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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73 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有宠,遂委政于萌,日夜与妇人饮宴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诸将识非更始声,出皆怨曰:“成败未可知,遽自纵放若此!”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乎!”起,抵破书案。赵萌专权,威福自己。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击之。自是无复敢言。萌私忿侍中,引下斩之,更始救请,不从。时李轶、朱鲔擅命山东,王匡、张卬横暴三辅。其所授官爵者,皆群小贾竖[9],或有膳夫庖人,多著[10]绣面衣、锦袴、襜褕、诸于,骂詈[11]道中。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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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75 军帅将军豫章李淑上书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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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77 “方今贼寇始诛,王化[12]未行,百官有司宜慎其任。夫三公上应台宿,九卿下括河海,故天工人其代之。陛下定业,虽因[13]下江、平林之势,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宜厘改制度,更延[14]英俊,因才授爵,以匡王国。今公卿大位莫非戎陈,尚书显官皆出庸伍,资亭长、贼捕之用,而当辅佐纲维之任。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以所重加[15]非其人,望其毗益万分,兴化致理,譬犹缘木求鱼,升[16]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臣非有憎疾[17]以求进也,但为陛下惜此举厝。败材伤锦,所宜至虑。惟割[18]既往廖妄之失,思隆周文济济之美。”更始怒,系淑诏狱。自是关中离心,四方怨叛。诸将出征,各自专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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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81 三年正月,平陵人方望立前孺子刘婴为天子。初,望见更始政乱,度[19]其必败,谓安陵人弓林等曰:“前定安公婴,平帝之嗣[20],虽王莽篡夺,而尝[21]为汉主。今皆云刘氏真人,当更受命,欲共定大功,何如?”林等然之,乃于长安求得婴,将至临泾立之。聚党数千人,望为丞相,林为大司马。更始遣李松与讨难将军苏茂等击破,皆斩之。又使苏茂拒[22]赤眉于弘农,茂军败,死者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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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85 初,侍中刘恭以赤眉立其弟盆子,自系诏狱;闻更始败,乃出,步从至高陵,止[23]传舍。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将兵在外,号为屯卫而实囚之。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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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87 十月,更始遂随禄肉袒诣长乐宫,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24]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剑欲自刎,赤眉帅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25]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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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89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而张卬等以为虑,谓禄曰:“今诸营长多欲篡圣公者。一旦失之,合兵攻公,自灭之道也。”于是禄使从兵与更始共牧马于郊下,因令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臧其尸。光武闻而伤焉,诏大司徒邓禹葬之于霸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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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91 刘盆子者,太山式人,城阳景王章之后也。祖父宪,元帝时封为式侯,父萌嗣。王莽篡位,国除,因为式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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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95 (赤眉)军中常有齐巫鼓舞祠城阳景王,以求福助。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时方望弟阳怨更始杀其兄,乃逆[26]说(樊)崇等曰:“更始荒乱,政令不行,故使将军得至于此。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服?”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及[27]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如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六月,遂立盆子为帝,自号建世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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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797 初,赤眉过式,掠盆子及二兄恭、茂,皆在军中。恭少习《尚书》,略通大义。及随崇等降更始,即封为式侯。以明经数言事,拜侍中,从更始在长安。盆子与茂留军中,属右校卒吏刘侠卿,主刍牧牛,号曰牛吏。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者,得七十余人,唯盆子与茂及前西安侯刘孝最为近属。崇等议曰:“闻古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中,遂于郑北设坛场,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陛下,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28]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乃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29]发徒跣[30],敝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藏符。”盆子即啮折弃之,复还依侠卿。侠卿为制绛单衣、半头赤帻、直綦履,乘轩车大马,赤屏泥,绛襜络,而犹从牧儿遨[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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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01 盆子居长东宫,诸将日会论功,争言欢呼,拔剑击柱,不能相一。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虏暴吏民,百姓保壁,由是皆复固守。至腊日,崇等乃设乐大会,盆子坐正殿,中黄门持兵[32]在后,公卿皆列坐殿上。酒未行,其中一人出刀笔书谒欲贺,其余不知书者请起之,各各屯聚,更相背向。大司农杨音按剑骂曰:“诸卿皆老傭也!今日设君臣之礼,反更殽乱,儿戏尚不如此,皆可格杀!”更相辩斗,而兵众遂各逾[33]宫斩关[34],入掠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穉闻之,勒[35]兵入,格杀百余人,乃定。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独与中黄门共卧起,唯得上观阁而不闻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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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05 刘恭见赤眉众乱,知其必败,自恐兄弟俱祸,密[36]教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建武二年正月朔,崇等大会,刘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肴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所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37]察。”崇等谢[38]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39]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40]而为贼如故。吏人贡献,辄见剽劫,流闻四方,莫不怨恨,不复信向[41]。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诚冀诸君肯哀怜之耳!”因涕泣嘘唏。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42]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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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09 赤眉忽遇(光武)大军,惊震不知所为,乃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樊崇乃将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更始七尺宝剑及玉璧各一。积兵甲宜阳城西,与熊耳山齐。帝令县厨赐食,众积困餧[43],十余万人皆得饱饫[44]。明旦,大陈兵马临洛水,(光武)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谓盆子曰:“自知当死不[45]?”对曰:“罪当应死,犹幸上怜赦之耳。”帝笑曰:“儿大黠,宗室无蚩[46]者。”又谓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耳。今日得降,犹去[47]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48]也。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庸中佼佼者也。”又曰:“诸卿大为无道,所过皆夷灭老弱,溺社稷,污井灶。然犹有三善:攻破城邑,周遍天下,本故妻妇无所改易,是一善也;立君能用宗室,是二善也;余贼立君,迫急皆持其首降,自以为功,诸卿独完全以付朕,是三善也。”乃令各与妻子居洛阳,赐宅人一区,田二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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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13 帝怜盆子,赏赐甚厚,以为赵王郎中。后病失明,赐荥阳均输官地,以为列肆,使食其税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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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15 选自《后汉书》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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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17 〔赏析〕即使是“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这个看似完整的表述,也不能赋以普遍意义。它的必然性遭遇到了《刘玄刘盆子列传》的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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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2819 英雄与时势在这个表述中属正面意义。在两汉之际反莽兴汉的战争中,刘玄曾是时代的幸运儿,首先被推立为帝,占得号令天下的名义和权位。王夫之《读通鉴论》甚至给刘玄以同于《史记·项羽本纪》的历史地位。但称王称帝或占据最高权位,其人未必是英雄,亦不见得就是政治领袖。刘玄既不是如同项羽一般创造时势的英雄,也未被时势锻造成英雄,他称帝后并未正面推动时势的发展。他只能是广义领袖学研究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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