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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乐毅竭诚，垂涕流奔；霍光尽忠，上官告变。谗说殄[27]行，奸邪乱德，乃历代之常患，存亡之所由也。今主上富于阳秋，陛下以圣淑临朝，恭己委任，责成群下，方寄会通于群才，布德信于遐[28]荒。况臣世蒙殊恩，服事三朝，身非羁旅之宾，迹无韩彭之衅，而反间起于胸心，交乱过于四国，此古贤所以叹息于既往，而臣亦大惧于当年也。今寇贼冰消，大事垂[29]定，晋之遗黎[30]鹄立南望，赴义之众慷慨即路，元凶之命悬在漏刻，而横议妄生，成此贝锦[31]，使垂灭之贼复获苏息，所以痛心绝气，悲慨弥深。臣虽所存者公，所务者国；然外难未弭[32]，而内弊交兴，则臣本心陈力之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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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位太尉，固让[33]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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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殷浩至洛阳修复园陵，经涉数年，屡战屡败，器械都尽。温复进督司州，因[34]朝野之怨，乃奏废浩，自此内外大权一归温矣。温遂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水军自襄阳入均口，至南乡，步自淅川以征关中，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出子午道。别军攻上洛，获苻健荆州刺史郭敬，进击青泥，破之。健又遣子生、弟雄众数万屯峣柳、愁思塠以距[35]温，遂大战，生亲自陷阵，杀温将应诞、刘泓，死伤千数。温军力战，生众乃散。雄又与将军桓冲战白鹿原，又为冲所破。雄遂驰袭司马勋，勋退次女娲堡。温进至霸上，健以五千人深沟自固，居人皆安堵[36]复业，持牛酒迎温于路者十八九，耆老感泣曰：“不图今日复见官军！”初，温恃麦熟，取以为军资，而健芟[37]苗清野，军粮不属，收[38]三千余口而还。帝使侍中黄门劳[39]温于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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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温自以雄姿风气是宣帝、刘琨之俦[40]，有以其比王敦者，意甚不平。及是征还，于北方得一巧作老婢，访之，乃琨伎女也，一见温，便潸然而泣。温问其故，答曰：“公甚似刘司空。”温大悦，出外整理衣冠，又呼婢问。婢云：“面甚似，恨[41]薄；眼甚似，恨小；须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声甚似，恨雌。”温于是褫冠解带，昏然而睡，不怡[42]者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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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晋书》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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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在魏晋一众风采卓然的人物中，桓温以一介武将侧身其中，然而无论辞藻、气概皆不逊色。名士孙卓曾品评他“高爽迈出”，另一名士刘尹说他是孙权、司马懿那样的人，而桓温显然也乐意以此自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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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在史传中有一个暴烈的出场。十五岁时，他的父亲桓彝被韩晃杀害，桓温从此“枕戈泣血”立志复仇。十八岁时，参与杀害其父的江播亡故，三个儿子守丧期间藏刀于杖中防他，结果还是被他以凭吊之名进入，杀死三人。桓温由此知名，此后的人生轨迹显然与这一出场有着若隐若现的关联，他的声名主要来自其在战场上的雄才和方略，他的沉浮也系之于历次恢复中原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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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于公元317年在建康（今南京）立朝。江南为士族提供了绝好的荫蔽悠游之所，当朝者忙于经营此地，但北伐之声亦不绝于缕，其中固有故国之思，也因为北方的益州等地，实为保障江南稳固的军事要地。桓温有次要出猎，先到名士王濛、刘惔那探望，结果被问要一身戎装“做什么”，桓温答以：“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语境固不同，也说出了东晋政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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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小事，可以看出桓温对此事所自负的责任。北伐时，桓温与从属登上船楼眺望中原，感慨“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他绝不认同国运有废立兴衰、与人无关的说法，认为当职的官僚对后来的败退有不可推卸之责。当他途经金城，看到自己做琅琊内史时所种的柳树已有十围粗，而发出“木有如此，人何以堪”这样的感慨。可以想象，他的心境绝非伤怀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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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自视甚高，也自知必须要以战场上的胜利来树立自己的威名。他也证明了，自己确实是当世少有的良将。历史记载他生性简朴，而治军颇严。他的参军有次夹蒸薤，蒸薤黏在一起分不开，一起共餐的人不帮忙，结果都被桓温免职。桓温说：“同盘尚不相助，况夫危难夫？”他自己有精进勇猛之力，也会看“势”，并识良材。谢安、顾恺之、袁宏等人，都曾得到桓温的提拔而在其府中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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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年（346年），桓温上疏西伐。朝廷因为蜀地险远，桓温所带兵力又少，对此很是担心。但桓温以其对地势的判断，机智部署兵力，并自带步兵直指成都，经历彭模、笮桥等地的战斗，全取蜀地，任命当地贤达，“百姓咸悦”。后来，桓温数次上疏要求北征。在此之前，东晋建国初年，祖逖曾励精图治，一度收复黄河以南大片土地，并在黄河沿岸经营达八年之久。后因后方支持乏力，继而朝廷内乱，祖逖壮志未酬身先死。庾亮、虞翼等亦先后拟议北伐，趁着控制北方的后赵石虎死，外戚褚裒北伐，先锋到达彭城，后战败退回。终于在永和十年，桓温出发了，他在伊水大破敌军，修复故国陵寝，迁关中三千余人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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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胜利确定了桓温在东晋政治势力中的位置。西伐之后，“桓与马，共天下”的格局便已形成。北伐之后，桓温更是集内外大权于一身。但他的内心，显然不甘如此。他曾对幕僚说：“为尔寂寂，将为文、景所笑。”周围的人都不敢应答。一会又说：“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乎！”传说他有次经过王敦墓，看着说：“可儿！可儿！”《晋书》的编撰者认为这反映了桓温谋反的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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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四年（369年），桓温再次北伐，却以惨败收场。为重振其在朝野内外的名声，他在参军郗超的建议下拥立司马昱为简文帝，并诛杀多人。此时桓温威势显赫，连侍中谢安见了都遥遥揖拜，说：“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后来，简文帝病重，桓温上疏意欲简文帝禅位于己，没能得逞便愤愤不已；及至自己患病，又一再催促朝廷加赐代表谋逆前奏的“九锡”。谢安、王坦之等重臣拖延此事，直至桓温去世。所以时人有云：桓温志在篡夺，事未成，是幸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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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渐次登场的人物中，桓温确以其武略和精神上的张扬，“高爽迈出”。桓温所在的周遭，存现着高度紧张的氛围，他的言语行动能使有名望的人都战栗失色，内外惊惧。晋人所追求的极致的人生，可以说在他身上表现出雄强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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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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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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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勋：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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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去：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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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次：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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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将：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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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从：指堂房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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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御：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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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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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间道：偏僻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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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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