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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工匠制造，糜费官物，十私八九，楚材请皆考核之，以为定制。时侍臣脱欢奏简[24]天下室女，诏下，楚材尼[25]之不行，帝怒。楚材进曰：“向[26]择美女二十有八人，足备使令。今复选拔，臣恐扰民，欲覆奏耳。”帝良久曰：“可罢之。”又欲收民牝马，楚材曰：“田蚕之地，非马所产，今若行之，后必为人害。”又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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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楚材奏曰：“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27]者必用儒臣。儒臣之事业，非积数十年，殆[28]未易成也。”帝曰：“果尔，可官其人。”楚材曰：“请校试之。”乃命宣德州宣课使刘中随郡考试，以经义、词赋、论分为三科，儒人被俘为奴者，亦令就试，其主匿弗遣者死。得士凡四千三十人，免为奴者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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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州郡长吏，多借贾人银以偿官，息累数倍，曰羊羔儿利，至奴其妻子，犹不足偿。楚材奏令本利相侔[29]而止，永为定制，民间所负者，官为代偿之。至一[30]衡量，给符印，立钞法，定均输，布递传，明驿券，庶政略备，民稍苏息[31]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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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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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以御宝空纸，付奥都剌合蛮，使自书填行之。楚材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宪章，今欲紊[32]之，臣不敢奉诏。”事遂止。又有旨：“凡奥都剌合蛮所建白[33]，令史不为书者，断其手。”楚材曰：“国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与焉。事若合理，自当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况截手乎！”后不悦。楚材辨论不已，因大声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三十余年，无负于国，皇后亦岂能无罪杀臣也。”后虽憾之，亦以先朝旧勋，深敬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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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夏五月，薨于位，年五十五。皇后哀悼，赙[34]赠甚厚。后有谮楚材者，言其在相位日久，天下贡赋，半入其家。后命近臣麻里扎覆视之，唯琴阮十余，及古今书画、金石、遗文数千卷。至顺元年，赠经国议制寅亮佐运功臣、太师、上柱国，追封广宁王，谥文正。子铉、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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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元史》卷一百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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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耶律楚材出生于契丹贵族地主阶级家庭，生长在燕京，是辽皇族东丹王耶律倍的后裔。这个家族接受汉文化很早，受儒家思想影响较深，最晚从他的父亲耶律履时起，他的家庭就已经完全汉化了。据史书记载，耶律楚材博览群书，通晓经史、天文、地理、律历、数术，同时还擅长音乐、医卜等，在成吉思汗时期和托雷监国、窝阔台汉、乃马真称制时期，他以其杰出的政治才能促进蒙古帝国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化、建立中央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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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制度方面，耶律楚材强调定制度、议礼乐，这是儒学“汉法”之根本。儒学强调君臣之别和社会等级，以此来维护君主至高无上的地位，加强君权。蒙古族原来没有严格的区别君、臣上下的朝廷仪礼，大汗与各部落酋长以兄弟相称，缺乏大汗的威严。在窝阔台汗登基时，耶律楚材用儒礼“定册立仪礼”确立了君臣尊卑，加强了大汗的权力，促进了蒙古从政体上向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转化。自成吉思汗以来，在蒙古就实行“裂土分民”的分封制，当时在蒙古诸王中就有分割土地、共享富贵的约定。窝阔台即位以后，也要把所占领的中原地区的土地和民产，分赐给诸王功臣。耶律楚材竭力反对并提出“五户丝”制给予诸王，从而把地方州县征税的权利夺回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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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济制度方面，蒙古统治者起自塞北，习惯于游牧经济，在进入中原后，他们不仅不知道作为封建统治基础的农业经济的重要性，更不知道课税之利。以别迭为代表的一部分大臣还主张把旧有的奴隶制和蒙古的游牧经济扩大到中原地区，耶律楚材代表一部分中原地区地主阶级利益，主张采用中原地区原有的剥削方式，统一课税。耶律楚材向窝阔台谏阻说：“陛下将南伐，军需宜有所资，诚均定中原地税、商税、盐、酒、铁冶、山泽之利，岁可得银五十万两、帛八万匹、粟四十余万石，足以供给，何谓无补哉？”窝阔台看到这个建议对自己更为有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令耶律楚材试行。1230年，蒙古设立了燕京、宣德、西京、太原等十路，每路设正副课税使，负责税收。次年，窝阔台至云中，十路课税使把所征收到的金帛和记录仓库收藏谷物的簿籍交给窝阔台，其数大致与耶律楚材原估计的相符。窝阔台高兴地对耶律楚材说：“汝不去朕左右，而能使国用充足，南国之臣，复有如卿者乎？”窝阔台通过实践，认识到利用中原的封建制度对统治更为有利，终于采用了“汉法”，当日即授耶律楚材为中书令，事无大小，均听耶律楚材的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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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方面，耶律楚材主张“创学校、设科举、拔隐逸、访遗老、举贤良、求方正”，这是“汉法”的重要内容，也是“汉法”实施的保证。耶律楚材深知人才对于国家的作用，在兵燹之际千方百计保护儒士。他重视对文官的培养和选拔，建议通过考试选士，以经义、词赋、论分为三科，儒人被俘为奴者也令其参加考试，这就是“戊戌试”。“戊戌试”共得儒士四千三十余人，免为奴者有四分之一。参加这次考试的人，有很多人成为名臣和学者，如杨奂、张文谦、雷膺、赵良弼、石璧等，其中张文谦官至昭文阁大学士领太史院事，为一代学人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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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楚材还反对滥杀。他认为真正能够统一天下的是蒙古，战争在统一过程中具有必要性，他多次称赞蒙古的武功，对于南宋他也主张武力统一，是主战派，但他主张在统一战争中不滥杀。按蒙古旧制，“凡攻城邑，敌以矢石相加者，即为拒命，既克，必杀之”，蒙古在西征时，所到之处稍遇抵抗便屠城，杀人无数。面对蒙古人的滥杀，耶律楚材十分痛苦，多次劝成吉思汗不要滥杀无辜，蒙古攻打汴京，大将速不台因金人抗拒持久而欲屠城，耶律楚材说：“将士暴露数十年，所欲者土地人民耳。得地无民，将焉用之！”力谏下终于保住了避兵居汴者一百四十七万人。这次禁止滥杀首次打破了蒙古传统的“屠城”旧制，从此以后，屠城政策逐渐放弃，将屠城法改为只杀“首恶”者，以后忽必烈也继承了这项制度，彻底废除屠城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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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楚材在成吉思汗和窝阔台两朝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所努力推进的各项制度和措施，对元初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为忽必烈王朝的中兴盛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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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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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亲：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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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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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孤：无父者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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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宿构：预先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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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孥：没为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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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辟：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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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曳：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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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穷：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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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狱：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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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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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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