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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幼有至性，事亲以孝闻[2]。六岁，诵书万余言。弱不好弄[3]，博弈杂戏，初不经心。勤苦厉精，以夜继日。年十二，便能属文。父上开府僧垣，知名梁武代，二宫礼遇优厚，每得供赐，皆回给察兄弟，为游学之资，察并用聚蓄图书，由是闻见日博。年十三，梁简文帝时在东宫，盛修文义，即引于宣猷堂听讲论难，为儒者所称[4]。及简文嗣[5]位，尤加礼接。起家南海王国左常侍，兼司文侍郎。除[6]南郡王行参军，兼尚书驾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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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侍郎领著作杜之伟与察深相眷遇[7]，表用察佐著作，仍撰史。永定初，拜始兴王府功曹参军，寻补嘉德殿学士，转中卫、仪同始兴王府记室参军。吏部尚书徐陵时领著作，复引为史佐，及陵让官致仕等表，并请察制焉，陵见叹曰：“吾弗逮[8]也。”太建初，补宣明殿学士，除散骑侍郎、左通直。寻兼通直散骑常侍，报聘[9]于周。江左耆旧先在关右者，咸相倾慕。沛国刘臻窃于公馆访《汉书》疑事十余条，并为剖析，皆有经据。臻谓所亲曰：“名下定无虚士。”著《西聘道里记》，所叙事甚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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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还，补东宫学士。于时济阳江总、吴国顾野王、陆琼、从弟瑜、河南褚玠、北地傅縡等，皆以才学之美，晨夕娱侍。察每言论制述，咸为诸人宗[10]重。储君深加礼异，情越群僚，宫内所须方幅手笔，皆付察立草。又数令共野王递相策问，恒[11]蒙赏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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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尚书祠部侍郎。此曹职司郊庙，昔魏王肃奏祀天地，设宫县之乐，八佾之舞，尔后因循不革。梁武帝以为事人礼缛[13]，事神礼简，古无宫县之文。陈初承用，莫有损益。高宗欲设备[14]乐，付有司立议，以梁武帝为非。时硕学名儒、朝端在位者，咸希[15]上旨，并即注同。察乃博引经籍，独违群议，据梁乐为是，当时惊骇，莫不惭服，仆射徐陵因改同察议。其不顺时随俗，皆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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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宣惠宜都王中录事参军，带东宫学士。历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咨议参军，丁内忧[16]去职。俄[17]起为戎昭将军，知[18]撰梁史事，固辞不免。后主纂业，敕兼东宫通事舍人，将军、知撰史如故。又敕专知优册谥议等文笔。至德元年，除中书侍郎，转太子仆，余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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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日召入论选事，察垂涕拜请曰：“臣东皋贱族，身才庸近[19]，情忘远致，念绝修途。顷来忝窃，久知逾分，特以东朝攀奉，恩纪谬加。今日叨滥，非由才举，纵陛下特升庸薄，其如朝序何？臣九世祖信，名高往代，当时才居选部，自后罕有继踪。臣遭逢成擢，沐浴恩造[20]，累致非据，每切妨贤。臣虽无识，颇知审己，言行所践，无期荣贵，岂意铨衡[21]之重，妄委非才。且皇明御历，事高昔代，羽仪世胄，帷幄名臣，若授受得宜，方为称职。臣夙陶教义，必知不可。”后主曰：“选众之举，佥议所归，昔毛玠雅量清恪，卢毓心平体正，王蕴铨量得地，山涛举不失才，就卿而求，必兼此矣。且我与卿虽君臣礼隔，情分殊常，藻镜[22]人伦，良所期寄，亦以无惭则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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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自居显要，甚励清洁，且廪[23]锡以外，一不交通。尝有私门生不敢厚饷，止送南布一端，花綀一匹。察谓之曰：“吾所衣著，止是麻布蒲綀，此物于吾无用。既欲相款[24]接，幸不烦尔。”此人逊请，犹冀受纳，察厉色驱出，因此伏事者莫敢馈遗[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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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灭，入隋，开皇九年，诏授秘书丞，别敕成梁、陈二代史。又敕于硃华阁长参。文帝知察蔬菲，别日乃独召入内殿，赐果菜，乃指察谓朝臣曰：“闻姚察学行当今无比，我平陈唯得此一人。”十三年，袭封北绛郡公。察往岁之聘周也，因得与父僧垣相见，将别之际，绝而复苏，至是承袭，愈更悲感，见者莫不为之歔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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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二年，诏曰：“前秘书丞北绛郡开国公姚察，强学待问，博极群典，修身立德，白首不渝，虽在哀疚，宜夺情礼，可员外散骑常侍，封如故。”又敕侍晋王昭读。炀帝初在东宫，数被召见，访以文籍。即位之始，诏授太子内舍人，余并如故。车驾巡幸，恒侍从焉。及改易衣冠，删正朝式，切问近对，察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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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七十四，大业二年，终于东都，遗命薄葬，务从率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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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陈书》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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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姚察和江总同传，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江总自幼聪敏，长大以后，笃学有辞采，家传赐书数千卷，他昼夜寻读，未尝辍手。姚察的聪明勤奋与江总不相上下，六岁能诵书万余言，十二岁便能写文章，他的父亲给他们兄弟的钱财，姚察都用于聚蓄图书，从书中汲取了大量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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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后主雅尚文词，傍求学艺，每当臣下有表疏及献上赋颂，都亲自省览，对于好文笔的作者，给予赏赐，加以爵位。正因为陈后主有这样的爱好，姚察的文才被陈后主所看重。陈后主所作文字，总是另写一本交给姚察，有疑问处悉令他刊定。他对朝士们说：“姚察达学洽闻，手笔典裁，求之于古，犹难辈匹，在于今世，足为师范。且访对甚详明，听之使人忘倦。”还说：“我于姚察文章，非唯玩味无已，故是一宗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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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察的文才也受到与之同时才子的推崇。徐陵名高一代，每见察制述，尤所推重，并曾对其子徐俭说：“姚学士德学无前，汝可师之也。”江总为太子詹事时，曾做登宫城五百字诗，当时太子及徐陵以下诸名贤纷纷和诗。徐陵后来对江总说：“我所和弟五十韵，寄弟集内。”后来江总编次文章，发现没有姚察的和本，便对姚察说：“高才硕学，庶光拙文，今须公所和五百字，用偶徐侯章也。”姚察谦逊未付，江总说：“如果得不到您的和诗，不但我的诗没有价值，也违背了徐公所寄的希望，怎能够忍心有此两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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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察与江总有很多相似点，但是，史上对两个人的评价却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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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根本区别在于对陈朝末期政治的态度。从陈后主即位以后，姚察就对朝廷政治失去了热情，其表现就是寻找各种借口推脱朝廷的任职。陈后主任他为中书侍郎、兼东宫通事舍人，姚察以为父母守丧为由，连连进行推辞，直到丧服期满，才受任为给事黄门侍郎，领著作，但因斋素日久，羸弱不堪。陈后主让他停止素斋，并下手敕说：“卿羸瘠如此，斋菲累年，不宜一饭，有乖将摄，若从所示，甚为佳也。”姚察虽表面接受，但仍我行我素。很难想象，这样的健康状况，能为朝廷做什么事。后来江总等人又举荐姚察为吏部尚书，姚察辞让甚切，说自己是“东皋贱族，身才庸近，情忘远致，念绝修途”，表示“羽仪世胄，帷幄名臣，若授受得宜，方为称职。臣夙陶教义，必知不可”。后来他实在推辞不掉，便采取洁身自好的态度，“廪赐以外，一不交通”。然而此时此刻，江总却仍然醉心于朝廷的腐败政治。作为陈后主的狎客之一，江总经常出席陈后主举行的通宵达旦的宴饮，与众美人一起吟诗唱和。隋朝大军即将渡江，江总竟接受佞臣施文庆等人的贿赂，劝说陈后主放弃出兵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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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朝一批以才学之美而受皇帝宠信的学士，到陈末发生了分化，以江总为代表的一些人为腐败政治推波助澜；以傅縡为代表的一些人疾恶如仇，以命抗争；以姚察为代表的一些人远离腐败，明哲保身，他们虽不能挽狂澜于既倒，但也没有推波助澜。唐人李延寿对三个人分别予以评价，说傅縡“聪警特达，才气自负，行之平日，其犹殆诸；处以危邦，死其宜矣”；说姚察“栖托艺文，蹈履清直，文质彬彬，各践通贤之域，美矣乎”；说江总“溺于宠狎，反以文雅为败，然则士之成名，所贵彬彬而已”，也算是较为客观公允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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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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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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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名：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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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闻：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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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弄：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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