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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是内心活动的外在表现;声,是乐的外部表现形式;结构的编排、节奏的变化,是对声音的加工与修饰。君子内心的本性被感动,于是通过演奏曲来表现这种感动,然后再通过舞蹈编排等来对乐声加以修饰,这就是乐。所以《武乐》开始时先击鼓让士兵警戒,先向前走三步表示表演即将开始,要有两次重复的开始,以此表明武王是第二次才正式出兵伐纣的。乐曲结束时要重整行列,表示伐纣后整军而归,动作迅疾而不凌乱,曲调精细幽深而不隐晦。可见乐表达了作者内心的意志,却又没有违背天地之道;既能全面推行天地正道,又没有放纵自己的私欲。因而通过乐既表达了情感,又使道义得到了确立;乐舞演奏完毕,而德义得到了尊显;君子观后因此更加好善,士庶人观后因此改过迁善。所以说:“治理百姓的方法,最重要的莫过于音乐教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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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说:“不可以让礼乐片刻离开自己。” 追求用乐来治理人心,那么和易、正直、慈爱、诚信的心地就会油然而生。和易、正直、慈爱、诚信的心性产生了,内心就会感到快乐;心情快乐了,内心就会觉得安宁;内心安宁了,人就会长寿;人长寿了,就表明其言行符合天道;行为符合天道了,就会有如神灵通达一切。行为符合天道了,那么就能不用言语而诚信自生;能像神一样通达一切了,那么不用发怒而威严自生。学习乐,是用来治理人心的;学习礼,则是用来端正言行的。言行端正则容貌会庄重恭敬,容貌庄重恭敬就会产生威严;心中只要有片刻的不和乐,卑鄙欺诈之心就会乘虚而入;外貌只要有片刻的不庄重和不恭敬,轻慢随意之心就会乘虚而入。所以乐,是对人的内在感情起作用的;礼,则是对人的外在言行起作用的。乐是让人的内心达到最平和的状态,而礼则是为了让人的言行恭顺。内心平和而言行恭顺,那么百姓看到他的脸色就不会与他争,望见他的容貌就不会产生轻视怠慢之心。因乐而内心闪耀着道德的光辉,那么百姓便都会听从他;因礼言行举止都合理,那么百姓就都会顺服他。所以说:“懂得礼乐的道理,采用且行之于天下,那么就不会遇到难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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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是影响人内在情感的;礼,是作用于人外在言行举止的。所以说礼让人谦抑,乐让人内心充实。礼注重谦让,因而需自我进取,并以进取为美德;乐注重内心充实,因而需自我节制,并以节制为美德。若礼只是让人一味谦让,而自己不奋力进取,就会使人意志消沉而难以实行;如果乐只是一味重视让人内心充实,不知自我节制,就会使人肆意放纵。所以,礼讲求礼尚往来,而乐也能让人相互影响。行礼得到回报,大家相亲相爱,心里因此会快乐;奏乐能影响一切,进而影响自己,心中便自然安宁了。礼的报答与乐的反馈,意义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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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就是快乐,是人情中不可缺少的。心中快乐自然就会发出歌咏等声音来表达,通过或动或静的舞蹈等动作表现出来,这是人的天性。人的声音、舞蹈,以及性情心理的变化,全都在这里表现出来了。所以,人不能没有快乐,有快乐就会有表达快乐的形式,有了表现形式而没有为它确定规范,必然会出乱子。先王因为讨厌这种混乱,所以制定了《雅》、《颂》等音乐来引导,使其让人欢乐却不流于放纵,使它的乐章足以维系乐的美善不绝,使它的繁简曲直、表里节奏,足以让人的善心感发,而不让放纵之心和淫邪之气污染人的思想和心灵,这正是先王立乐的基本依据。所以乐在宗庙中演奏,君臣上下一同倾听,就没有不和顺恭敬的;在族长乡里演奏,长幼一起倾听,就没有不和睦顺从的;在家中演奏,父子兄弟听了,就没有不和睦相爱的。所以,作乐要注意音律与声调的统一,使之和谐,配合以金石匏木等乐器,再以各种节奏组合,形成优美的乐章,以此协调父子、君臣间的关系,使万民亲附,这就是先王制乐的基本道理。所以听了《雅》、《颂》这类声乐后,人的志向、意气就会变得宽广;手持盾牌与大斧,演习俯仰屈伸等舞姿,人的容貌就会变得庄严;舞步踩在正确的位置,合着正确的节奏,则舞者的行列就会整齐,进退就会一致。所以说,乐是天地和谐的产物,是求得心中和美的纪纲,是人情所绝不可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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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是先王用来表示喜悦的;军队与刑具,是先王用来表示愤怒的。所以先王的喜怒,都能得到相应的体现。他高兴时,天下人与他一起高兴;他愤怒时,暴乱者便心生畏惧。先王的治国之道中,可以说礼乐被运用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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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侯问子夏道:“我身穿礼服礼帽,恭敬地倾听古乐,却担心睡着了;我倾听郑卫之音,却不知道疲倦。请问为什么古乐会让人昏昏欲睡?而新乐却令人乐不知疲,这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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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回答说:“现在的古乐,表演时舞者同进同退,整齐划一;声音谐和、雅正且气势宏广;一应管弦乐器如弦匏笙簧等都听拊鼓节制,表演以擂鼓开始,以鸣金铙结束,用相来理顺节奏,舞姿迅捷又雅而不俗。君子往往从这些方面发表议论评说古乐,谈论制乐时其所包含深层含意,进而达到修身、理家、平治天下的目的:这是古乐起到的作用。如今的新乐,曲折进退,表演者都是弯曲着身子,只求变幻而缺乏整齐,乐声淫邪,让人沉溺不能自拨,且有俳优和侏儒,表演时像猴子一样不分男女杂聚其间,父子间也不分尊卑。乐终之后不知道表达了些什么,且又不是称颂古代的事迹:这就是新乐的作用。现在虽然您所问的是乐,但所喜好的却是音。乐与音尽管相近,但却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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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侯问:“请问音与乐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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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回答说:“古时天地顺行而四时有序,民众讲究道德而五谷丰盛,不生疾病,也没有凶灾,一切都适当其时,恰到好处,这被称为太平盛世。然后圣人制定了明确父子、君臣关系的纲纪法度。纲纪法度确立后,天下便真正安定了;天下安定了,后又考正‘六律’,调和‘五声’,弹唱《雅》和《颂》之声,此乃有德之音,有德之音才叫作乐。《诗经·大雅·皇矣》说:‘王季肃静宁定的德音啊,其德行能光照四方;既能光照四方,便能施惠同类,能为人之师长,能为人之君王。如今做了大邦之王,能慈和服众能择善而从。到了文王时,他的德行毫不逊色。既受了上帝的赐福,便把它施于其子子孙孙。’这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今您所喜欢爱好的,难道不是那种让人沉溺难返的溺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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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侯又问道:“请问这些溺音又是哪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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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说:“郑国之音由于悖礼放荡而使人心志迷乱,宋国之音由于柔媚安逸而使人心志沉迷,卫国之音由于促速劳顿而使人心志烦劳,齐国之音由于傲慢邪僻而使人心志骄纵,这四种声音都因放荡而损害德行,所以祭祀时不能使用它们。《诗经·周颂·有瞽》说:‘庄肃而和谐的声音,才是先祖喜欢听的声音。’肃肃,就是恭敬的意思;雍雍,就是和谐的意思。做事如果能恭敬且和谐,有什么事是不能成功的呢?作为百姓的君主,只要谨慎对待自己好恶态度就行了。君主喜好什么,臣子就会去做什么;上面如何做,百姓也就会如何去做。《诗经》上说‘教导百姓十分容易’,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圣人便制作了鼗、鼓、椌、楬、埙、篪,这六种乐器音色质朴无华,都是属德音一类的音声。又制成钟、磬、竽、瑟等发声华美的乐器与它们相赞和,再用以干、戚、旄、羽等为道具的舞蹈来配合。这种乐舞,可以用来祭祀先王宗庙,可以用于主客之间的献酳酬酢,可以用来区分官职的大小与身份的贵贱,使得各得其宜,互不悖乱,以此向后世表明尊卑长幼的次序。钟的声音洪亮,因此钟声可作为警众的号令;号令威严,可使军士们英勇无畏;军士们英勇无畏,那么武事便可行了。所以,君子听到钟声就会想到英勇的武将。磬的声音硁直有力。声音硁直有力,便可以分辨节义,心怀节义的人就能杀身成仁了。所以,君子听到磬声就会想到那些为守护疆土而勇于献身的大臣。丝弦的声音悲哀,声音悲哀便可树立廉直的作风,作风廉直便可使人树立志向和节义。所以,君子听到琴瑟的声音就会想到那些有志而重义的大臣。竹类乐器的声音滥杂。声音滥杂便容易使人趋向会聚,有会聚之心,众多的事物就能被聚集起来。所以,君子听到竽笙箫管的声音就会想到爱惜百姓且善于汇聚民心的大臣。鼓鼙的声音喧嚣,听了就会使人意气冲动,意气冲动就会激励兵众奋进。所以,君子听到了鼓鼙的声音就会想到那些领军的将帅。所以,君子听音声,并不是只听它那金石和鸣的声音,乐声必定会与自己的心志有所契合,并促成相应的心志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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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陪孔子坐着,孔子便和他闲聊,说到了乐。孔子问:“《大武》乐开始的时候击鼓警众,持续的时间相比于其他的乐要长很多,这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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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答道:“这是表示武王伐纣之初,担心自己得不到众诸侯的拥护,所以准备的时间比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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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又问:“《大武》乐的歌声反复咏叹,声音绵长,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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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回答说:“这是因为武王心中有疑虑,害怕事情不能成功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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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问:“一开始,舞蹈表演者便举袖顿足、气势威猛,但很快又结束,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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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说:“这表示要当机立断,时间到了就行动,勿错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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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又问:“《大武》乐的舞者坐的动作与别的舞不同,是右腿单膝着地,而左膝离地弯曲支撑身体,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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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答道:“这并不是《大武》乐原来所应有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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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又问:“歌声淫靡,表现出了有贪图商王政权的不好的目的。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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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答道:“这并不是《大武》乐原来应有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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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如果这不是《大武》乐原有的曲调,那这又是什么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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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答道:“掌管《大武》乐的机构已经失去了《大武》乐的传承。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只能说明武王的心志荒耄昏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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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道:“我以前曾听苌弘说过,他的话与您所说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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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牟贾起身,立于坐席之下,请教说:“《大武》乐击鼓警众,开始预备的时间很长,我所知也就这些。承蒙您所说,苌弘也这样解释,那就是真的了。但我不明白的是,舞者稍微迟些就是了,没想到竟拖得那样久。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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