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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丁未,诏员外散骑常侍步堆使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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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车驾西讨赫连昌,次[4]拔邻山。筑城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先行。戊戌,至黑水。帝亲祈天,告祖宗之灵而誓众。六月癸卯朔,日有蚀之。甲辰,大破赫连昌,昌奔上邽。乙巳,车驾入城,虏昌群弟及其母妹妻妾宫人万数,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辛酉,班师。留常山王素、执金吾桓贷镇统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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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己卯,筑坛于祚岭,戏马驰射,赐中者金帛缯絮各有差。蠕蠕寇云中,闻破赫连昌,惧而逃。八月壬子,车驾至自西伐,饮至策勋,告宗庙,班军实以赐留台百僚各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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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一月,以氐王杨玄为假征南大将军、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十二月,行幸中山,守宰贪污免者十数人。癸卯,车驾还宫,复[5]所过田租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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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十二月丁卯,车驾至淮。诏刈雚苇作筏数万而济,淮南皆降。癸未,车驾临江,起[6]行宫于瓜步山。诸军同日皆临江,所过城邑,莫不望尘奔溃,其降附者不可胜数。甲申,宋文帝使献百牢,贡其方物,又请进女于皇孙,以求和好。帝以师婚非礼,许和而不许婚,使散骑侍郎夏侯野报之。帝诏皇孙为书,致马通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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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正月庚辰朔,南来降人五千余家于中山谋叛,州军讨平之。冀州刺史、张掖王沮渠万年与降人通[7]谋,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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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甲寅,中常侍宗爱构[8]逆[9],帝崩于永安宫,时年四十五。秘不发丧。爱又矫皇后令,杀东平王翰,迎周安王余立。大赦,改元为永平。尊谥曰太武皇帝,葬于云中金陵,庙号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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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生不逮[10]密太后,及有所识,言则悲恸,哀感傍人,明元闻而嘉叹。及明元不豫[11],衣不释带。性清俭率素,服御[12]饮膳,取给[13]而已,不好珍丽,食不二味。所幸昭仪、贵人,衣无兼彩。群臣白[14]帝,更峻京邑城隍以从《周易》设险之义,又陈萧何壮丽之说。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人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萧何之对,非雅言也。”每以财者军国之本,无所轻费。至于赏赐,皆是勋绩之家,亲戚爱宠,未尝[15]横[16]有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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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敌,常与士卒同在矢石间。左右死伤者相继,而帝神色自若。是以人思效命,所向无前。命将出师,指授节度,从命者无不制胜,违爽[17]者率[18]多败失。性又知人。拔士于卒伍之中,唯其才效所长。不论本末,兼甚严断,明于刑赏。功者赏不遗[19]贱,罪者刑不避亲,虽宠爱之,终不亏法。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故大臣犯法,无所宽假[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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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长听察,瞬息之间,下无以措其奸隐。然果于诛戮,后多悔之。司徒崔浩死后,帝北伐,时宣城公李孝伯疾笃,传者以为卒,帝闻而悼之,谓左右曰:“李宣城可惜。”又曰:“朕向[21]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褒贬雅意,皆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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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曰:太武聪明雄断,威灵杰立。藉[22]二世之资,奋征伐之气,遂戎轩四出,周旋夷险。平秦、陇,扫统万,翦辽海,荡河源。南夷荷担,北蠕绝迹,廓定四表,混一华戎。其为武功也大矣。遂使有魏之业,光迈[23]百王。岂非神睿经纶,事当命世[24]。至于初则东储不终,末乃衅成所忽[25],固本贻防,殆弗思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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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北史》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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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北魏是由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鲜卑人创立的政权。拓跋部是鲜卑人的一部,原来生活在今内蒙古大兴安岭北部一带,后经不断内迁,逐渐来到了中原的山西地区。魏晋时期,天下大乱,拓跋部通过战争和掠夺逐渐强大起来,公元338年正式建立政权,称为“代”。淝水之战,前秦败亡,拓跋部趁机坐大,经过连续三代君主的努力,逐渐扫平了北方的各少数民族政权,到了太武帝拓跋焘时期,终于实现了北方的统一。拓跋焘颇具文韬武略,即位之后连年兴兵,屡获胜利。他连灭柔然、夏、北燕、北凉等政权,统一北方中国,结束了十六国的分裂割据局面。他还南征刘宋,一直打到瓜步(今江苏六合),隔江与刘宋的首都建康(今南京)相对,使得刘宋京师震动,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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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建立之初,北方形势复杂,难以建立有效的统治,同时还有新兴的柔然(即蠕蠕)控制漠北草原,可以说是危机重重。公元423年,拓跋焘即位。胸怀雄才大略的他采纳汉人士大夫崔浩的建议,主动出击柔然。当时反对攻打柔然的呼声很高,主要原因是:彻底打败柔然没有什么好处,其地不可耕种,其人不可役使。但是崔浩指出:“打败柔然控制漠北草原,北魏可以到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打败柔然还能俘获其众,编入军队,为己效力。”拓跋焘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且决定在初夏柔然没有防备的时候出兵,他率军队舍弃辎重,深入草原腹地,大败柔然军队。与此同时,他将大量被柔然奴役的高车人编入军队,独立成军,使得北魏的军事实力大增。此后,拓跋焘又挫败了宋文帝的北伐,并且实施南征,使得刘宋遭到重创,宋文帝开创的“元嘉之治”就此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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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知人善任,作战时身先士卒,开创了属于北魏的大时代,北方的统一也在客观上结束了战乱,使百姓免予战乱的骚扰。当然,他实现的统一,其初衷并非是追求统一与和平,而主要是掠夺财富。每攻一国,他都会计算所获多少,战胜之后,也必然会将获得的财宝与“生口”大行赏赐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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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统一北方之后,为了统治中原甚至进一步打败刘宋,成为全国的“共主”,必须实行汉化。其实,自十六国以来,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汉化是大势所趋。少数民族的人口远远少于汉人,文化上又缺少足以使本民族的文明积淀下来的典籍,政治制度相对落后,因此出于统治的需要,制度上和观念上的汉化显得尤为关键。相对来说,长期在草原上活动的拓跋鲜卑人,汉化进程比较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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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虽然在政治上重用汉族士人崔浩,并且对他言听计从,称他为“长胜之家”,但是对于汉文化却终究没有从内心服膺,因此显得犹豫不决、进退失当。当深具谋略的崔浩利用道教将拓跋焘包装成“太平真君”,成为继孔子之后的一代圣人后,拓跋焘才龙颜大悦,采取了一系列汉化政策,如尚书省的重新建立,中书省和秘书省的建立,使得大批汉族士人聚集起来,参议政事、撰写史书;礼聘大家士人,礼送至平城;整顿赋税,考核官吏等。这些措施使得北魏出现了全新的气象,却也激化了鲜卑贵族和汉人士族之间的矛盾,导致北魏政局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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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崔浩为了打造一个真正行周孔儒教的华夏政权,坚决打击民间的杂神,这些民间的神祇都是鲜卑部落联盟时代的偶像。一概废除,虽然有利于伸张周孔儒教,却招来了鲜卑人的忌恨。此后,崔浩等人还进行激烈的“灭佛”举措,要“荡除胡神、灭其踪迹”。佛教在北方拥有很深的社会基础,受到鲜卑贵族乃至皇族的信奉,此举无疑将矛盾推到了顶点,最终鲜卑贵族群起反击,掀起了声势极大的反汉化运动。拓跋焘虽然自命为“太平真君”,但是作为一个鲜卑君主,从内心来说是把汉化作为巩固统治的措施来看待的,一旦汉化造成了政局的动荡,他仍然倾向于自己的统治基础——鲜卑贵族以及鲜卑旧俗。因此,崔浩等很多汉人知识分子最后都惨遭“身死族灭”的可悲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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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浩的悲剧折射了北魏政权实现汉化的艰难曲折。崔浩促成北魏政权汉化的努力,因为鲜卑人主体上还没有汉化,同时也因为拓跋焘没能从内心上根本认同这一政策而遭致失败。但是,北魏政权要统治中原,就必须要融入中华文明。拓跋焘作为一位雄才伟略的君主,没能解决这个难题。崔浩的理想,还要等上半个世纪,才由拓跋焘的后人——北魏孝文帝来加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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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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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差: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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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裁: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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