知范睢贤,谓曰:“先生待我于三亭之南。”与私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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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46 范睢是魏国人,字叔。他游说诸侯,想侍奉魏王,可是家里非常贫穷,没有办法筹集资金,于是就先去侍奉魏国中大夫须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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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48 须贾作为魏昭王的使者到齐国去,范睢也跟着须贾一同前往。在齐国住了几个月,都无法完成任务。齐襄王听说范睢善于辩论,就命人赏赐给他十斤黄金以及牛肉、美酒,范睢推辞谦让,不敢接受这些礼物。须贾知道这件事以后,非常生气,认为范睢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魏国的机密全都告诉了齐国人,因此才得到这些礼物,他命令范睢收纳了齐王赐给的牛肉、美酒,但退还了那些黄金。回到魏国之后,须贾仍然对范睢十分愤怒,于是就把此事报告魏国的相国。魏国的相国是魏国宗室的公子,名字叫魏齐。魏齐听说这件事之后十分生气,命令门客狠狠地鞭打范睢,打断了范睢的肋骨和牙齿。范睢假装被打死了,魏齐就让人用席子把他的身体卷起来,抛进了厕所里。宾客中有喝醉了的,就轮流朝范睢身上撒尿,故意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他,借此警告人们不得泄漏国家机密。范睢在席子里对看守着他的人说:“您若是能够把我救出去,我必然会重重地酬谢您。”看守他的人就向魏齐请求说要把裹在席子里的死人扔出去。魏齐这时已经喝醉了,就说:“可以。”范睢因此得以逃出。后来魏齐后悔了,又派人搜查他的下落。魏国人郑安平听说这件事以后,就带着范睢逃走了,隐藏起来,范睢便更名为张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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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50 归有光:“秦王所患太后、穰侯甚轻,而患泾阳君得国为最重。患其弟而思去之,不得不并去其母。不去母,穰侯与弟终不可废。范睢深中其欲,故说发口而计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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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52 这个时候,秦昭王派使者王稽到魏国拜谒魏王。郑安平把自己伪装成差役,侍奉王稽。王稽对郑安平说:“魏国是否有贤人可以跟我一同到西方的秦国去游历?”郑安平说道:“我的同乡里有位先生名叫张禄,他想要求见您,与您一起谈论天下的大事。但是他有仇人,不敢在白天出来与您相见。”王稽说:“晚上您和他一起来。”郑安平在夜里带着张禄去拜见王稽。两个人的话还没有谈完,王稽就知道范睢的确是个贤能的人,就对范睢说:“先生请您在三亭冈的南面等着我。”范睢和王稽私下约好见面的时间,然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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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54 王稽辞魏去,过载范睢入秦。至湖,望见车骑从西来。范睢曰:“彼来者为谁?”王稽曰:“秦相穰侯东行县邑。”范睢曰:“吾闻穰侯专秦权,恶内【内:同“纳”。收容。】诸侯客,此恐辱我,我宁且匿车中。”有顷,穰侯果至,劳【劳:慰问。】王稽,因立车而语曰:“关东有何变?”曰:“无有。”又谓王稽曰:“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无益,徒乱人国耳。”王稽曰:“不敢。”即别去。范睢曰:“吾闻穰侯智士也,其见事迟,乡者【乡者:刚才。乡,同“向”。】疑车中有人,忘索之。”于是范睢下车走,曰:“此必悔之。”行十余里,果使骑还索车中,无客,乃已。王稽遂与范睢入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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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56 已报使,因言曰:“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曰:‘秦王之国危于累卵,得臣则安。然不可以书传也。’臣故载来。”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草具:粗劣的饭食。】。待命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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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58 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拔楚之鄢郢,楚怀王幽死于秦。秦东破齐。愍王尝称帝,后去之。数困三晋。厌天下辩士,无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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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60 王稽向魏国辞行以后就走了,经过约好的地点时,用车载着范睢回到了秦国。他们走到湖地,远远地看到有车辆和马匹从西边走过来。范睢说:“那边来的人是谁啊?”王稽说:“是秦国的相国穰侯向东巡查各县邑的情况。”范睢说:“我听人说穰侯一个人把持着秦国的大权,他讨厌诸侯的说客来到秦国游说,如此我恐怕会遭受羞辱,我宁愿暂时匿藏马车里面。”很快,穰侯的车马就到了近前,先慰劳了王稽几句,然后停车问道:“函谷关以东发生了什么变化?”王稽回答说:“没有什么变化。”又问王稽说:“先生不会是带着诸侯的说客一同来到秦国的吧?他们对秦国没有好处,只是使别的国家陷入混乱罢了。”王稽对穰侯说道:“我不敢与说客一同前来。”随即两个人就分别了。范睢对王稽说道:“我听人说穰侯是个聪明的人,他只是在处理事情时多有疑惑罢了,之前他怀疑马车中藏着人,却忘了搜查。”于是范睢从马车上下来,徒步赶路,说:“他一定会后悔没有派人搜查马车。”走了十几里之后,穰侯果然派人骑着马赶回来搜查马车,看到车里没人,才罢休。王稽于是跟范睢一起进入了咸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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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62 王稽报告完了出使魏国的情况之后,就趁机对秦昭王说道:“魏国有位先生名叫张禄,是天下难得的善于辩论的人。他说:‘秦王的国家处境危险,就好比把鸡蛋一个一个地叠起来,如果秦王能够得到并重用我,那么就可以让国家安全。这却不可以用书面的形式传达清楚’。我于是就用马车带着他回到了秦国。”秦王不信范睢所说的话,就让他住在客舍,让他吃粗糙劣等的饭菜。范睢等候秦王的接见,一等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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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64 在这时,秦昭王已在位三十六年了。秦军向南攻克了楚国的鄢城和郢都,楚怀王被幽禁在秦国,最后死在了秦国。秦军向东又攻破了齐国。此前齐愍王曾称帝,但后来便取消了帝号。秦国还多次令韩、赵、魏三国陷入困境。秦昭王讨厌天下那些能言善辩的说客,对他们所说的任何话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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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66 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将【更将:轮番担任将领。】,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及穰侯为秦将,且欲越韩、魏而伐齐纲寿,欲以广其陶封。范睢乃上书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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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68 臣闻明主立政【立政:推行政事。】,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愿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为不可,久留臣无为也。语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而刑必断于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zhēn质【椹质:古代的刑具。腰斩时垫在身体下面的砧板。】,而要【要:同“腰”。】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哉!虽以臣为贱人而轻辱,独不重任臣者之无反复于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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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70 穰侯、华阳君,是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的弟弟,而泾阳君、高陵君都是秦昭王一母同胞的弟弟。穰侯是秦国的相国,另外三个人轮番统率军队,他们都有自己的封地,因为有太后做后盾,他们私人的财富甚至超过了国家。等到穰侯做秦国主将时,就想着越过韩、魏两个国家去攻打齐国的纲邑、寿邑,想借这个机会扩大他在陶邑的封地。范睢于是向秦昭王上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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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54472 我听说明智的君主处理政事,立了功的人不能不进行赏赐,有能力的人不能不让他做官,功劳大的人俸禄就优厚,战功多的人爵位就尊贵,有能力管理众人的人官职大。因此能力不足的人是不敢担当官职的,有能力的人也不会被埋没。假如大王觉得我所说的话可以接受,希望您能施行并让它对您的国家产生帮助;假如您觉得我所说的话不可以接受,那么长时间地留我在秦国也没有什么意义。有人曾经说过:“昏庸无能的国君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厌恶来赏赐和惩罚别人;英明睿智的国君就不会这样做,奖赏必然施给立了功的人,刑罚必然判给有罪的人。”现在我的胸膛无法承受砧板,我的腰也不能承受斧钺的砍斫,我怎么敢拿疑惑不定的主张来试探大王呢?就算大王认为我是个身份卑微的人而对我轻慢、侮辱,难道就不重视把我推荐给您的人对大王绝没有反复的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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