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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饥,遣括察访,发常平钱粟,疏沟渎,治废田,以救水患。迁集贤校理,察访两浙农田水利,迁太常丞、同修起居注。时大籍[8]民车,人未谕县官意,相挻[9]为忧;又市易司患[10]蜀盐之不禁,欲尽实[11]私井而辇[12]解池盐给之。言者论二事如织,皆不省,括侍帝侧,帝顾曰:“卿知籍车乎?”曰:“知之。”帝曰:“何如?”对曰:“敢问欲何用?”帝曰:“北边以马取胜,非车不足以当[13]之。”括曰:“车战之利,见于历世。然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捷速。今之民间辎车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谓之太平车,但[14]可施于无事之日尔。”帝喜曰:“人言无及此者,朕当思之。”遂问蜀盐事,对曰:“一切实私井而运解盐,使一出于官售,诚善。然忠、万、戎、泸间夷界小井尤多,不可猝绝也,势须列候[15]加警[16],臣恐得不足偿费。”帝颔[17]之。明日,二事俱寝[18]。擢知制诰,兼通进、银台司,自中允至是才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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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赋近畿户出马备边,民以为病[19],括言:“北地多马而人习骑战,犹中国之工[20]强弩也。今舍我之长技,强所不能,何以取胜。”又边人习兵,唯以挽强定最,而未必能贯革,谓宜以射远入坚为法。如是者三十一事,诏皆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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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萧禧来理河东黄嵬地,留馆不肯辞,曰:“必得请而后反[21]。”帝遣括往聘[22]。括诣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古长城为境,今所争盖三十里远,表论之。帝以休日开天章阁召对,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命以画图示禧,禧议始屈。赐括白金千两使行。至契丹庭,契丹相杨益戒来就议,括得地讼之籍数十,预使吏士诵[23]之,益戒有所问,则顾吏举以答。他日复问,亦如之。益戒无以应,谩[24]曰:“数里之地不忍,而轻绝好乎?”括曰:“师直为壮,曲为老[25]。今北朝弃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会,契丹知不可夺,遂舍黄嵬而以天池请。括乃还,在道图[26]其山川险易迂直,风俗之纯庞,人情之向背,为《使契丹图抄》上之。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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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白事丞相府,吴充问曰:“自免役令下,民之诋訾者今未衰[27]也,是果于民何如?”括曰:“以为不便者,特士大夫与邑居之人习于复[28]除者尔,无足恤也。独微户本无力役,而亦使出钱,则为可念。若悉弛之,使一无所预,则善矣。”充然其说,表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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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确论括首鼠乖剌,阴[29]害司农法,以集贤院学士知宣州,明年,复龙图阁待制、知审官院,又出知青州,未行,改延州。至镇,悉以别赐钱为酒,命廛市良家子驰射角胜,有轶[30]群之能者,自起酌酒以劳[31]之,边人欢激,执弓傅矢,唯恐不得进。越岁,得彻札超乘者千余,皆补中军义从,威声雄他府。以副总管种谔西讨援银、宥功,加龙图阁学士。朝廷出宿卫之师来戍,赏赉[32]至再而不及镇兵。括以为卫兵虽重,而无岁不战者,镇兵也。今不均若是,且召乱。乃藏敕书,而矫制赐缗钱数万,以驿闻。诏报之曰:“此右府颁行之失,非卿察事机,必扰军政。”自是,事不暇请者,皆得专之。蕃汉将士自皇城使以降,许承制补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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谔师次[33]五原,值[34]大雪,粮饷不继,殿直刘归仁率众南奔,士卒三万人皆溃入塞,居民怖骇。括出东郊饯河东归师,得奔者数千,问曰:“副都总管遣汝归取粮,主者为何人?”曰:“在后。”即谕令各归屯。及暮,至者八百,未旬日,溃卒尽还。括出按[35]兵,归仁至,括曰:“汝归取粮,何以不持军符?”归仁不能对,斩以徇[36]。经数日,帝使内侍刘惟简来诘叛者,具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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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景思谊、曲珍拔夏人磨崖葭芦浮图城,括议筑石堡以临西夏,而给事中徐禧来,禧欲先城[37]永乐。诏禧护诸将往筑,令括移府并塞,以济军用。已而禧败没,括以夏人袭绥德,先往救之。不能援永乐,坐[38]谪均州团练副使。元祐初,徙秀州,继以光禄少卿分司,居润八年卒,年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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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论著。又纪平日与宾客言者为《笔谈》,多载朝廷故实、耆旧出处,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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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宋史》卷三百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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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沈括,北宋儒者、科学家、教育家,字存中,号梦溪丈人,浙江钱塘人。他自幼体弱多病,幸有家传医典《博济方》,得以中药调理。整日与病痛及汤药打交道,让年少的沈括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而开始钻研医学经典。因出生于官宦之家,沈括自小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饱读诗书,涉猎颇广。他随父亲沈周宦游四方,得以接触大自然,接触农业生产,了解了社会的需要。至和元年(1054年),在父亲沈周去世后,沈括以父荫步入仕途,随即便表现出了非凡的治国才能。熙宁四年(1071年),沈括受到变法领袖王安石的赏识,被大力提拔,不久便成为“熙宁变法”的得力干将,致力于新法的制定与推行。他校勘典籍、疏浚河道、治废田、救水患、发常平钱粟,察访两浙农田水利,出使辽国,政绩显著。元丰五年(1082年),因“永乐城之战”遭到贬谪。晚年顿悟人生,携家归隐江苏镇江的“梦溪园”,将平生所学汇编于《梦溪笔谈》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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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溪笔谈》共三十卷,《笔谈》二十六卷,《补笔谈》三卷,《续笔谈》一卷,内容涉及沈括在数学、历法、物理、化学、生物、声乐、地理、农业、水利、建筑、文学、军事等不同领域的人文、科学成就。如在数学方面,沈括发明了隙积术、会圆术;光学方面,他对小孔成像原理作了详细的论述;化学方面,沈括首次命名了“石油”,并用石油制出质量上乘的墨;历法方面,他大胆提出了《十二气历》;水利方面,沈括有《圩田五说》、《万春圩图书》等著作;军事方面,他又著有《修城法式条约》和《边州阵法》等军事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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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编纂《宋史》的元丞相脱脱称赞沈括为“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论著”。英国科学技术史专家李约瑟更是赞其为“中国整部科学史中最卓越的人物”,其人文科学巨著《梦溪笔谈》,也被李约瑟称为“中国科学史上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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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思想受钳制的中央专制主义集权王朝,怎么会孕育出沈括这样一位博学多才的科学巨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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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天赋异禀。沈括从小就对知识充满了渴望,且接受能力非常强。不仅如此,对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他会不辞辛苦地去认真钻研,比如医学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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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成长环境。沈括生于一个儒学世家,世习儒业,而其生活的时期,正是儒学复兴、新儒学诞生及理学萌芽的时期。诸如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等人均大力提倡“疑经精神”和“博学精神”,鼓励学子怀疑经典,广泛涉猎。无论是新儒学,还是理学,都推崇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关注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这样的社会氛围,对沈括启蒙教育的影响必然是巨大的。所以,他从小就表现出对于自然科学的浓厚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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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成长经历。随父宦游的生涯,让饱读诗书的沈括较早地接触到了民生疾苦,接触到了积贫积弱的社会现实,从而让他深刻意识到科教兴国的重要性。而先天的身体条件也让他得以接触到医学经典,刻苦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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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儒者身份。沈括乃一代儒者,其《孟子解》受到后人的研究和关注。无论是对“以民为本”、“人性本善”的阐发还是对“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的理解,均独具慧眼。也正是因为沈括是一位儒者,他跟随着儒学复兴与改革的潮流,从而去涉猎不同的领域以普济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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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熙宁变法。熙宁变法是沈括这位科学巨匠诞生的最重要的社会条件。二十四岁以前的沈括,只是随父宦游,几乎是没有任何建树。而在熙宁四年时,时年二十四岁的沈括得到了“熙宁变法”领袖王安石的赏识,变法对于人才的渴求,使沈括的才能和探究精神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挥。新法的制定和推行不是突发奇想式的觉悟就可以完成的,这要求沈括不仅要有创新的头脑,还要有勇于实践、永不放弃的精神,而实践又是最好的老师。无论是农田水利的治理、历法的制定、军事的需要,还是音乐的出新,都使得沈括的学说体系变得更加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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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晚年归隐梦溪园。“永乐城之战”的失利对沈括的人生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此后,他顿悟人生,归隐江苏镇江梦溪园,潜心著述,誓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于后世。这才有了科学巨著《梦溪笔谈》的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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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特殊的成长环境以及经历,让他完成了对各方面知识的储备;而儒者的身份让他心怀天下,迫切地想要去普济苍生,且蓄势待发。“熙宁变法”兴起后王安石的赏识,让他可以一展抱负。晚年的归隐,让他的毕生成就可以跃于纸上、流芳百世。其间环节,缺一不可。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学术氛围和社会需要造就了沈括这样一位科学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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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像沈括这样集各领域科研成果于一身的科学家少之又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沈括那样的天赋和社会阅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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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北宋就仅仅只有沈括这样一位科学家吗?答案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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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复兴与改革的社会大环境使得北宋时期的学子接受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思想洗礼,他们开始关注自然科学,关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所以拥有新思想的“科学家”群体还是比较庞大的。例如《儒林列传》里提到的胡瑗、李觏、何涉等人,他们都是北宋时期早早关注到自然科学领域的科学家。再如天文物理学家燕肃,著有研究潮汐原理的专著《海潮论》;建筑家李诫,著有划时代建筑专著《营造法式》,主持修建了开封府衙、朱雀门等著名建筑;儿科医生钱乙,善治儿科疑难杂症,有医学专著《小儿药证直诀》传世;后来的宋元数学四大家:杨辉、秦九韶、李治、朱世杰更是取得了傲人的数学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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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不同领域的科学家可谓数不胜数,但是,许多人只顾着积极投身于实践,并不能像沈括一样,晚年可以悠然自得地在自家的园子里潜心著述,所以没有专门的著作流传下来,他们的科研成果也一并湮没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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