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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为人质朴刚强,老实并且忠厚,高祖认为可以嘱托大事。周勃不喜爱文辞礼节,每次召见儒生和游说之士,他面向东坐着,要求他们:“赶快对我说吧!”他的质朴不讲理就像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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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平定燕地之后回朝,高祖已经去世,他以列侯的身份侍奉辅佐惠帝。惠帝六年设太尉官职,任命周勃为太尉。十年以后,吕后去世。吕禄以赵王身份任汉朝上将军,吕产以吕王身份任汉朝相国,他们把持汉朝政权,想要推翻刘氏。周勃身为太尉,却不能进入军营之门;陈平身为丞相,却不能处理朝廷政务。于是周勃与陈平一起谋划,终于诛灭了吕氏家族,拥立孝文皇帝。此事的详情都记载在《吕太后本纪》和《孝文本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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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即位之后,任周勃为右丞相,赏赐黄金五千斤、食邑一万户,过了一个多月,有人劝说周勃:“您已诛灭了吕氏家族,拥立代王为天子,威震天下。您受到丰厚的赏赐,处在尊贵的地位,这样受宠时间长了,将会有灾祸的。”周勃害怕了,自己也感到危险,于是就辞职,请求归还相印。皇帝答应他的请求。过了一年多,丞相陈平去世。皇帝又让周勃任丞相。过了十几个月,皇帝说:“前些天我下令让列侯都到自己的封地去,有些人还没有走,丞相您是我很器重的人,希望您带头吧!”于是免去丞相职位后回到其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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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封地一年多,每当河东郡守和郡尉巡视各县到达绛县的时候,绛侯周勃害怕被杀,时常披挂铠甲,命令家人手持武器来会见郡守和郡尉。后来有人上书告发周勃要反叛,皇帝把此事交给负责刑狱事务的长官廷尉处理,廷尉又把此事交付长安负责,长安的刑狱官逮捕周勃进行审问。周勃非常恐惧,不知道如何回答。狱吏渐渐欺凌侮辱他。周勃拿千金送给狱吏,狱吏才写在木简背后提示:“让公主为你作证。”公主就是文帝的女儿,周勃的长子胜之娶她为妻,所以狱吏教周勃让她出来作证。周勃把加封所受的赏赐都送给了薄太后的弟弟薄昭。等案子到了紧要关头,薄昭为周勃向薄太后说情,太后也认为周勃不会有谋反的事。文帝朝见太后,太后顺手抓起头巾向文帝扔去,说:“当初绛侯身上带着皇帝的印玺,在北军领兵,他不在这时反叛,如今他住在一个小小的县里,反倒要谋反吗?”文帝已经看到绛侯的供词,便向太后谢罪说:“狱吏刚好查证清楚,要释放他。”于是派使者带着符节赦免绛侯,恢复他的爵位和食邑。绛侯出狱以后说:“我曾经率领百万大军,但怎么知道狱吏的尊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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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侯又回到封地。在文帝十一年去世,谥号为武侯。他的儿子胜之继承爵位。过了六年,他所娶的公主与他感情不合,又因他犯了杀人罪,爵位和封地被废除。爵位中断了一年,文帝才从绛侯周勃的儿子中挑选出贤能的河内郡守周亚夫,封他为条侯,接续绛侯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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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侯周亚夫还没有被封侯,只是河内郡守的时候,许负给他看相说:“您三年以后会被封侯,封侯八年以后将担任将军和丞相,掌握国家大权,位尊而权重,在大臣中没有第二个能和你相比。在这之后九年,您将会被饿死。”周亚夫笑着说:“我的哥哥已经继承父亲的侯爵了,就算他死了,也应当是他的儿子接替,我周亚夫怎么谈得上封侯呢?既然我已像你说的那样富贵,又为何说会饿死呢?请你给指点。”许负指着周亚夫的嘴说:“您脸上有纵纹入口,这是饿死的面相。”过了三年,他的哥哥绛侯周胜之犯罪,文帝从周勃的儿子中挑选贤能的人继承爵位,大家都推举亚夫,于是亚夫被封为条侯,接续绛侯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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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后元六年,匈奴大举入侵骚扰边境。于是文帝便任命宗正刘礼为将军,驻军灞上;任命祝兹侯徐厉为将军,驻军在棘门;任命河内郡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在细柳,防备匈奴。皇帝亲自前去慰劳军队。到了灞上和棘门的军营,一直奔驰进入,从将军到士兵都骑马迎送。后来到达细柳军营,军中官兵都披持铠甲,手执兵刃,张开弓弩,拉满弓弦。天子的前导来到军营中,不能进入。前导说:“天子就要到了!”军门都尉说:“我们将军有令‘在军中只能听从将军的命令,不听天子的诏令’。”没过多久,皇帝到了,也不能进入。于是皇帝便派使者手持符节通报将军:“我要进去慰劳军队。”亚夫这才命令打开军营大门。营门的守卫官对皇帝的车马随从说:“将军有规定,军营里不准驱马奔驰。”于是皇帝就拉紧缰绳慢慢行进。到了营中,将军周亚夫手拿武器拱手行礼说:“身穿盔甲的将士不能跪拜,请允许我以军礼参见皇上。”皇上被他感动了,马上变得面容庄重,靠在车的横木上向官兵致意。派人向周亚夫致谢说:“皇帝特来慰劳将军。”劳军的礼仪结束后离去。一出营门,群臣都露出惊怪的表情。文帝说:“啊,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呀!之前在灞上和棘门军营看到的,简直像是儿戏,他们的将军这样就有可能受袭击被俘虏。至于亚夫,怎么可能有人去侵犯他呢!”称赞他很久。过了一个多月,三支军队都被撤除了。文帝便授予周亚夫中尉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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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快去世的时候,告诫太子说:“如果发生危急情况,周亚夫是真正担当领兵重任的人物。”文帝去世后,景帝授予周亚夫车骑将军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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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三年,吴、楚等七国联合叛乱。周亚夫由中尉升为太尉,带兵向东攻打吴、楚叛军。于是周亚夫亲自向皇帝请示说:“楚兵勇猛轻捷,很难与他们交战取胜。我希望先放弃梁国,让他们进攻,我们去断绝他们的粮道,这样才能制服他们。”景帝同意这个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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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周亚夫把所有军队都会合到荥阳之时,吴国叛军正在攻打梁国,梁国形势十分危急,请求援救。而太尉却率兵跑向东北直到昌邑,守在深沟高垒里不出来。梁国每天都派使者向太尉求救,太尉认为这样坚守才对自己有利,不肯派兵前去救援。梁国上书报告景帝,景帝随即派使者命令太尉救梁。太尉没有听从皇帝的诏令,仍然坚守营垒不出兵,而是派轻骑兵由弓高侯等人率领去断绝吴、楚叛军后方的粮道。吴国军队因此缺乏粮食,士兵饥饿,屡次挑战,可是汉军始终还是不出来应战。有一天夜里,汉军营中受惊,军内互相攻击扰乱,甚至闹到太尉的营帐之下。太尉却还是静卧不起。没过多久,就重新恢复了安定。后来吴军朝汉军军营东南角奔来,太尉让士兵们注意防备西北角。接着吴国精兵果然奔到了西北,但没能攻入。吴兵没有粮食,已经饿得不行了,于是就撤退离去。太尉派精兵前去追击,大败吴军。吴王濞抛弃了他的大军,与几千名精壮士卒一同逃跑,到江南丹徒自保。汉兵于是乘胜追击,俘虏了全部叛军,并使他们投降,又悬赏千金买吴王人头。过了一个多月,就有越人斩了吴王的头来报告。双方攻守历时只有三个月,吴、楚叛乱就被平定了。后来将领们终于意识到太尉的计谋是正确的。但正是因为这次平叛,梁孝王却和太尉结下怨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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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亚夫回到朝廷后,朝廷重新设置了太尉官,五年后周亚夫被提升为丞相,景帝非常器重他。后来,景帝废黜栗太子,丞相周亚夫极力劝谏,也未能劝阻。景帝从此就疏远了周亚夫。而梁孝王每次进京朝见,常常跟太后讲周亚夫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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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窦太后对景帝说:“皇后的哥哥王信可以封侯了。”景帝推辞说:“当初对于南皮侯(窦彭祖)、章武侯(窦广国),先帝都没有封他们为侯,到我即位之后才封他们。王信现在还不能封啊。”窦太后说:“君主们都是各自依照当时的情况行事。我哥哥窦长君在世时,竟没有被封侯,死后他的儿子彭祖却反倒被封了侯,对于这件事我一直非常悔恨,皇上赶快封王信为侯吧!”景帝说:“这件事还需要和丞相商议一下再决定。”于是景帝就和丞相商议,周亚夫说:“当初高皇帝立下规矩‘不是刘氏家族的人不能封王,不是立下大功的人不能封侯,谁要是不遵守这个规定,天下人共同攻击他’。如今王信虽然是皇后的哥哥,但并不曾立功,封他为侯是不合规矩的。”景帝听后默默无言,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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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匈奴王徐卢等五人一起投降汉朝。景帝想要封他们为侯以此鼓励后来的人。丞相周亚夫说:“那几个人背叛他们的君主投降陛下,陛下如果封他们为侯,那还凭什么去责备不守节操的臣子呢?”景帝说:“丞相的意见不能采用。”后来还是把徐卢等人全都封为列侯。周亚夫因而称病退居在家中。景帝中元三年,周亚夫因病被免去丞相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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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景帝在宫中召见条侯,赏赐酒食。宴席上只放了一大块肉,没有切碎,也没有放筷子。条侯心中很是不满,扭头就叫宴席的主管官员拿筷子来。景帝看到后笑着说:“这些不能满足您的需要吗?”条侯脱下帽子谢罪。皇帝起身,条侯趁机快步走了出去。景帝看着他出去后,说:“这个遇事就不满意的人不能担任少主的大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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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条侯的儿子从专门给皇家做用品的工官那里为父亲买了五百件殉葬用的盔甲和盾牌。搬运的雇工很辛苦,可是他却没给这些人工钱。雇工们知道他偷买天子用的器物,一怒就上告周亚夫的儿子要反叛,事情自然牵连到条侯。雇工的上书呈报给景帝以后,景帝将此事交给官吏查办。官吏按文书上内容一一责问条侯,条侯拒不回答。景帝责骂道:“我不任用你了。”就又下令把周亚夫交到廷尉那里去。廷尉责问说:“您是想造反吗?”周亚夫说:“我所买的器物都是准备殉葬用的,怎么能说是要造反呢?”狱吏说:“您就算不在地上造反,也是想要到地下去造反吧!”狱吏逼迫越来越紧。一开始,狱吏逮捕条侯的时候,条侯想自杀,夫人制止了他。因此没能死,后来就进了廷尉的监狱。周亚夫后来五天没有吃饭,吐血而死。他的封地被撤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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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亚夫的爵位在这之后中断了一年,景帝后来改封绛侯周勃的另外一个儿子周坚为平曲侯,承续绛侯的爵位。周坚封侯十九年后去世,谥号为共侯。他的儿子建德继承侯爵。十三年后,周建德被任命为太子太傅。后来因为所献的助祭黄金品质不佳,于元鼎五年,被判有罪,废除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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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侯周亚夫果然是饿死的。在他去世以后,景帝就将王信封为盖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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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说:绛侯周勃还是平民的时候,只是个粗陋朴实的人,才能也超不过平庸之辈。后来随从高祖平定天下以后,就身居将相之位,吕氏家族想造反,周勃挽救国家危难,使朝廷恢复安定。就算是伊尹、周公这样的贤人,又怎么能超过他呢!周亚夫用兵,一直保持威严庄重,坚韧不拔,就算是司马穰苴这样的名将又怎么能超过他呢?可惜他容易知足却不虚心学习,能谨守节操却不知恭顺,最后以穷途困窘而告终,真是令人感到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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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对照史记 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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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孝王武者,孝文皇帝子也,而与孝景帝同母。母,窦太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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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凡四男:长子曰太子,是为孝景帝;次子武;次子参;次子胜。孝文帝即位二年,以武为代王,以参为太原王,以胜为梁王。二岁,徙代王为淮阳王。以代尽与太原王,号曰代王。参立十七年,孝文后二年卒,谥为孝王。子登嗣立,是为代共王。立二十九年,元光二年卒。子义立,是为代王。十九年,汉广关,以常山为限,而徙代王王清河。清河王徙以元鼎三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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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武为淮阳王十年,而梁王胜卒,谥为梁怀王。怀王最少子,爱幸异于他子。其明年,徙淮阳王武为梁王。梁王之初王梁,孝文帝之十二年也。梁王自初王通历已十一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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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十四年,入朝。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其明年,乃之国。二十一年,入朝。二十二年,孝文帝崩。二十四年,入朝。二十五年,复入朝。是时上未置太子也。上与梁王燕饮,尝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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