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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己卯,邵荣复处州。甲午,徐达复洪都。五月丙午,朱文正、赵德胜、邓愈镇洪都。六月戊寅,察罕以书来报,留我使人不遣。察罕寻[9]为田丰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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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丙辰,平章邵荣、参政赵继祖谋逆,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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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二月,元遣尚书张昶航海至庆元,授太祖江西行省平章政事,不受。察罕子扩廓帖木儿致书归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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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春正月丙寅,遣汪河报之。二月壬申,命将士屯田积谷。是月,友谅将张定边陷饶州。士诚将吕珍破安丰,杀刘福通。三月辛丑,太祖自将[10]救安丰,珍败走,以韩林儿归滁州,乃还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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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壬戌,友谅大举兵围洪都。乙丑,诸全守将谢再兴叛,附于士诚。五月,筑礼贤馆。友谅分兵陷吉安,参政刘齐、知府朱叔华死之。陷临江,同知赵天麟死之。陷无为州,知州董曾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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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癸酉,太祖自将救洪都。癸未,次[11]湖口,先伏兵泾江口及南湖觜,遏友谅归路,檄信州兵守武阳渡。友谅闻太祖至,解围,逆战于鄱阳湖。友谅兵号六十万,联巨舟为阵,楼橹高十余丈,绵亘数十里,旌旗戈盾,望之如山。丁亥,遇于康郎山,太祖分军十一队以御之。戊子,合战,徐达击其前锋,俞通海以火炮焚其舟数十,杀伤略相当。友谅骁将张定边直犯太祖舟,舟胶于沙,不得退,危甚。常遇春从旁射中定边,通海复来援,舟骤进水涌,太祖舟乃得脱。己丑,友谅悉[12]巨舰出战,诸将舟小,仰攻不利,有怖色。太祖亲麾之,不前,斩退缩者十余人,人皆殊死战。会日晡[13],大风起东北,乃命敢死士操七舟,实火药芦苇中,纵火焚友谅舟。风烈火炽,烟焰涨天,湖水尽赤。友谅兵大乱,诸将鼓噪乘之,斩首二千余级,焚溺死者无算[14],友谅气夺[15]。辛卯,复战,友谅复大败。于是敛舟自守,不敢更战。壬辰,太祖移军扼左蠡,友谅亦退保渚矶。相持三日,其左、右二金吾将军皆降。友谅势益蹙[16],忿甚,尽杀所获将士。而太祖则悉还所俘,伤者傅[17]以善药,且祭其亲戚诸将阵亡者。八月壬戌,友谅食尽,趋[18]南湖觜,为南湖军所遏,遂突湖口。太祖邀[19]之,顺流搏战,及[20]于泾江。泾江军复遮[21]击之,友谅中流矢死。张定边以其子理奔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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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还应天,论功行赏。先是,太祖救安丰,刘基谏不听。至是谓基曰:“我不当有安丰之行。使友谅乘虚直捣应天,大事去矣。乃顿[22]兵南昌,不亡何待。友谅亡,天下不难定也。”壬午,自将征陈理。是月,张士诚自称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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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壬寅,围武昌,分徇湖北诸路,皆下。十二月丙申,还应天,常遇春留督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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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明史》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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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明太祖本纪》里记载的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一生,包括他驱除鞑虏、扫平天下建立明朝,以及立国后的统治。朱元璋目光远大,机智灵活,又对机遇把握很准确,称得上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当时天下群雄并起,他们既和元军作战,彼此之间也互相攻伐,势力较大的是陈友谅和张士诚,他们是朱元璋的主要对手。朱元璋早前奉小明王韩林儿为主,采取灵活多变的策略,在元军与割据势力的夹缝中崛起。其时天下大局如棋,朱元璋与多方势力进行错综复杂的博弈,最终平定了南方,再挥师北伐把蒙古人逐出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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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至正十九年(1359年),朱元璋进军浙东,他召集诸将作了长篇训话说:“虽然攻克城池要靠武力,但是平定乱世是要靠仁义的,我们的军队攻打集庆(今南京)时对百姓秋毫无犯,才能让集庆安定下来。我每次听说大家攻下一城而不乱杀人,就很高兴,因为行军打仗就好比烈火,如果不收敛,兵火就会烧遍大地,殃及百姓。为将的人能以不杀人为追求,不单是国家的幸事,也是你自家的福祉,国家昌盛,你们子孙也就过得好了。”至正二十二年,朱元璋又在洪都发告谕,消除陈友谅的苛政,抚恤贫民,令百姓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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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出身社会底层,自幼饱尝民间疾苦,所以他很了解百姓真正渴望是什么。如果说抗元义军是鱼儿,那么百姓就是水,只有体恤爱护百姓,才有自己军队壮大发展的空间。这番话很有针对性,因为当时陈友谅等割据势力只重视抢地盘壮大实力,并不重视百姓,战争中往往出现抢掠屠杀百姓之事。可以说,朱元璋的措施就是针对陈友谅等的做法而制定的,他明确约束自己的队伍,认为抢掠百姓只是目光短浅的杀鸡取卵,应着眼于日后平定天下,以仁义收得民心,保证未来国家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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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九年八月,元军势大,韩林儿转移到安丰。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部攻破安丰,朱元璋欲往救援。手下智囊刘基一向主张朱元璋脱离韩林儿自立,这时又劝阻他,而朱元璋深明“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在群雄称霸的时势下坚持“缓称王”的低调做法,恪守属下本分,出兵救了韩林儿。陈友谅趁机攻打朱元璋的洪都城,迫使朱元璋又回兵救洪都,两军于鄱阳湖展开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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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在鄱阳湖大战中与陈友谅的对决,正如高手过招,处处体现出朱元璋棋高一着的战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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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兵力,陈友谅稍强,他在布阵时用人海战术,把巨舰紧密排列,气势迫人,意图强行碾压朱元璋的水军;而朱元璋用兵贵精不贵多,战术运用非常有针对性,面对敌军排开的强大舰队,他把水军化整为零,分兵十一路抵御,降低了陈友谅引以为豪的巨舰优势,从而破解了敌军舰阵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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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接战之后,陈友谅水师的长处在于舰船巨大,数量又多,迫使对方处于仰攻的不利位置,而他们居高临下,占尽地利;但是其缺点也很明显,战舰连排犹如一座庞大的水上城堡,但转向不便,缺乏机动力。而朱元璋军队的优势在于配备了大量在当时十分先进的火器,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面对陈友谅的巨舰阵展开拼死抵抗,在陈友谅看来是临死挣扎,其实朱元璋是在等待一个反攻机会,那就是风势,待东北风起,立刻运用火攻,大破敌军,取得了战役的胜利。后来,朱元璋这种重视火器的思想成为明朝历代军队的传统,同时这神奇而经典的战争过程也被同时代的罗贯中写进了《三国演义》中,小说中赤壁之战的原型就是鄱阳湖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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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眼看被朱元璋一把火烧得大势已去,气昏了头命令杀光俘虏;而朱元璋得知后反其道而行之,为俘虏的敌军治疗并全数放还,又拜祭了陈友谅战死的亲人及将士。这一着心理战术用得极妙,在己方占上风的时候缓和了敌军士兵的敌对态度,瓦解了敌军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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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中流矢战死,部下张定边带着小主公陈理率残部突围逃走。朱元璋没有赶尽杀绝,放其逃至武昌,这正符合兵书“穷寇莫追”的思想。如果乘胜追击,敌军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只会增添己方无谓伤亡;而先任其苟延残喘,其后再发兵讨伐,挟大胜余威,便可一举见功。果然不久后朱元璋攻武昌,不费什么力气,张定边与陈理等一城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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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大战以朱元璋完胜而结束,这次战役被视为中世纪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水战,是一次有战略决战性质的重大战役,使朱元璋与当时割据群雄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也是朱元璋事业的重要转折点。就像他自己说的,“友谅亡,天下不难定也。”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朱元璋击败陈友谅的原因固然是复杂的,但其中除了军事方略应用得当的原因外,不可忽视的就是他体恤民情,关心民生疾苦,施行仁义的政治策略。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武力不能滥用,施行德政、仁政才是安邦定国的正确方略,这对我们今天的现代生活仍然具有指导性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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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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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比: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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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戢: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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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质:以物或人作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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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徇:带兵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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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辞: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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