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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01 张浚,字德远,汉州绵竹人,唐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父咸,举进士、贤良两科。浚四岁而孤,行直视端,无诳言,识者知为大器。入太学,中进士第。靖康初,为太常簿。张邦昌僭立,逃入太学中。闻高宗即位,驰赴南京,除[1]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郎,擢殿中侍御史。驾幸东南,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逼逐谏臣坠水死,浚奏夺世忠观察使,上下始知有国法。迁侍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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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05 建炎三年春,金人南侵,车驾幸钱塘,留朱胜非于吴门捍御,以浚同节制军马,已而胜非召,浚独留。时溃兵数万,所至剽掠,浚招集甫[2]定。会苗傅、刘正彦作乱,改元赦书至平江,浚命守臣汤东野秘不宣。未几,傅等以檄来,浚恸哭,召东野及提点刑狱赵哲谋起兵讨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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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09 会韩世忠舟师抵常熟,张俊曰:“世忠来,事济[3]矣。”白浚以书招之。世忠至,对浚恸哭曰:“世忠与俊请以身任之。”浚因大犒俊、世忠将士,呼诸将校至前,抗[4]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众皆曰:“贼逆我顺。”浚曰:“闻贼以重赏购吾首,若浚此举违天悖人,汝等可取浚头去;不然,一有退缩,悉以军法从事。”众咸感愤。于是,令世忠以兵赴阙[5],而戒其急趋秀州,据粮道以竢大军之至。世忠至秀,即大治[6]战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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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11 会傅等以书招浚,浚报云:“自古言涉不顺[7],谓之指斥乘舆[8];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废立之事,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9]。今建炎皇帝不闻失德,一旦逊位,岂所宜闻。”傅等得书恐,乃遣重兵扼临平,亟除俊、世忠节度使,而诬浚欲危社稷,责郴州安置。俊、世忠拒不受。会吕颐浩、刘光世兵踵至,浚乃声傅、正彦罪,传檄中外,率诸军继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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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15 浚在关陕三年,训新集之兵,当[10]方张之敌,以刘子羽为上宾,任赵开为都转运使,擢吴玠为大将守凤翔。子羽慷慨有才略,开善理财,而玠每战辄胜。西北遗民,归附日众。故关陕虽失,而全蜀按堵[11],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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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19 孝宗即位,召浚入见,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唯公。”赐坐降问,浚从容言:“人主之学,以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敌仇自服。”孝宗悚[12]然曰:“当不忘公言。”除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进封魏国公。翰林学士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浚谓不守两淮而守江干,是示敌以削弱,怠[13]战守之气,不若先城[14]泗州。及浩参知政事,浚所规画[15],浩必沮[16]之。浚荐陈俊卿为宣抚判官,孝宗召俊卿及浚子栻赴行在。浚附奏请上临幸建康,以动[17]中原之心;用师淮堧,进舟山东,以为吴璘声援。孝宗见俊卿等,问浚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金人以十万众屯河南,声言规[18]两淮,移文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浚言北敌诡诈,不当为之动,以大兵屯盱眙、濠、庐备[19]之,卒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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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23 浚既去,犹上疏论尹穑奸邪,必误国事,且劝上务学亲贤。或勉浚勿复以时事为言,浚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吾荷两朝厚恩,久尸[20]重任,今虽去国,犹日望上心感悟,苟有所见,安忍弗言。上如欲复用浚,浚当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病为辞。如若等言,是诚何心哉!”闻者耸然。行次[21]余干,得疾,手书付二子曰:“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讣闻,孝宗震悼,辍视朝,赠太保,后加赠太师,谥忠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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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25 浚幼有大志,及为熙河幕官,徧行边垒,览观山川形势,时时与旧戍守将握手饮酒,问祖宗以来守边旧法,及军阵方略之宜。故一旦起[22]自疏远,当枢筦之任,悉能通知边事本末。在京城中,亲见二帝北行,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敌俱存,故终身不主和议。每论定都大计,以为东南形势,莫如建康,人主居之,可以北望中原,常怀愤惕。至如钱塘,僻在一隅,易于安肆[23],不足以号召北方。与赵鼎共政,多所引擢,从臣朝列,皆一时之望,人号“小元佑”。所荐虞允文、汪应辰、王十朋、刘珙等为名臣;拔吴玠、吴璘于行间,谓韩世忠忠勇,可倚以大事,一见刘锜奇之,付以事任,卒皆为名将,有成功,一时称浚为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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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27 选自《宋史》卷三百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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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29 〔赏析〕张浚,字德远,号紫岩居士,汉州绵竹(今四川绵竹市)人,南宋政治家、抗金将领,徽宗时中进士,钦宗靖康时为太常簿。高宗即位建立南宋王朝,张浚任枢密院编修官。后又任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等职。他力主抗金,反对议和。率部屡次破金,给金兵以沉重打击。后被罢官,免去节度使之职,贬往连州等地居住二十余年。即使在张浚被秦桧排挤出朝的二十年间,仍顶着被台谏论列的压力,以其父对策中“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能忍不言以负陛下”为信条极论时事,就抗金等有关社稷安稳大事反复上书高宗。孝宗即位后起用张浚,隆兴二年(1164年),张浚又被主和派排挤,罢去相位,出判福州。张浚在赴任路上听说朝廷议和,继续上书反对,途经余干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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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31 南宋初期,朝廷要想一雪靖康之耻,恢复北宋的气势,英明的君主固不可少,但也不可缺少优秀宰相的襄助。高宗时的大臣李纲本堪重任,但在朝廷遭受排挤,加上赵构惧怕金兵,故而壮志不得伸展,他那抗金的正确方略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孝宗即位时对于优秀宰相的人选很是渴求,然而即使张浚出现,也没有受到真正的重用,空留历史的叹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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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33 孝宗皇帝锐意北伐,经过各种挫折打击之后,南宋几无可用之人,张浚成了孝宗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不过张浚本人确有志大而才疏的毛病,太上皇高宗皇帝也曾劝孝宗不要信其虚名,然而孝宗皇帝并没有接纳这个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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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35 当张浚斩赵哲,贬刘锡而上书待罪时,高宗说:“‘浚放罪诏,宜早降’。因言浚用曲端、赵哲、刘锡,后见其过而重遣之,浚未有失,安可罢也……有才而能办事者固不少,若孜孜为国,无如浚。”略晚于张浚的著名学者杨万里曾针对诋毁张浚的言论为之辩白说:“魏公有社稷大功五件:复辟之勋,一也;发储嗣之议,二也;诛范琼以正朝纲,三也;用吴玠以全蜀,四也;却刘麟以定江右,五也。”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张浚屡立功劳,然而这些成功即便是中才之人亦能胜任,对于张浚能否拥有担当宰相之重任,这些证据显然是颇为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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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37 孝宗殷切盼望北伐成功,张浚亦为之振奋不已,可是主将李显忠刚从西夏回来且众将士尚未与之亲近,副将邵宏渊战场经验不足,又怀有私心,两人却都想被重用。这样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松散的政治联盟,自然是不具有任何可持续发展性的。再说,国家之事无小事,隆兴北伐亦不是君臣二人所能当机立断的,仅凭一腔热情,而没有后续的谋略,北伐必将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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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39 判断越是坚定,就越该考虑周密。张浚这个人志向很大,但气量不够;勇气可嘉,但办事不周。遭到保守派秦桧之流的排挤后,他只是一直无谓地愤怒声讨,却不采取实际的措施以阻遏政敌猖狂的进攻。政治洞察力的欠缺是他最大的不足之处,以致再度出山后,他仍旧犹如初次被任用时一样,二十年的贬官没有让他成长多少,隆兴北伐的失败不是不可预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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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41 人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然而被压制打击之后的张浚,虽为孝宗启用,但内心充满了愤慨不满的怨气,不相信任何人,不接受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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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43 决定愈是坚决,就愈要坚定信念。作为一国之君,就应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符离之败后,张浚遭到主张议和的士大夫们诋毁与非议,此时,孝宗复赐浚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重,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须与卿终之”,告诉张浚“卿不可畏人言而怀犹豫”。然而孝宗最终并没有顶住北伐失败的压力,还是“畏人言”,并且毫不“犹豫”地罢黜了张浚。不仅是在张浚的问题上,在整个用相的问题上,孝宗总是不坚定,频繁易相,统治政策也严重缺乏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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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45 可见,孝宗一朝,君臣都缺乏兴邦定国的必备素质。但诚如杨万里所言,张浚也确实有不少闪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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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47 (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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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6049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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