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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既诛大宛，威震外国。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诏曰：“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是岁太初四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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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鞮侯单于既立，尽归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得归。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自谓“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汉遣中郎将苏武厚币赂遗单于。单于益骄，礼甚倨，非汉所望也。其明年，浞野侯破奴得亡归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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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明年，汉使贰师将军广利以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胡首虏万余级而还。匈奴大围贰师将军，几不脱。汉兵物故什六七。汉复使因杅将军敖出西河，与强弩都尉会涿涂山，毋所得。又使骑都尉李陵将步骑五千人，出居延北千余里，与单于会，合战，陵所杀伤万余人，兵及食尽，欲解归，匈奴围陵，陵降匈奴，其兵遂没，得还者四百人。单于乃贵陵，以其女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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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二岁，复使贰师将军将六万骑，步兵十万，出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德将万余人，与贰师会。游击将军说将步骑三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敖将万骑步兵三万人，出雁门。匈奴闻，悉远其累重于余吾水北，而单于以十万骑待水南，与贰师将军接战。贰师乃解而引归，与单于连战十余日。贰师闻其家以巫蛊族灭，因并众降匈奴，得来还千人一两人耳。游击说无所得。因杅敖与左贤王战，不利，引归。是岁汉兵之出击匈奴者不得言功多少，功不得御。有诏捕太医令随但，言贰师将军家室族灭，使广利得降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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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孔氏著《春秋》，隐桓之间则章，至定哀之际则微，为其切当世之文而罔褒，忌讳之辞也。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时之权，而务谄纳其说，以便偏指，不参彼己；将率席中国广大，气奋，人主因以决策，是以建功不深。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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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的先祖是夏后氏的后裔，叫淳维。唐尧、虞舜以前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住在北方蛮荒的地方，随着放牧而迁移。他们饲养的牲畜，多数是马、牛、羊，特别的有骆驼、驴、骡、駃騠、騊駼、驒騱等。哪里水草茂盛他们就迁徙到哪里，没有城郭和固定的住处，也不从事农业生产，但是也有各自的牧地。他们没有文字和书籍，靠言语来约束人们的行动。很小即能骑羊，拉弓射击飞鸟和老鼠，稍微长大就能射杀狐狸和野兔，用作食物。成年男子都能拉弓，全都是铁甲骑兵。匈奴的风俗是，平常无战事时，便随意放牧，顺便射猎飞禽走兽以为生计；有紧急情况时，则人人练习攻战本领，以便侵袭掠夺，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的长兵器就是弓箭，短兵器有大刀、小矛。形势有利时就进攻，不利时则后退，不把逃跑当作羞耻的事。只要有利可图，便不顾及礼义廉耻。自君王以下，人人都吃畜肉，穿兽皮，披着带毛的皮袄。青壮年吃鲜肥美味的，老年人只能吃剩下的食物。他们尊重强壮的人，轻视老弱。若父亲死了，儿子就娶后母为妻；若兄弟死了，则其他兄弟都可以娶他的寡妻为妻。他们的习俗是人有名，但不避讳，所以没有姓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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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衰落以后，公刘失去了世袭的农官，改变了西戎的风俗，在豳地建起都邑住了下来。又过了三百多年，戎狄族进攻周太王亶父，亶父逃到岐山脚下，豳地民众全都跟随亶父来到岐山下，建立城邑，创建周国。这以后百余年，周的君王西伯昌攻打畎夷氏。又过了十多年，武王伐纣，营建洛邑，重又回到丰京、鄗京居住，把戎夷驱逐到泾水、洛水的北面，让他们按时进贡，称为“荒服”。其后二百多年，周朝国运衰落，周穆王讨伐犬戎，结果捕获了四只白狼和四只白鹿回来。从此以后，荒服之人不再向周朝进贡。这时，周朝便制定了《甫刑》法令。周穆王之后二百多年，周幽王由于宠爱褒姒的缘故，和申侯产生矛盾。申侯一气之下，就和犬戎一起在骊山之下杀死了周幽王，犬戎于是夺取了周朝的焦获，居住到泾水和渭水之间，大肆侵掠中原地区。秦襄公起兵援救周朝，这样周平王便离开了丰京、鄗京，而向东迁都到了洛邑。就在这个时候，秦襄公讨伐戎夷，到了岐山，被周天子列为诸侯。此后六十五年，山戎越过燕国攻打齐国，齐釐公和他们在齐国野外交战。又过了四十四年，山戎攻打燕国。燕国向齐国求救，齐桓公北上进攻山戎，山戎逃跑。又过了二十多年，戎狄到洛邑，攻打周襄王，襄王无力抵抗，逃到郑国的氾邑。当初，周襄王想讨伐郑国，就特意娶了戎狄女子做王后，和戎狄共同攻打郑国。不久，襄王废掉了狄后，狄后怨恨于心。襄王的后母惠后，有个儿子叫子带，想立他为王，所以惠后便和狄后、子带做内应，为戎狄打开城门，因此戎狄得以进城，赶走了周襄王，而改立子带为周天子。当时戎狄有的人就迁到了陆浑，东达卫国，更加侵掠践踏中原地区。中原人深为痛恨，因此《诗经》里有“抗击戎狄”“攻伐猃狁，兵至大原”“战车齐动，到北方筑城”这样的句子。周襄王流亡在外四年，最后只好派使者向晋国求救。当时晋文公刚刚即位，想要图谋霸业，便发兵攻打，驱逐了戎狄，诛杀了子带，迎回周襄王，使他重返洛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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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秦、晋都是强国。戎狄被晋文公赶跑后，居住在河西的圁水、洛水之间，称为赤狄、白狄。秦缪公得到由余的帮助，使西戎八国都亲附秦国，所以自陇山以西有绵诸、绲戎、翟、豲等戎族，在岐山、梁山、泾河、漆河以北，则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戎族。而晋国北面又有林胡、楼烦等戎族，燕国北面则有东胡、山戎。他们各自分散居住在溪谷之中，都有自己的首领，常常相聚一起的竟有百多个戎族部落，但都不相统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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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以后一百多年，晋悼公派魏绛与戎狄讲和，戎狄于是都臣服晋国。又过了百多年，赵襄子越过句注山，击败并地和代地，与胡人和貉人居住地区接壤。这以后，赵襄子与韩康子、魏桓子共同打败智伯，瓜分了晋国。这样，赵国就占有了代地与句注山以北的土地，魏国的河西和上郡，都和戎人接界。这之后，义渠的戎人修建城郭以自守，而秦国则逐渐蚕食他们的土地，到了惠王时，夺取了义渠的二十五城。惠王攻打魏国，魏国把西河和上郡都割给了秦国。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通奸，生下两个孩子。宣太后在甘泉宫谋杀了义渠戎王，并发兵攻灭了义渠。从此秦国占据了陇西、北地、上郡的大片土地，修筑长城抵御匈奴。而赵武灵王也改变风俗，穿起胡服，练习骑马射箭的本领，打败了北方的林胡、楼烦。修筑长城，从代地沿着阴山山麓，直到高阙，作为关塞，又设置云中郡、雁门、代郡。后来燕国有位贤能的将领叫秦开，曾到胡人那里当人质，胡人特别信任他，他回国后率兵袭击东胡，东胡后退了千余里。当年同荆轲一起去刺杀秦王的秦舞阳，就是秦开的孙子。燕国也修筑长城，从造阳一直到襄平；设置了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和辽东等郡来抵御胡人。这个时候，华夏地区的大国共有七个，其中三个和匈奴邻界。李牧当赵国将军时，匈奴不敢进入赵国的边境。其后秦朝灭了六国，秦始皇便派蒙恬领十万大军向北攻打匈奴，把黄河以南的土地全都收复，以黄河为边塞，沿着黄河修起四十四座县城，把受罚守边之人迁徙到那里。又修筑直道，从九原直到云阳，利用山边、险要的沟堑、溪谷等可以修缮的地方筑起城池，西起临洮，东达辽东，长达万余里。又渡过黄河，占据了阳山、北假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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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东胡很强大，月氏也很兴盛。这时匈奴的单于叫头曼，头曼敌不过秦国，就向北迁徙。过了十多年，蒙恬死去，各地诸侯纷纷而起，反叛秦国，中原连年混战，那些被秦流放戍边的人又全都离去了。于是匈奴得到宽缓之机，又渐渐渡过黄河，在南面和中原以原先的边塞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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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曼单于的太子叫冒顿，后来单于宠爱的阏氏又生了个小儿子。单于就想废黜冒顿而立小儿子为太子，于是便派冒顿到月氏当人质。当冒顿来到月氏做人质的时候，头曼却急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就偷了月氏的良马，骑着它逃了回来。头曼认为他很勇猛，就让他统领一万骑兵。冒顿就制造了一种响箭，用这种响箭训练他的部下，下令说：“我的响箭射什么，如果不跟着去射，就斩首。”他率人外出捕猎飞鸟走兽，遇到有不跟着响箭的方向射击的士兵，就当即斩杀。不久，冒顿用响箭亲自去射他的良马，左右侍从中，有不敢射击的，被冒顿立即斩杀了。不久，他又用响箭亲自去射爱妻，左右侍从恐慌不敢去射，冒顿就又斩了他们。过了不久，冒顿出外打猎，用响箭射单于的良马，左右之人全都跟着去射。这时冒顿知道他的侍从都已和他一条心，能够听从指挥了。他跟随父亲头曼单于打猎，便用响箭去射头曼，他的左右侍从也都跟着响箭发射，杀死了头曼单于，接着他又把他的后母、兄弟以及不服从于他的大臣统统杀尽，自己即位做了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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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即位的时候，东胡很强大。听说冒顿杀父自立，东胡就派使者向冒顿索要头曼的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都说：“千里马是匈奴的宝马，不能给他。”冒顿说：“跟人家做邻居，怎可吝惜一匹马呢？”于是就把千里马给了东胡。过了一段时间，东胡以为冒顿畏惧他，就派使者对冒顿说，想要单于的一个阏氏。冒顿又询问左右大臣，大臣都发怒说：“东胡无礼至极，竟敢想要阏氏，请出兵攻打他。”冒顿却说：“跟人家做邻居，怎可吝惜一个女人呢？”于是就把自己喜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东胡王日益骄傲起来，向西侵犯。东胡与匈奴之间有一片荒地，无人居住，方圆一千多里，双方各自在边界上建有据点。东胡派使者对冒顿说：“匈奴和我们边界上屯守据点以外的荒地，是你们匈奴不能达到的地方，我们想要这块土地。”冒顿询问群臣，群臣中有人说：“这本来就是无人居住的不毛之地，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也可以。”冒顿大怒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可给他们！”把诸臣之中说送地给东胡的人都斩首了。冒顿亲自上马，对国人下令说，如有后退的就斩首，于是便向东袭击东胡。东胡起初轻视冒顿，因此没有戒备。后来冒顿大军杀到，大举进击，一开战就大败东胡，消灭了东胡王，掳走了那里的百姓以及牲畜等财产。回来后，冒顿大军又趁势西进打跑了月氏，向南吞并了楼烦、白羊河南王，并把蒙恬夺去的匈奴土地全部收复了，跟汉朝以原先的河南塞为界，最南到达朝那、肤施一带，并继续入侵燕国和代国。当时汉军正和项羽对峙，中原疲于征战，因此冒顿得以趁机壮大起来，能拉弓射箭的士卒有三十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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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淳维到头曼这中间一千多年的时间，匈奴势力时强时弱，忽散忽离，因为时间久远，所以他们的世系不能依次列出来。到了冒顿时，匈奴势力达到顶峰，征服了北方所有的夷人，与南方的汉朝分庭抗礼。此后，他们的世系，国家的官位名号才开始被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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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设置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官位。匈奴人把“贤”称为“屠耆”，所以常常任命太子为左屠耆王。从左右贤王以下直到当户，官职大的拥有万名骑兵，小的也有数千骑兵，共有二十四位长官，都称“万骑”。诸位大臣的官职是世袭的。有呼衍氏、兰氏，后来又有须卜氏，这三个是他们贵族的姓。左方诸王都居住在东方，对着上谷郡以东地区，东与秽貉、朝鲜接壤。右方诸王都居住在西方，对着上郡以西地区，和月氏、氐、羌接壤。而单于的大本营所在地正对着汉朝的代郡和云中郡。他们各有自己的分地，逐水草而迁徙。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的封地最大，左右骨都侯辅佐单于治国。二十四位首领也可以各自设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等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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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正月，各位首领在单于王庭举行小聚会，进行祭祀。五月，在龙城有大的聚会，祭祀祖先、天地和鬼神。秋天，马肥壮时候，在蹛林有大的集会，核算人口和牲畜的数目。匈奴的法律规定，拔刀伤人造成伤口一尺长的要处死，犯盗窃罪的要没收家产，犯罪轻者压断其骨节，重者处死。坐牢时间最长的也不过十天，全国的囚犯不过几人而已。单于清晨要走出营地，朝拜初升的太阳，夜晚朝拜月亮。他们的坐法是，年长的在左边，面朝北方。对于日期，他们把戊己两日作为良辰。他们给死者安葬，有棺椁、金银和衣裘，但却没有坟和树以及丧服礼仪。王侯贵族死后，以近臣和宠妾陪葬，一般数十人或多至上百人。准备打仗前，要先观察星月，如果月亮圆满就进攻，月亮亏损就退兵。作战时，杀死或俘虏敌人，都会赏赐一壶酒，所缴获的战利品也归他，抓到的人也给他们充做奴婢。所以在打仗时，人人为了自身利益主动上前，善于用诱敌之军来包围敌军。所以他们见到有利可图时就一拥而上，如同飞鸟云集。如果遇到危难失败，队伍就会瓦解，如同云雾消散。谁能将战死同伴的尸体运回来，就把死者的全部家产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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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冒顿又向北征服了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诸国。于是匈奴的贵族、大臣都很信服冒顿，认为冒顿单于非常贤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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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汉朝刚刚平定了中原，把韩信改派到代国，建都马邑城。匈奴大举进攻马邑，韩信投降了匈奴。匈奴得到了韩王信，便引兵南下，越过句注山，攻打太原，直到晋阳城下。高帝亲自率军前往迎击。正逢严冬大寒下雪，十分之二三的士卒冻坏手指，这时冒顿便佯装战败逃跑，引诱汉军。汉军追击冒顿，冒顿把他的精兵都隐藏起来，而让一些老弱残兵暴露在外。于是汉朝出动全部大军，多半是步兵，共三十二万人，向北追击匈奴。高帝率少数人马率先到达平城，步兵还未全到，冒顿指挥他的四十万精锐骑兵，把高帝包围在白登。一连七天，汉军内外不能相互救济军粮。而匈奴的骑兵，西方的全是白马，东方的全是青马，北方的全是黑马，南方的全是赤色马。高帝就派使者暗中送给阏氏厚礼，阏氏就对冒顿说：“两国的君王不能相互逼得太甚。即使得到汉朝的土地，单于终究还是不会居住在那里的。而且汉王也是有天神相助的，希望单于认真考虑这件事。”冒顿与韩信的将军王黄、赵利约定了会师的日期，但王黄与赵利的军队迟迟未到，冒顿就疑心他们同汉军有预谋，便采纳了阏氏的建议，解除了包围圈的一角。于是高帝命令士兵们全都拉满弓，搭上箭，面向外，从解开的一角径直冲出重围，终于和大军会合，而冒顿也领兵离去。汉军罢兵还朝后，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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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韩王信当上匈奴的将军，他同赵利、王黄屡次违背汉与匈奴所订的盟约，侵掠代郡和云中郡。过了不久，汉朝将军陈豨造反，和韩信合谋进攻代地。汉朝派樊哙前去阻击，重新攻占了代郡、雁门和云中等郡县，没有出兵塞外。当时，投降匈奴的汉朝将军很多，所以冒顿常常入侵代地。汉朝对此也很忧虑，高帝就派刘敬护送宗室的公主去给单于当阏氏，又每年送给匈奴一定数量的棉絮、缯、酒、米和食物，结为兄弟之国，实行和亲政策，冒顿才稍稍减少了侵扰。后来，燕王卢绾造反，率领数千党徒投降了匈奴，又来侵扰上谷以东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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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去世后，孝惠帝、吕太后掌政，汉王朝刚刚安定，所以匈奴非常狂妄。冒顿竟写信给高后，口出狂言。高后想要去攻打他，将官们都说：“以高帝那样的贤明勇武，尚且被围困在平城。”高后只好作罢，重又和匈奴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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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孝文帝继位初期，国家又推行和亲政策。文帝三年的五月，匈奴右贤王住到河南地，侵掠上郡保卫边塞的外族百姓，屠杀抢掠人民。于是文帝下令丞相灌婴率八万五千战车和骑兵，进军高奴，攻打右贤王。右贤王战败逃到塞外。文帝亲到太原，恰逢济北王刘兴居造反，文帝就又回到京城，撤回了丞相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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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匈奴单于给汉朝送来一封信说：“上天所立的匈奴大单于恭敬地问候皇帝平安，前些时候，皇帝所说和亲的事，和信中所言相符，双方都很高兴。汉朝边境的官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没有请示我，却听信了后义卢侯难氏等人的计谋，同汉朝官吏对峙交战，破坏了匈奴单于与汉朝皇帝缔结的条约，离间了汉朝与匈奴的兄弟之情。皇帝责备匈奴的书信，我们派出使者回信，结果不知什么原因使者被汉朝扣留未归，而汉朝的使者也不到匈奴来，汉朝不愿和好，邻国之人也不得归附。如今因为小吏破坏了和约的缘故，我惩罚了右贤王，派他西击月氏。依靠上天护佑，官吏和士卒都很精良，战马强壮有力，因此消灭了月氏，月氏死的死、降的降。接着又平定了楼兰、乌孙、呼揭和旁边的二十六个国家，使他们都变成匈奴的臣民，使所有骑马射箭的民族都成为了一家。北方已经安定，我们愿意停战，使百姓休养生息，消除从前的不快，恢复旧有的盟约，用以安定边境百姓，友好如初，使年少的都能够健康成长、老年人安度晚年，世世代代和平安乐。我们尚不知皇帝的想法如何，所以派郎中系雩浅奉书前往，并献上骆驼一匹、战马二匹、驾车之马八匹。皇帝如果不想让匈奴靠近汉朝的边塞，那也该让您的官吏百姓远离边塞居住。使者到达后，请即刻让他回来。”使者于六月中旬来到薪望这个地方。书信送到后，汉朝就商议攻打和和亲哪种政策更有利。公卿们都说：“单于刚打败月氏，正处势头上，不能攻打他，况且匈奴所处都是低洼盐碱地，不能居住，还是和亲为上策。”于是汉朝答应了匈奴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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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前元六年，汉朝送给匈奴的信中说：“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郎中系雩浅送给我的信中说：‘右贤王没作请示，就听信了后义卢侯难氏等的计谋，破坏了两国的和约，损害了兄弟之情，汉朝因此不肯与我们和解，邻国也不得归附。如今因为小官吏破坏了和约，所以罚右贤王到西边去攻打月氏，完全平定了他们。希望偃武修文，使百姓休养生息，消除从前的嫌隙，恢复旧约，以使边民得到安宁，使年少的都能够健康成长、老年人安度晚年，世世代代和平安乐。’我很赞成这一想法，这是古来圣明君主的心意啊。汉朝和匈奴缔结和约，结为兄弟，用来馈赠匈奴的礼物非常丰厚。而违背和约、离间兄弟之情的，却常常是匈奴。但是右贤王所为是在大赦之前，单于就不要深责了。单于若是按信中之意，明确告知各位官吏，不要违背和约，信守承诺，我们会谨遵单于信中所言。使者说单于亲自率军讨伐别国，立有功劳，作战却很辛苦。特备下绣袷绮衣、绣袷长襦、锦袷袍各一件，比余一个，黄金装饰的腰带一件，黄金带钩一个，绣花绸十匹，锦缎三十匹，赤绨和绿缯各四十匹，派中大夫意、谒者令送给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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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后不久，冒顿单于去世，他的儿子稽粥当了君王，叫做老上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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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稽粥单于刚刚继位，孝文帝就送皇族公主去做单于的阏氏，让宦官燕国人中行说随行。中行说不愿去，汉朝强迫他。他说：“一定要我去，我将成为汉朝的祸患。”结果中行说到达后，就投降了单于，深得单于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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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匈奴喜欢汉朝的缯絮和食物，中行说就说：“匈奴的人口，抵不上汉朝的一个郡，然而之所以能够强大，就在于衣食与汉人不同，不必依赖汉朝。如今单于若改变原来风俗，而喜欢汉朝的东西，那么汉朝用不着拿出十分之二的物产，就会把整个匈奴完全收买了。希望您穿上汉朝送的缯絮奔驰在杂草棘丛中，让衣裤都被扯烂撕裂，以此显示汉朝的缯絮不如匈奴的旃衣皮袄坚固完美。把从汉朝得来的食物都丢掉，以此显示它们不如匈奴的乳酪味美。”中行说还教单于身边的人分条记事的方法，以便统计他们的人口和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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