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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81 选自《后汉书》卷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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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83 〔赏析〕汉末,皇室衰微,天下大乱,《后汉书·袁绍列传》即有文曰:“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这是一个动乱的时代,也是一个群雄大博弈的时代。《后汉书·袁绍列传》详于《三国志·魏志·袁绍传》,是实录这个时代的一份重要文本,对这个大时代的动乱与博弈的大格局、大脉络,对由诛宦、讨卓而“绍、操终图汉室”(《后汉书·孔融列传》)的演变大势,都有充分的表现,历史信息较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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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85 汉献帝建安元年(196年)以前,在黄河中下游地区逐鹿中原的博弈群雄有三大政治军事集团,即董卓、袁绍和曹操。先是董卓被诛,袁绍最终败于曹操之手。《袁绍列传》没有因为袁绍的逐鹿失败而将其丑化、矮化,将袁绍诛宦、讨卓的功勋移花接木到曹操头上,恰恰相反,本传实录了袁绍集团的成败得失,保存了袁绍的英雄表现、时代贡献和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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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87 依本传记载,袁绍是以英雄豪杰的表现而进入历史的。绍家世显赫,四世五公,“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父成“壮健好交结,大将军梁冀以下莫不善之”,留下了庞大的关系网。绍虽为贵公子,却绝非纨绔子弟。汉以孝治天下,然而三年之丧久不行,绍却连服父母之丧大礼,王粲《英雄记》曰:“凡在冢庐六年”,王先谦《后汉书集解》引周寿昌曰:“此正绍少年养名之时也”。选文谓绍“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云云,还说明绍继承“好交结”的家族传统,利用父祖辈的政治社会资源,交结天下,建立了强大广泛的人脉。交结天下豪杰是一富有时代特征、内具政治性的社会行为,如《后汉书·郑太列传》所谓,“灵帝末,知天下将乱,阴交结豪杰”。郑太(即郑泰)尝为大将军何进征用,后又与绍“奔走之友”何颙共说董卓以绍为勃海太守,被视为绍的“党与”。袁绍必如郑泰般,对时难具有一种政治敏感性和志向。透观袁绍其人为游侠豪杰式人物,《英雄记》即以“好游侠”概述其人,汉末极著名的人物评论家许劭则称绍为“公族豪侠”(《后汉书·许劭列传》)。汉世以侠闻者,皆“振穷济急”,所谓“见危授命,以救时难而济同类”(荀悦《汉纪》卷十),有英雄气概和担当精神。“以救时难”当为袁绍交结天下的初蓄之志,故其活动与行为必与擅权乱政的宦官集团利益相左,致“内官皆恶之”,十常侍集团首领之一的赵忠更向其集团发出内部警告,似已视绍为重要政敌;但即便是面对叔父袁隗出面的家族内部压力,“绍终不改”其志,显示出将与宦官集团不合作乃至作对到底的态度,也表现出他正向的政治意志。自“绍少为郎”至“绍终不改”这段文字虽仅一百二十九字,却已将袁绍的基本性格和面貌描述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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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89 策动何进并组织诛宦政变,正是袁绍基本性格、政治志向和行事逻辑的必然。《后汉书》一仍《史记》、《汉书》旧例,纪传互见,诛宦事详《何进传》。这里要补充的是,事起于绍之屡劝,而大将军“虽外收大名而内不能断”,以致谋定而“事久不决”。由绍划策,多召四方猛将豪杰,引向京城。何进被诸宦诱杀后,绍仍与袁隗矫诏发动政变,捕斩赵忠等。袁绍是诛除诸宦的实际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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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91 董卓窃取了诛宦的胜利成果。置身凶残蛮横的董卓强权中,袁绍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为现代官场视野所未见。董卓拥制善战的西凉强兵,绍初畏。当董卓欲废少帝立陈留王(即献帝)时,绍竟一扫畏卓情绪,挺身反对擅行废立的董卓,直至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横刀长揖径出,公开决裂,《英雄记》曰:“坐中惊愕”。绍悬节上东门,而奔冀州。这种临大节而不畏强暴,不顾身危,不惜权位,以理抗势,担当道义的行为,谓之豪气干云、大义凛然,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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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93 董卓废立得逞后,献帝初平元年(190年),袁绍以勃海太守首发义兵,为关东群雄遥推为讨卓盟主。在京师的袁氏宗族五十余人全部遇害,宗族牺牲的代价反而增加了袁绍讨卓的号召力、凝聚力,“是时豪杰既多附绍,且感其家祸,人思为报,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为名”,在天下“同举义兵”(《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二》)的强大压力之下,董卓西退,终于被诛。英雄与时势互动,时代的动乱、危机往往会涌现出英雄人物,英雄人物也会推动历史。讨卓与诛宦是汉末的两件大事,而绍皆出首功,完全可视为这个英雄时代的一个创造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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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95 通过讨卓,袁绍获得大发展,领冀州牧,威震河朔,直至兼督冀、青、幽、并四州,雄踞河北,成为董卓之后最大的政治军事集团。连《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都承认这个事实,曰:“袁绍虎眎四州,强盛莫敌。”曹操曾为袁绍所扶助,曹操集团自初平三年(192年)占有兖州后,才从依附的袁绍集团中独立出来,但袁绍还是输给了曹操,输在哪里?这里所录选文,实已交代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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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97 正如本传所总结的:“短于从善,故至于败。”这是任何领袖人物都不能犯的关键性、有时是致命性的毛病。袁绍不能听从沮授之计,因此在与曹操的博弈中丧失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大战略的先机,未能占据正义性、合法性的政治道德高地、掌握政治上制人的主动性。诛灭董卓后,当初群雄“同举义兵,将救社稷”的形势,依沮授观察,已演变为“外托义兵,内实相图”的自图征伐。然而汉室仍有其存在的合法性,汉天子还是可以号令天下的,至少作为象征性的旗帜能赋予拥兵征伐的合法性,故云“今迎朝廷,于义为得,于时为宜”。形势与道理讲得如此明白,绍“竟不能从”。结果,被曹操得了先机。建安元年(196年),曹操听从毛玠计,迎天子都许,即“奉天子以令不臣”(《三国志·魏书》卷十二),居高临下且名正言顺,下诏书责绍,剥夺了袁绍拥兵据地树党讨伐的合法性、正当性。这一刻,操、绍高下已分,袁绍成了“不臣”,其失势已不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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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799 不能从善,有其性格原因,就是选文指出的绍“性矜愎自高”。既失政治先机,这个“短于从善”的毛病,袁绍仍一犯再犯:不听田丰计以乘曹操东击刘备之机举军袭其后;不从沮授、田丰计以致官渡大败。程昱尝对曹操曰:“夫袁绍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三》)袁、曹博弈亦是智术博弈。袁绍“智不能济”的突出表现正是“短于从善”,根源亦在他的性格。刚愎自用,浪费了父祖辈留下的巨大资源,终于断送了河北基业。就此而言,袁绍输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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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01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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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03 [1].忧:父母的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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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05 [2].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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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07 [3].抗礼:以平等的礼节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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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09 [4].恶: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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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11 [5].省: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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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13 [6].说: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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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15 [7].新: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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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17 [8].禽: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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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19 [9].愤毒:愤怒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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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21 [10].案:通“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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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23 [11].遗: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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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25 [12].阴: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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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5827 [13].咸:都。
1707195828
1707195829 [14].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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