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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王八年,楚大发兵加齐。齐王使淳于髡之赵请救兵,赍【赍:携带。】金百斤,车马十驷【十驷:十辆。】。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冠缨索绝:系帽子的带子尽都迸断。缨,系帽子用的带子。索,尽。绝,断。】。王曰:“先生少之乎?”髡曰:“何敢!”王曰:“笑岂有说乎?”髡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禳【禳:祭祷消除灾祸。】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祝曰:‘瓯窭满篝【瓯窭满篝:高地上收获的谷物盛满篝笼。瓯窭,犹杯窭,形容高地狭小之处。篝,竹笼。】,污邪【污邪:低洼田地。】满车,五谷蕃熟,穰穰【穰穰:丰收成熟。】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于是齐威王乃益赍黄金千溢,白璧十双,车马百驷。髡辞而行,至赵。赵王与之精兵十万,革车【革车:兵车,战车。】千乘。楚闻之,夜引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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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王大说【说:通“悦”。】,置酒后宫,召髡赐之酒。问曰:“先生能饮几何而醉?”对曰:“臣饮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威王曰:“先生饮一斗而醉,恶【恶:如何,怎么。】能饮一石哉?其说可得闻乎?”髡曰:“赐酒大王之前,执法在傍,御史在后,髡恐惧俯伏而饮,不过一斗径醉矣。若亲【亲:父亲。】有严客【严客:高贵庄严的客人。】,髡帣【帣:卷起。】【:衣袖。】鞠【:跪。】,侍酒于前,时赐余沥【余沥:剩下的酒。】,奉觞上寿,数起,饮不过二斗径醉矣。若朋友交游,久不相见,卒然相睹,欢然道故,私情相语,饮可五六斗径醉矣。若乃州闾之会,男女杂坐,行酒【行酒:依次敬酒。】稽留,六博【六博:古时候的一种博戏。双方各使用六根博箸因此称为六博。】投壶【投壶:古时候宴会上举办的一种娱乐活动。宾客依次将箭投进壶中,按投进箭数的多少判断胜负。】,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眙【目眙:目光直视。】不禁,前有堕珥,后有遗簪,髡窃乐此,饮可八斗而醉二参。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履舄交错:指男女的鞋子错杂地放在一起。履,鞋子。舄,木屐。】,杯盘狼藉,堂上烛灭,主人留髡而送客,罗襦襟解,微闻泽【泽:指女子身上的香气。】,当此之时,髡心最欢,能饮一石。故曰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以讽谏焉。齐王曰:“善。”乃罢长夜之饮,以髡为诸侯主客。宗室置酒,髡尝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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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威王八年(前349),楚国发动大军攻打齐国。齐威王派淳于髡前往赵国请求出兵援救,让他携带黄金百斤,驷马车十辆。淳于髡仰头大笑,连系帽子的带子都断了。威王说:“先生是觉得礼物太少了吗?”淳于髡说:“怎么敢!”威王又问:“那么您大笑又是什么意思呢?”淳于髡回答说:“今天我自东面来的时候,见到个在路旁祭祀田神的人,手拿一只猪蹄,和一杯酒,祈祷说:‘狭窄高地上出产的谷物能够盛满筐笼,低洼田地里收获的庄稼可以装满车辆,五谷繁茂丰盛,米仓里堆满粮食’。我看他拿着那么少的祭品,却祈求得到那么多的东西,因此笑话他。”因此齐威王就将礼品黄金增加到一千镒、白璧十对、驷马车一百辆。淳于髡辞行离开,来到赵国。赵王拨了精兵十万,战车一千辆给他。楚军听说这个消息,连夜撤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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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威王非常高兴,在后宫里设下酒宴,召见淳于髡,赏赐他喝酒。威王问道:“先生能够喝多少酒才醉?”淳于髡回答说:“我喝一斗酒也会醉,喝一石酒也会醉。”威王说:“先生喝一斗酒就醉了,怎么能喝得下一石酒呢?能将其中的道理说给我听听吗?”淳于髡说:“大王当面赐酒给我,旁边有执法官,身后有御史,我又惊又怕地俯地而饮酒,一斗酒就让我醉了。倘若父亲招待尊贵的客人,我卷起衣袖,曲着身子,来到席前服侍酒菜,客人时常赏给我一些残酒,我举着酒杯敬酒祝寿,多次起身,喝不了两斗就喝醉了。倘若朋友间很久没能见面了,突然间相见,高兴地说着往事,彼此谈论着私人间的情谊,大约喝上五六斗也醉了。倘若乡间聚会,男女混杂而坐,来回巡行敬酒劝饮,留连忘返,玩着六博,比赛投壶,相互见互称兄弟,男女间握手也不受惩罚,双目对视也毫无禁忌,地上前边有掉落的耳环,后边有遗落的发簪,我心里喜欢这样,能够喝上八斗酒,醉意有两三分。日暮落下,酒剩不多,将所剩的酒合为一樽,大家都促膝而坐,男女全都同席,鞋子与木屐交错混合,杯盘杂乱不堪,堂上蜡烛熄灭,主人把我留下,送走别的客人,解开绫罗短衣,略微闻到阵阵香气,这时我心中最欢畅,能够喝下一石酒。所以说酒喝太多就容易出乱子,快乐一旦到了极点就容易悲哀,所有的事物都是如此,也就是说做什么事都不能做到极致,到了极致就会转为衰败。”淳于髡以这些话委婉地劝谏了齐威王。威王说:“不错!”于是停止了通宵达旦的宴饮,让淳于髡担任接待各国宾客的诸侯主客。齐王宗室举行酒宴,淳于髡经常在一旁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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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百余年,楚有优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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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孟,故楚之乐人也。长八尺,多辩,常以谈笑讽谏。楚庄王之时,有所爱马,衣以文绣,置之华屋之下,席【席:铺席子。】以露床【露床:没有帷幕的床。】,啖以枣脯。马病肥死,使群臣丧之,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左右争之,以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马谏者,罪至死。”优孟闻之,入殿门。仰天大哭。王惊而问其故。优孟曰:“马者王之所爱也,以楚国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礼葬之,薄,请以人君礼葬之。”王曰:“何如?”对曰:“臣请以雕玉为棺,文梓【文梓:有花纹的梓木。】为椁,楩枫豫章为题凑【题凑:下葬时将木材累积在棺外,用来护棺。木头都向内,叫作题凑。题,头。凑,聚。】,发甲卒为穿圹【穿圹:开掘坟墓。】,老弱负土,齐赵陪位于前,韩魏翼卫其后,庙食太牢【庙食太牢:为死马创建祠庙,用太牢礼祭祀。太牢,牛、羊、猪各一头,是最高的祭礼。】,奉以万户之邑。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奈何?”优孟曰:“请为大王六畜葬之。以垅灶【垅灶:灶台。】为椁,铜历【铜历:大铜锅。历,通“鬲”,鼎一类的东西。】为棺,赍【赍:通“剂”,调配。】以姜枣,荐【荐:托付,垫进。】以木兰,祭以粮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肠。”于是王乃使以马属太官,无令天下久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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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的一百多年,楚国出了一个优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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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孟,曾经是楚国的乐人,身高八尺,颇有辩才,经常通过谈笑的方式进行委婉地劝谏。楚庄王在位的时候,有一匹十分喜爱的马,给马穿上绵绣的衣服,将它安置到华丽的屋子中,让它睡在没有帷帐的床上,用枣脯来喂养它。最后马因为肥胖而生病死去,楚庄王命令大臣们为马服丧,打算用棺椁装着,并按照大夫葬礼的礼仪来安葬它。庄王左右大臣都争论着,认为不应该这么做。庄王下令说:“要是有人因为葬马的事情胆敢来进谏的,立即处死。”优孟听到了这件事情,就走入了宫殿大门,仰天大哭。庄王十分吃惊,问他为何哭。优孟说:“这匹马是大王您的所爱之物,凭借堂堂楚国的强大,大王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却只用大夫葬礼的礼仪来安葬它,这是薄待它,请您按照君王的礼仪来厚葬它。”庄王问:“那该如何埋葬它呢?”优孟回答说:“我请求用雕有花纹的美玉作为棺材,用纹理清晰的梓木作为外椁,用楩、枫、豫、樟等贵重的木材作为护棺的题凑,派出军队挖掘墓穴,老人和孩子都背土来修筑坟墓,齐国与赵国的使节陪祭在前,韩国和魏国的使节护卫在后,创建宗祠,用太牢祭祀,划分一个万户的城邑对它进行供奉。各诸侯国听到了这样的情况,都知道大王将人看得卑贱,将马看得尊贵了。”庄王说:“我的过错竟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那该如何做呢?”优孟说:“请允许我为大王以对待六畜的方式安葬它。以土灶作为外椁,以铜锅作为棺材,以姜枣进行调味,将木兰树皮铺在下面,以稻米作为祭品,用大火炖煮,将它葬进人们的肠胃之中。”就这样庄王派人将马托付给管理膳食的太官,不让天下人知道他看重马却轻视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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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相孙叔敖知其贤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若【若:如果,假如。】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逢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子也。父且【且:将,快要。】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优孟曰:“若无远有所之【之:到,去。】。”即为孙叔敖衣冠,抵掌【抵掌:从容自在的样子。】谈语。岁余,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寿。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后,优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孟曰:“妇言慎无为,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四百户,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绝。此知可以言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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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宰相孙叔敖知道优孟是个有贤德的人,待他很好。孙叔敖病得快死的时候,叮嘱他的儿子说:“我去世后,你肯定会变得贫困。你前去谒见优孟,对他说‘我是孙叔敖的儿子’。”几年后,他的儿子生活十分穷困,依靠背柴才能度日,遇到优孟,对他说:“我是孙叔敖的儿子。父亲临去世时,叮嘱我在贫困时就前去见优孟。”优孟说:“你不要到远处去。”随即缝制出一些孙叔敖常用的衣服和帽子穿戴上,与他的儿子抵掌谈论,模仿孙叔敖的一举一动。过了一年多,优孟已经与孙叔敖十分像了,楚王及他左右大臣们都无法分别出来。庄王设宴饮酒,优孟走上前来敬酒祝寿。庄王非常吃惊,认为孙叔敖又复活了,打算任命他做宰相。优孟说:“请让我回家和妻子商议一下这件事,三天后我再回来就任宰相。”庄王同意了。三天后,优孟再次拜见庄王。庄王说:“你的妻子都说些什么?”优孟说:“我的妻子说最好不要做,楚国的宰相并不值得你去做。像孙叔敖这样做楚国宰相的,尽忠廉洁地治理楚国,楚王才得以称霸诸侯。现在死了,他的儿子却身无立锥之地,贫困到要依靠自己打柴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要是成为楚相像孙叔敖那样,还不如自杀。”优孟接着唱道:“住在山里,耕田受苦,难以生活。出外做官,为人贪婪卑鄙的人积攒多余的钱财,毫不顾及羞耻。自己死了以后尽管家庭富裕,却恐怕受贿枉法,作出歹事,犯下重罪,自己被处死,家室遭到诛灭。怎么能做贪官呢!愿意做个清官,遵守法纪,恪尽职守,一直到死也不敢做什么非法之事。可清官又如何能做呢!楚国的宰相孙叔敖坚持廉洁直到去世,而今妻子和儿子穷得只能靠背柴度日,清官并不值得去做啊!”由此庄王就向优孟道歉,就召来了孙叔敖的儿子,将寝丘的四百户封赐给他,以便供奉孙叔敖的祭祀。往后一直传了十代都没有断绝。优孟这样的智慧可以说是说话能看准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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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二百余年,秦有优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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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旃者,秦倡侏儒也。善为笑言,然合于大道,秦始皇时,置酒而天雨,陛【陛:宫殿的台阶。】楯【楯:同“盾”,指武器。】者皆沾寒【沾寒:挨冻。】。优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优旃曰:“我即呼汝,汝疾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寿呼万岁。优旃临槛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诺。”优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于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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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尝议欲大【大:扩大。】苑囿,东至函谷关,西至雍、陈仓。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寇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始皇以故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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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立,又欲漆其城。优旃曰:“善。主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漆城虽于百姓愁费,然佳哉!漆城荡荡,寇来不能上。即欲就之,易为漆耳,顾难为荫室【荫室:阴干油漆的屋子。】。”于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无何,二世杀死,优旃归汉,数年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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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淳于髡仰天大笑,齐威王横行。优孟摇头而歌,负薪者以封。优旃临槛疾呼,陛楯得以半更。岂不亦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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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两百多年,秦国出了一个优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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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旃,是秦国的侏儒艺人。他擅长讲笑话,而且往往都合乎大道理。秦始皇在位时,有次设宴的时候正逢下雨,殿阶下拿着盾站岗的卫士们都淋着雨忍受寒冷。优旃看到后十分怜惜他们,对他们说:“你们想要休息吗?”殿阶下拿着盾的卫士们都说:“非常希望。”优旃说:“如果我喊你们,你们一定要快点回答‘有’。”过了不长时间,宫殿内的人们都向秦始皇敬酒祝寿,呼喊着万岁。优旃依靠着栏杆,大喊道:“殿阶下拿着盾的卫士!”卫士们答:“有!”优旃说:“尽管你们身材高大,但是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在雨里站着。我虽然矮小,反倒是有幸能在屋中休息。”于是秦始皇就命令阶下拿着盾的卫士们留一半人轮换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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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曾计划建扩大畜养禽兽的苑囿,向东扩大到函谷关,向西扩大到雍县、陈仓。优旃说:“很好!多在苑囿里面放养一些禽兽,如果敌寇从东方攻过来,命令这些麋鹿用角去冲撞他们就可以了。”秦始皇因此放弃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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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继承帝位后,又打算给城墙涂漆。优旃说:“很好,皇上您即使没说,我本来就打算请求您这么做了。尽管油漆城墙会浪费钱财给百姓们带来愁苦,但的确有好处!油漆过的城墙光滑无比,敌寇攻打过来也爬不上城墙。要是想做成这件事,油漆倒也并不难,难的只是修建阴干城墙的荫室。”于是二世就笑了起来,也因这个原因而放弃了这个想法。不久后,二世被杀,优旃归附了汉朝,过了几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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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说:淳于髡仰头大笑,齐威王从此就能横行天下。优孟摇着头唱首歌,背柴度日的人就能得到封地。优旃凭栏呼喊,殿阶下拿着盾守卫的卫士们就能减半轮值。这难道不也是很伟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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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先生曰:臣幸得以经术为郎,而好读外家传语。窃不逊让,复作故事滑稽之语六章,编之于左。可以览观扬意【扬意:增长见识。】,以示后世好事者读之,以游心骇耳【游心骇耳:使心情愉悦,使耳目震动。】,以附益上方太史公之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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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时有所幸倡郭舍人者,发言陈辞虽不合大道,然令人主和说。武帝少时,东武侯母常养帝。帝壮时,号之曰“大乳母”。率【率:大约,大概。】一月再朝。朝奏入,有诏使幸臣马游卿以帛五十匹赐乳母,又奉饮糒【糒:干饭。】飧养乳母。乳母上书曰:“某所有公田,愿得假倩【假倩:请求借用。】之。”帝曰:“乳母欲得之乎?”以赐乳母。乳母所言,未尝不听。有诏得令乳母乘车行驰道中。当此之时,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乳母家子孙奴从者横暴长安中,当道掣顿【掣顿:拉扯,拖拽。指扣留。】人车马,夺人衣服。闻于中,不忍致之法。有司请徙乳母家室,处之于边。奏可。乳母当入至前,面见辞。乳母先见郭舍人,为下泣。舍人曰:“即入见辞去,疾步数还顾。”乳母如其言,谢去,疾步数还顾。郭舍人疾言【疾言:语速很快。】骂之曰:“咄!老女子!何不疾行!陛下已壮矣,宁尚须汝乳而活邪?尚何还顾!”于是人主怜焉悲之,乃下诏止无徙乳母,罚谪谮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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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先生说:我有幸凭借着通晓儒家经术而担任郎官,但也喜好阅读六经外的那些史传杂说。我做不到谦恭退让,还写出了六章滑稽有趣的故事,将它们编到了下面。可以通读一下,扩大一些见闻,将它们留给后世那些好事之徒阅读,以此来愉悦心胸,震动自己的耳目。我将它们附在了以上太史公的三章滑稽故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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