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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董文用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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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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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用字彦材，俊之第三子也。生十岁，父死，长兄文炳教诸弟有法。文用学问早成，弱冠试词赋中选。时以真定藁城奉庄圣太后汤沐，庚戌，太后命择邑中子弟来上，文用始从文炳谒太后于和林城。世祖在潜藩，命文用主文书，讲说帐中，常见[1]许[2]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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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世祖受命宪宗自河西征云南大理。文用与弟文忠从军，督粮械，赞[3]军务。丁巳，世祖令授皇子经，是为北平王、云南王也。又命召遗老窦默、姚枢、李俊民、李冶、魏璠于四方。己未，伐宋，文用发沿边蒙古、汉人诸军，理军需。将攻鄂州，宋贾似道、吕文德将兵来拒[4]，水陆军容甚盛。九月，世祖临江阅战，文炳求先进战，文用与文忠固请偕[5]行，世祖亲料[6]甲胄，择大舰授之，大破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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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诸王只必铁木儿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无算[7]，省臣不能支，文用坐幕府，辄面折[8]以法。其徒积忿[9]，谮文用于王，王怒，召文用，使左右杂问之，意叵测。文用曰：“我天子命吏，非汝等所当问，请得与天子所遣为王傅者辨之。”王即遣其傅讯文用。其傅中朝旧臣，不肯顺王意。文用谓之曰：“我汉人，生死不足计。所恨[10]者，仁慈宽厚如王，以重戚镇远方，而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府，伤王威名，于事体不便。”因[11]历指其不法者数十事。其傅惊起，去白[12]王，王即召文用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郎中持此心事朝廷，宜勿怠[13]。”自是谮不行而省府事颇立。二年，入奏经略事宜还，以上旨行之，中兴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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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丞相安童奏文用为工部侍郎，代纥石里。纥石里，阿合马私人也。其徒既谗间安童罢相，即使鹰监奏曰：“自纥石里去，工部侍郎不给鹰食，鹰且[14]瘦死。”帝怒，促[15]召治之，因急捕文用入见。帝望见曰：“董文用乃为尔治鹰食者耶！”置不问，别令取给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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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出文用为卫辉路总管，佩金虎符。郡当冲要，民为兵者十之九，余皆单弱贫病，不堪力役。会初得江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绝于道，警卫输挽，日役数千夫。文用忧之曰：“吾民弊[16]矣，而又重[17]妨耕作，殆不可。”乃从转运主者言：“州县吏卒，足以备用，不必重烦吾民也。”主者曰：“汝言诚然，万一有不虞[18]，则罪将谁归”！文用即手书具官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时[19]耕，而运事亦不废。诸郡运江淮粟于京师，卫当运十五万石，文用曰：“民籍可役者无几，且江淮风水，舟不能以时至，而先为期[20]会，是未运而民已困矣。”乃集旁郡通议，立驿置法，民力以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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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二院学士，知秘书监。时中书右丞卢世荣，以货利得幸权要为贵官，阴[21]结贪刻之党，以锱铢掊克[22]为功，乃建议曰：“我立法治财，视常岁当倍增，而民不扰也。”诏下会议，人无敢言者。文用阳[23]问曰：“此钱取于右丞之家耶？将取之于民耶？取于右丞之家，则不敢知；若取诸民，则有说矣。牧羊者，岁尝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其毛而献之，则主者固悦其得毛之多矣，然而羊无以避寒热，即死且尽。毛又可得哉！民财亦有限，取之以时，犹惧其伤残也，今尽刻剥无遗，犹有百姓乎！”世荣不能对。丞相安童谓坐中曰：“董尚书真不虚食俸禄者。”议者出，皆谢文用曰：“君以一言，折聚敛之臣，而厚邦本，真仁人之言哉。”世荣竟[24]以是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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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拜江淮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文用力辞。帝曰：“卿家世非他人比。朕所以任卿者，不在钱谷细务也，卿当察其大者，事有不便，但[25]言之。”文用遂行。行省长官者，素贵多傲，同列莫敢仰视，跪起禀白，如小吏事上官。文用至，则坐堂上，侃侃与论是非可否，无所迁就，虽数忤[26]之，不顾[27]也。有以帝命建佛塔于宋故宫者，有司奉行甚急，天大雨雪，入山伐木，死者数百人，犹欲并建大寺。文用谓其人曰：“非时役民，民不堪矣，少[28]徐[29]之如何？”长官者曰：“参政奈何格上命耶？”文用曰：“非敢格上命，今日之困民力而失民心者，岂上意耶！”其人意沮，遂稍宽其期。二十三年，朝廷将用兵海东，征敛益[30]急，有司大为奸利。文用请入奏事，大略言：“疲国家可宝之民力，取僻陋无用之小邦。”列其条目甚悉。言上，事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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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元史》卷一百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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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董文用是藁城董氏家族的第二代，忽必烈在藩邸时期就陪侍身旁，负责掌管文书，以其言论精当，深受世祖赞许。后来世祖即位后，董文用以其卓著的政治功绩，逐渐为世祖所倚重，成为忽必烈身边最受信任的汉族儒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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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即位后，董文用先被任命为西夏、中兴等路行省郎中。中兴自浑都海之乱以后，人心惶惶，百姓逃匿山中，文用到任后，实施安抚修养的政治策略，主持开挖了唐来、汉延、秦家等水渠，垦辟了中兴、西凉、甘、肃、瓜、沙等州大片水田，使四五万户农民回归家园，地方政府授与百姓良田耕种，颁给农具，使中兴当地的农民有所依靠，经济得以恢复发展。当时宗王只必铁木儿属下在地方上需索无算，凌暴官府，董文用不畏权贵，在幕府同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最终以翔实的事实、坚定无畏的态度取得了理解和胜利，而中兴也由此安定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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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用的才能为世祖所看重，至元八年（1271年），忽必烈设立司农司，董文用受命为山东东西道巡行劝农使。山东自发生叛乱后，多荒地旷土，他走遍山东各地劝农，到登州境内时，看到郡守垦辟有方，还为其作诗，表扬郡守的才能。在董文用的努力下，五年之间，山东的政绩为天下劝农使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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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安童也是尊崇儒法的“汉法”派人士，对董文用的才能大加赞赏，奏任他为工部侍郎，以代阿合马党羽纥石里。但忽必烈此时信任阿合马，安童遭谗被派往西北边境，董文用也受到诬陷，并在至元十六年卸职归田，读书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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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十九年，阿合马被杀后，朝廷选用旧臣，董文用受召为兵部尚书，从此参与朝廷大事的决断。当时，江淮一些专恣弄权的地方大臣因忌惮御史台督察，向皇上建议把地方按察司划归行省之下，御史须受行省长官的节制。对此，董文用坚决反对，他认为御史台譬如一只卧虎，虽未吃人，但人们还是怕它，如果一旦去掉就难以恢复；对于按察司，国家应该鼓励而不可撤销。世祖采纳了文用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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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董文用转任礼部尚书，迁任翰林、集贤二院学士，知秘书监。曾就当时大热的“理财”问题与阿合马派中的卢世荣展开激烈的辩论，他当面责问：“牧羊者，岁尝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其毛而献之，则主者因悦其得毛之多矣，然而羊无以避寒热，即死且尽，毛又可得哉！民财亦有限，取之以时，犹俱其伤残也。今尽刻剥无遗，犹有百姓乎！”这次辩论取得了胜利，卢世荣竟不能对答，丞相安童也在座中，高兴地赞扬董文用“真不虚食俸禄者”，旁边参与议论的儒士都感谢文用说：“君以一言，折聚敛之臣，而厚邦本，真仁人之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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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二十五年，董文用任御史中丞，他一方面为国家推荐人才，另一方面不畏权贵，弹劾不法之人。他曾说：“中丞不当理细务，吾当先举贤才。”通过考察、品评，董文用推举了胡祗遹、王恽、雷膺、荆幼纪、许楫、孔从道等十余人为按察使，徐琰、魏初为行台中丞，时人“以为极选”。当时桑哥专权，深受世祖宠信，近戚贵人均不敢进言，独董文用不阿附，日日同桑哥辩论，并且向忽必烈详细禀奏桑哥的奸恶罪行，始终没有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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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用为官一生仁民爱物，关心百姓疾苦，注重农业生产的发展，任职地方官时期实行安抚修养的策略，使所管辖地的经济得到了很大的恢复和发展。在朝廷任职时，又能够守正不阿，坚持自己的政治思想，多次同权贵奸臣展开坚决斗争。在当时，他同兄长董文炳、弟弟董文忠一起效力于忽必烈，河北藁城董氏家族以其战功显赫、地位尊贵、功绩卓著成为元代历史上彪炳史册的汉人世侯群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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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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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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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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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许：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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