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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丁亥，太原杨世洛聚众万余人，寇掠城邑。丙申，罗令萧铣以县反，鄱阳人董景珍以郡反，迎铣于罗县，号为梁王，攻陷傍郡。戊戌，武贲郎将高毗败济北郡贼甄宝车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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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丙辰，唐公入京师。辛酉，遥尊帝为太上皇，立代王侑为帝，改元义宁。上起宫丹阳，将逊于江左。有乌鹊来巢[18]幄帐，驱不能止。荧惑犯太微。有石自江浮入于扬子。日光四散如流血。上甚恶[19]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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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三月，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元礼，监门直阁裴虔通，将作少监宇文智及，武勇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景，内史舍人元敏，符玺郎李覆、牛方裕，千牛左右李孝本、弟孝质，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以骁果作乱，入犯宫闱。上崩于温室，时年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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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隋书》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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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杨广继位登基是通过阴谋政变实现的，然而在《隋炀帝纪》却看不出阴谋政变的详细记载。纪传中只有两处轻描淡写的记载：“及太子勇废，立上为皇太子”。“（仁寿）四年七月，高祖崩，上即皇帝位于仁寿宫”。然而，杨广是怎样被立为太子的？隋文帝是怎样死的？杨广是怎样即位的？这些关键性的问题只能从其他一些记载中钩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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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初期，所立的太子是长子杨勇，史载杨勇“好学，解属辞赋，性宽仁和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隋书·房陵王勇列传》）。由于他不像杨广那样善于矫情饰行，所以渐渐不被杨坚喜欢。尤其是冬至那天，百官齐到太子东宫朝拜祝贺，更引起杨坚对太子的不满，这给对太子之位久有觊觎之心的杨广提供了极好的机会，他针对杨坚的弱点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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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针对杨坚信好数术的弱点，利用方术神学逼迫杨坚下废掉太子的决心。史书上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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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十二年六月，繁昌杨悦，见云中二物，如羝羊，黄色，大如新生犬，斗而坠。悦获其一，数旬失所在。近羊祸也。《洪范五行传》曰：“君不明，逆火政之所致也。”状如新生犬者，羔类也。云体掩蔽，邪佞之象。羊，国姓。羔，羊子也。皇太子勇，既升储贰，晋王阴毁而被废黜。二羔斗，一羔坠之应也。（《隋书·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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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传说就是杨广及其党羽编造的，意在迫使杨坚早下决心废掉太子。这从三个方面可以分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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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说发生的地点上看。这个传说是从繁昌县传出来的。繁昌县位于今天的安徽繁昌附近，魏晋南北朝时属于扬州丹阳郡，隋朝灭陈后，把繁昌县取消，划入当涂县。隋文帝杨坚时，在今江苏、安徽一带只设两个总管府，一个是扬州（治今江苏南京），由杨广任刺史总管；另一个是寿州（治今安徽寿县），由杨广的党羽宇文述为刺史总管。“两羊相斗”的传说从这里传出决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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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间上看。《隋书·韦鼎列传》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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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兰陵公主寡，上为之求夫，选亲卫柳述及萧玚等以示于鼎。鼎曰：“玚当封侯，而无贵妻之相。述亦通显，而守位不终。”上曰：“位由我耳。”遂以主降述。上又问鼎：“诸儿谁得嗣？”答曰：“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即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不肯显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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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记载讲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把兰陵公主嫁给了柳述，另一件事是向韦鼎询问谁能做继承皇位的太子。韦鼎是当时有名的术士，杨坚想通过相术决定立谁为太子，这反映了杨坚在太子废立问题上心里矛盾重重，举棋不定。这两件事似乎发生在同时，起码时间相距不远。因此，只要知道杨坚将女儿嫁给柳述的时间，就可以知道杨坚向韦鼎询问继承人的时间。兰陵公主嫁给柳述，时年十八岁。死于隋炀帝大业元年（605年），时年三十二岁。可知兰陵公主嫁给柳述的时间正好是开皇十一年（591年）。这正是杨坚在太子废立问题上心情极度矛盾的时期。而在第二年就出现了两只羊羔相斗，一只羊羔坠地的传说以及利用谐音及附会的方法进行的诠释，这也绝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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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广的处事人品看。杨坚的四子杨秀对杨广取代杨勇的太子地位很不满，杨广生怕他日后对自己不利，便对他加以陷害。他暗中做了一个木头人，在上面写上杨坚及弟弟杨谅的名字，用绳子将木人捆住，并在木人的心脏位置钉上一颗钉子，让人将木人秘密地埋在华山之下。然后又让杨素当众把木人挖出来，说是杨秀所为。既然杨广为了坐稳太子的宝座，不惜用方术激怒杨坚，以除掉弟弟杨秀，他也可以为了登上太子的宝座，用方术促使其父废黜哥哥杨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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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针对杨坚的另一个宠爱皇后独孤氏的弱点，杨广开始争取独孤氏的支持，利用独孤氏向杨坚施加影响。他利用向皇后辞行的机会，讲了其兄杨勇许多坏话。回到扬州后，又让其党羽宇文述带着许多金银财宝进京去拉拢朝中重臣杨素兄弟。杨素便到皇后独孤氏那里“盛言太子不才”，使独孤氏下决心废掉太子杨勇。由于杨广的一系列活动，杨坚废长立幼的倾向也越来越明显了。自从杨坚、独孤氏表现出废长立幼的倾向后，太子杨勇所住的东宫即处在各方面的监视之中。来自各方面的监视，使杨勇处于“内外喧谤，过失日闻”的境地中。杨勇的被废黜和杨广的当太子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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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隋文帝杨坚之死，《资治通鉴》中也有与正史不一样的记载。司马光《通鉴考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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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大业略记》记曰：高祖在仁寿宫，病甚，追帝（即杨广）侍疾，而高祖美人尤嬖幸者，唯陈、蔡二人而已。帝乃召蔡于别室，既还，面伤而发乱。高祖问之，蔡泣曰：“皇太子为非礼。”高祖大怒，啮指出血，召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令发诏追庶人勇（指杨勇），即令废立。帝事迫，召左仆射杨素、左庶子张衡进毒药。帝简骁健官奴三十人皆服妇人之服，衣下置杖，立于门巷之间，以为之卫。素等既入，而高祖暴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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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明确指出，杨坚是在准备废杨广时，被杨广派人毒死的。马总《通历》则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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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即杨坚）有疾，于仁寿殿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歔欷。是时唯太子（指杨广）及陈宣华夫人侍疾，太子无礼，宣华诉之。帝怒曰：“死狗，那可付后事！”遽令召勇（指杨勇）。杨素秘不宣，乃屏左右，令张衡入拉帝，血溅屏风，冤痛之声闻于外，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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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两个记载，虽不尽相同，但有两点是一样的，第一，杨坚非自然死亡，是被杨广派人害死的。第二，具体执行杨广命令的，是右庶子、领给事黄门侍郎张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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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结论是可信的，张衡被杀就是个有力的证明。张衡与杨广关系极密。隋初，杨广为河北行台，张衡历任刑部、度支二曹郎。行台机构被撤后，杨广任并州总管，张衡任总管掾。后来，杨广转为扬州总管，张衡又作为掾属跟至扬州。史载：“王甚亲任之。衡亦竭虑尽诚事之，夺宗之计，多衡所建也。”杨广即帝位后，又任张衡为给事黄门侍郎，进位银青光禄大夫，不久又迁其为御史大夫。张衡是河内郡（治今河南沁阳）人，大业三年，杨广外出巡幸，还专门修了从山西太原直通河内的御道，到张衡家中留宴三日。张衡受此殊宠，与他帮助杨广夺宗登位有很大关系。张衡“以藩邸之旧，恩宠莫与为比，颇自骄贵”，渐渐引起杨广对他的不满。杨广曾对他的侍臣说：“张衡自谓由其计划，令我有天下也。”从此渐渐对其冷淡，最后把他削职为民，放还田里。大业八年，又以“心怀怨望”、“谤讪朝政”之罪将他处死。张衡临死时高声喊道：“我为人作何物事，而望久活！”吓得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隋书·张衡列传》）。张衡所说的“何物事”，显然是他受杨广之命杀害杨坚之事。这件事是杨广最不能公开的秘密，也是张衡得以受宠保命的一张王牌。张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打出这张王牌的。只有在两种情况下张衡才会把此秘密张扬出来，一个是他不想活了，另一个是杨广不让他活了。现在是杨广不让他活了，他想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但是，监刑者不想死，他知道，如果杨广知道这个最大秘密泄露给他，他也就活不成了。于是便掩耳盗铃，将张衡杀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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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两朝各发生过一次骨肉相残的宫廷政变，一次是隋炀帝杨广发动的构陷兄长杀死亲父的政变，一次是唐太宗李世民杀死亲兄弟逼父亲让位的玄武门之变。两次政变有两个重要的不同之处，第一，杨广以实施阴谋即位，李世民以粉碎阴谋夺权；第二，杨广发动的政变使隋朝短命而终，而唐太宗发动的政变却导致唐朝出现了“贞观之治”。这大概就是阴谋家与政治家的区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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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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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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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