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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李广已闲居在家数年，和已故颍阴侯灌婴的孙子灌强一起隐居在蓝田，常到南山打猎。一天夜里，他带着一名随从骑马外出，和朋友在田间饮酒。回来时经过霸陵亭，霸陵尉喝醉了，大声喝斥，不让李广通过。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霸陵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许通行，何况是前任呢！”便扣留了李广，让他停宿在霸陵亭下。没过多久，匈奴入侵杀死辽西太守，打败了韩安国将军，后来韩将军被调到右北平。于是天子就召来李广，任他为右北平太守。李广当即请求派霸陵尉一起前去，到了军中就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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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驻守在右北平，匈奴听说后，称他为汉朝的“飞将军”，一连几年都躲避他，不敢入侵右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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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外出打猎的时候，看见草丛里的一块石头，以为是老虎就向它射去，射中了石头，箭头都射进去了，过去一看，原来是石头。接着重新再射，却怎么都不能再射进去了。李广驻守过各郡，听说有老虎，常常亲自去射杀。后来在右北平射虎时，老虎跳起来咬伤了李广，但最后还是射死了这只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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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为官清廉，得到的赏赐统统都分给部下，饮食总与士兵在一起。李广一生，担任二千石俸禄的高官长达四十多年，但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也从不谈及家产的事。李广身材高大，两臂如猿，他善于射箭也是来自好的天赋，所以不管是他的子孙或外人向他学习，都没人能赶上他。李广不善言辞，说话不多，与别人在一起时就在地上演画军阵，然后比射箭，比试箭法的疏密、准确，输了的罚酒。他一直以射箭为消遣，到死都不变。李广带兵，遇到缺水断粮时，见到水，士兵不全都喝到，他就不喝；士兵还没有完全吃上饭，他一口饭也不尝。李广对士兵宽厚和气不苛刻，因此深得士兵爱戴，乐于为他效命。他射箭时，一见敌人冲过来，不到几十步之内，如果揣度射不中就从不发箭，只要一发箭敌人当即就会应声倒下。正因为如此，他统领军队好几次被困受辱，射杀猛兽时也曾被猛兽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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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石建死了，于是皇上召见李广，让他接替石建做了郎中令。元朔六年，李广又被任命为后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的军队出兵定襄，讨伐匈奴。许多将领因斩杀敌人首级符合规定数额，以战功被封侯，唯独李广没有战功。两年后，李广以郎中令的身份率领四千骑兵从右北平出发讨伐匈奴，博望侯张骞率领一万骑兵与李广一同出征，分行两条路。走了几百里，突然被匈奴左贤王率领的四万骑兵包围了，手下的士兵都很害怕，李广就派他的儿子李敢骑马冲向匈奴军中。李敢率几十名骑兵飞奔，直穿匈奴骑兵阵，又从其左右两翼突出，回来向李广报告说：“这些匈奴敌兵很容易对付的！”士兵们这才安心。李广布成圆形兵阵，面向外，匈奴猛攻他们，箭如雨下。汉军死了一半多，箭也快用光了。李广就命令士兵拉满弓，不要放箭，而他亲自用大黄弩弓射杀匈奴的副将，杀死了好几个，匈奴军这才渐渐散开。这时天色已晚，军吏士兵们都面无人色，唯独李广却神态自若、意气风发，他把军队又整顿了一下，准备继续作战。从此军中都很佩服他的勇气。第二天，他们又接着奋力作战，博望侯的军队也赶到了，匈奴军才退去。汉军非常疲惫，所以也没有去追击。这一次，李广几乎全军覆没，只好收兵回朝。按汉朝军法，博望侯行军迟缓，延误限期，应处死刑，后花钱赎了罪，降为平民。李广功过相抵，没有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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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李广的堂弟李蔡和李广一起侍奉文帝。景帝时，李蔡已慢慢升迁到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武帝时，做到代国的国相。元朔五年，李蔡担任轻车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攻打匈奴右贤王有功，达到封赏标准，被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间，代替公孙弘做了丞相。李蔡论才干，只能算是下等，声名比李广差得更远，然而李广一辈子也没能得到封爵和封地，官位没超过九卿，可是李蔡却位居列侯，官至三公。李广属下的军官和士兵们，也有人被封了侯。李广曾和星象家王朔私下闲谈说：“自从汉朝攻打匈奴以来，我李广未尝不是在汉军之中，而各军中校尉以下的人，他们的才能还赶不上一般人，然而因为建立军功而被封侯的，就有几十个，我不比别人差，却没有尺寸之功来取得封邑，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我的生相不该被封侯吗？还是命中注定的呢？”王朔说：“将军仔细回想一下，曾经有什么悔恨的事吗？”李广说：“我担任陇西太守时，羌人反叛，我曾经引诱他们投降，结果有八百多人来投降，但我欺骗了他们，在一天内就把他们全杀掉了。至今最悔恨的就是这件事。”王朔说：“没有比杀害投降的人罪过更大的了，这就是将军您之所以不能被封侯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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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大举出击匈奴，李广几次请求随行。但天子认为他年纪已大，就没有答应；过了好久才准许他，让他任前将军。这一年是元狩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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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不久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出塞以后，卫青捉到敌兵，知道了单于所居住的地方，就亲自率领精兵前往，而命令李广和右将军的队伍合并，从东路出击。东路有些迂回绕远，而且大军走在水草缺少的地方，形势不允许并队行进。李广就主动请求说：“我身为前将军，如今大将军却命令我改从东路出兵，况且我从少年时就与匈奴作战，到今天才得到一次与单于对战的机会，我愿打前阵，即使战死也心甘情愿。”大将军卫青曾暗中受到皇上告诫，认为李广年老，屡次不走运，不要让他和单于对阵交锋，否则恐怕难以取胜。这个时候，公孙敖刚刚失掉了侯爵，担任中将军跟随大将军，大将军也想让公孙敖和他共同来和单于对阵，因此就把李广调离了。李广也知道内情，就坚决向大将军陈请。大将军没有听从，后来命令长史直接下文书给李广军中的幕府，说：“赶快照文书到军部去。”李广非常气愤，没有向大将军辞行，就满腔怒气地回到了军队，率领军队和右将军赵食其会合，出兵东道。大军没有向导，有时就迷路，落在大将军后面。大将军和单于交战，单于逃跑了，卫青没有取得战果只好回兵。向南越过大沙漠后，遇到了前将军、右将军的部队。李广谒见大将军之后，就回到自己军中。大将军派长史拿着干粮和酒送给李广，顺便询问迷路的情况，想要上书向天子汇报行军不利的原因。李广置之不理，大将军就派长史急切责问李广的部下。李广忍无可忍，说：“各位校尉无罪，是我自己迷失了道路。我现在就亲自去幕府对质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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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对他的部下说：“我从少年时到现在，与匈奴打过大小仗七十多次，如今有幸跟随大将军出征，同单于的军队交战，可是大将军又调我的部队去走迂回绕远的路，偏又迷了路，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况且我已六十多岁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吏的侮辱了。”于是就拔刀自刎了。李广军中的所有将士都为之痛哭。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论认识的不认识的，也不论男女老少，都为他落泪。右将军赵食其被交给执法官吏，应判为死罪，后来用财物赎罪，降为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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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有三个儿子，名叫李当户、李椒、李敢，都任郎官。有一次，天子和弄臣韩嫣戏耍，韩嫣有点放肆的举动，李当户就打了韩嫣，韩嫣逃跑了，天子很欣赏他的勇敢。当户死得早，李椒被封为代郡太守，二人都比李广先死。当户有个遗腹子叫李陵。李广在军中自杀的时候，李敢正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李广死后第二年，丞相李蔡因侵占景帝陵园前道旁空地而获罪，应送交法吏查办，李蔡不愿受审对质，也自杀了，他的封邑就被废除了。李敢以校尉官职随从骠骑将军攻击匈奴左贤王，他作战英勇，夺得左贤王的战鼓和军旗，斩杀很多敌人，因而被封为关内侯，封给食邑二百户，接替李广任郎中令。不久，李敢怨恨大将军卫青使他父亲饮恨而死，就把他打伤了，大将军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没有说出去。又过了不久，李敢随从皇上去雍地，到甘泉宫打猎。骠骑将军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把李敢射死了。霍去病当时正显贵受宠，皇上就隐瞒真相，说李敢是被鹿撞死的。一年多后，霍去病也死了。李敢有个女儿是太子的侍妾，很受宠爱，李敢的儿子李禹也受太子宠信，但他贪财好利，李氏家族日渐败落衰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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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长大以后，被选拔为建章营的监督官，监管所有骑兵。他善于射箭，爱护士兵，天子认为李家世代为将，因而让李陵率领八百骑兵。李陵曾经深入匈奴境内二千多里，到居延以北视察地形，没发现敌人，就回来了。被任命为骑都尉，统领丹阳的楚兵五千人，在酒泉、张掖一带练习射箭，屯驻在那里防备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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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天汉二年秋天，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在祁连山进攻匈奴右贤王，武帝派李陵率领他的步兵射手五千人，出兵到居延海以北大约一千里的地方，想以此分散匈奴的兵力，不让他们集中力量去对付贰师将军。李陵到了预定的期限返回时，被单于的八万大军包围。李陵只有五千人马，箭射光了，士兵损失大半，杀伤杀死匈奴也有一万多人。李陵军且战且退，一连八天。往回走到离居延还有一百多里的地方，被匈奴兵拦堵在狭窄的山谷，截断了归路。李陵军队既无粮食，又无救兵，匈奴军则加紧进攻，并劝诱李陵投降。李陵说：“我没脸再去见皇帝了！”于是就投降了匈奴。他的军队全军覆没，逃回到汉朝的只有四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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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得到李陵之后，因平素就听说过李陵家的名声，又很欣赏他打仗时的勇敢，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对他很尊宠。汉朝知道后，就杀了李陵的母亲妻儿全家。从这以后，李氏声名败落，那些居于陇西李氏门下的士人都因此感到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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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说：《论语》里说：“在上位的人自身行为端正，不下命令人们也会遵守执行；自身行为不正，发下命令也没人听从。”这说的就是李将军吧！我所看到的李将军，老实厚道像个乡下人，不善讲话，可在他死的那天，天下人不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为他哀悼。是他的忠厚诚实之心感动了将士吧？谚语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话虽说得浅显，但却可以用来说明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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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对照史记 匈奴列传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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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駞、驴骡、駃騠、騊駼、驒騱。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鋋。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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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道衰，而公刘失其稷官，变于西戎，邑于豳。其后三百有余岁，戎狄攻大王亶父，亶父亡走岐下，而豳人悉从亶父而邑焉，作周。其后百有余岁，周西伯昌伐畎夷氏。后十有余年，武王伐纣而营雒邑，复居于酆、鄗，放逐戎夷泾、洛之北，以时入贡，命曰“荒服”。其后二百有余年，周道衰，而穆王伐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之后，荒服不至。于是周遂作《甫刑》之辟。穆王之后二百有余年，周幽王用宠姬褒姒之故，与申侯有却。申侯怒而与犬戎共攻杀周幽王于骊山之下，遂取周之焦获，而居于泾渭之间，侵暴中国。秦襄公救周，于是周平王去酆、鄗而东徙雒邑。当是之时，秦襄公伐戎至岐，始列为诸侯。是后六十有五年，而山戎越燕而伐齐，齐釐公与战于齐郊。其后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齐，齐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其后二十有余年，而戎狄至洛邑，伐周襄王，襄王奔于郑之氾邑。初，周襄王欲伐郑，故娶戎狄女为后，与戎狄兵共伐郑。已而黜狄后，狄后怨，而襄王后母曰惠后，有子子带，欲立之，于是惠后与狄后、子带为内应，开戎狄，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而立子带为天子。于是戎狄或居于陆浑，东至于卫，侵盗暴虐中国。中国疾之，故诗人歌之曰“戎狄是应”，“薄伐猃狁，至于大原”，“出舆彭彭，城彼朔方”。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于晋。晋文公初立，欲修霸业，乃兴师伐逐戎翟，诛子带，迎内周襄王，居于雒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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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之时，秦晋为强国。晋文公攘戎翟，居于河西圁、洛之间，号曰赤翟、白翟。秦缪公得由余，西戎八国服于秦，故自陇以西有绵诸、绲戎、翟、豲之戎，岐、梁山、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而晋北有林胡、楼烦之戎，燕北有东胡、山戎。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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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之后百有余年，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戎翟朝晋。后百有余年，赵襄子逾句注而破并代以临胡貉。其后既与韩魏共灭智伯，分晋地而有之，则赵有代、句注之北，魏有河西、上郡，以与戎界边。其后义渠之戎筑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蚕食，至于惠王，遂拔义渠二十五城。惠王击魏，魏尽入西河及上郡于秦。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其后燕有贤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与荆轲刺秦王秦舞阳者，开之孙也。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当是之时，冠带战国七，而三国边于匈奴。其后赵将李牧时，匈奴不敢入赵边。后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因边山险壍溪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又度河据阳山北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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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之时，东胡强而月氏盛。匈奴单于曰头曼，头曼不胜秦，北徙。十余年而蒙恬死，诸侯畔秦，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适戍边者皆复去，于是匈奴得宽，复稍度河南与中国界于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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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有太子名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而单于欲废冒顿而立少子，乃使冒顿质于月氏。冒顿既质于月氏，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为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行猎鸟兽，有不射鸣镝所射者，辄斩之。已而冒顿以鸣镝自射其善马，左右或不敢射者，冒顿立斩不射善马者。居顷之，复以鸣镝自射其爱妻，左右或颇恐，不敢射，冒顿又复斩之。居顷之，冒顿出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左右皆可用。从其父单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单于头曼，遂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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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既立，是时东胡强盛，闻冒顿杀父自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有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千里马，匈奴宝马也，勿与。”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千里马。居顷之，东胡以为冒顿畏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骄，西侵。与匈奴间，中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曰：“匈奴所与我界瓯脱外弃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顿问群臣，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予亦可。”于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者斩，遂东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及冒顿以兵至，击，大破灭东胡王，而虏其民人及畜产。既归，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遂侵燕、代。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强，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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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淳维以至头曼千有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尚矣，其世传不可得而次云。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中国为敌国，其世传国官号乃可得而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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