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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帝英察自信，果[12]刑戮，颇护己短，嵩以故得因事激帝怒，戕害人以成其私。张经、李天宠、王忬之死，嵩皆有力焉。前后劾嵩、世蕃者，谢瑜、叶经、童汉臣、赵锦、王宗茂、何维柏、王晔、陈垲、厉汝进、沈炼、徐学诗、杨继盛、周鈇、吴时来、张翀、董传策皆被谴。经、炼用他过置之死，继盛附张经疏尾杀之。他所不悦，假迁除考察以斥[13]者甚众，皆未尝有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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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仇鸾，始为曾铣所劾，倚嵩倾[14]铣，遂约为父子。已而鸾挟寇得帝重，嵩犹儿子蓄之，浸[15]相恶。嵩密疏毁[16]鸾，帝不听，而颇纳鸾所陈嵩父子过，少[17]疏之。嵩当入直[18]，不召者数矣。嵩见徐阶、李本入西内，即与俱入。至西华门，门者以非诏旨格[19]之。嵩还第[20]，父子对泣。时陆炳掌锦衣，与鸾争宠，嵩乃结炳共图鸾。会鸾病死，炳讦[21]鸾阴事，帝追戮之。于是益信任嵩，遣所乘龙舟过海子召嵩，载直西内如故。世蕃寻迁工部左侍郎。倭寇江南，用赵文华督察军情，大纳贿赂以遗嵩，致寇乱益甚。及胡宗宪诱降汪直、徐海，文华乃言：“臣与宗宪策，臣师嵩所授也。”遂命嵩兼支尚书俸无谢，自是褒赐皆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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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尝以嵩直庐隘，撤小殿材为营室，植花木其中，朝夕赐御膳、法酒。嵩年八十，听[22]以肩舆入禁苑。帝自十八年葬章圣太后后，即不视朝，自二十年宫婢之变，即移居西苑万寿宫，不入大内，大臣希[23]得谒见，惟嵩独承顾问，御札一日或数下，虽同列不获闻，以故嵩得逞志。然帝虽甚亲礼嵩，亦不尽信其言，间一取独断，或故示异同，欲以杀离其势。嵩父子独得帝窾要，欲有所救解，嵩必顺帝意痛诋之，而婉曲解释以中帝所不忍。即欲排陷者，必先称其媺，而以微言[24]中之，或触帝所耻与讳。以是移帝喜怒，往往不失。士大夫辐辏附嵩，时称文选郎中万寀、职方郎中方祥等为嵩文武管家。尚书吴鹏、欧阳必进、高耀、许论辈，皆惴惴事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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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既去，帝追念其赞[25]玄功，意忽忽不乐，谕阶欲遂传位，退居西内，专祈长生。阶极陈不可，帝曰：“卿等不欲，必皆奉君命，同辅玄修乃可。严嵩既退，其子世蕃已伏法，敢更言者，并应龙俱斩。”嵩知帝念己，乃赂帝左右，发道行阴事，系刑部，俾引阶。道行不承[26]，坐[27]论死，得释。嵩初归至南昌，值[28]万寿节，使道士蓝田玉建醮铁柱宫。田玉善召鹤，嵩因取其符箓，并己祈鹤文上之，帝优诏褒答。嵩因言：“臣年八十有四，惟一子世蕃及孙鹄皆远戍，乞移便地就养，终臣余年。”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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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明年，南京御史林润奏：“江洋巨盗多入逃军罗龙文、严世蕃家。龙文居深山，乘轩衣[29]蟒，有负[30]险不臣之志。世蕃得罪后，与龙文日诽谤时政。其治第役众四千，道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诏下润逮捕，下法司论斩，皆伏诛，黜嵩及诸孙皆为民。嵩窃政二十年，溺信恶子，流毒天下，人咸指目为奸臣。其坐世蕃大逆，则徐阶意也。又二年，嵩老病，寄食墓舍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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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明史》卷三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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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对于严嵩其人，《明史》以奸臣目之，评他为贪赃枉法，阿谀奉承，因官致富之人。本文着力于探讨严嵩成败易变的人生轨迹和背后存在的历史原因，以期还原一个真实的严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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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字惟中，分宜人，弘治十八年（1505年）举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后因病归家，在钤山读书十年，好为诗古文辞，颇著清誉，这也是严嵩发挥自己文学才能的十年。然而此时他并未得到皇帝的重用，回朝后不久便升为进侍讲，署南京翰林院事，召为国子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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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在仕途偃蹇多年，不获重用，但他能够适时抓住机遇，从而获得节节高升。礼部尚书夏言和严嵩是同乡，得到了世宗的宠信，故而严嵩便拼命讨好夏言以期助己一臂之力。在皇帝面前，严嵩更是投其所好，为博皇帝一悦，“嵩惶恐，尽改前说，条画礼仪甚备”，后“又为《庆云赋》、《大礼告成颂》奏之，帝悦，命付史馆。寻加太子太保，从幸承天，赏赐与辅臣埒”。严嵩做出如此选择，或许是在长久仕途不顺之中的“领悟”。当得到皇帝拔擢后，严嵩便感恩戴德，更加忠心地为朝廷效力，虽然在朝廷中“大器晚成”，但是年过花甲的他依旧“精爽溢发，不异少壮”。由于勤心勤力，严嵩更加得到了皇帝的宠信，皇帝也将他视为身边不可缺少的心腹而大加封赏，加官进爵，甚至将票拟之事交付于严嵩。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首辅夏言革职闲住，严嵩加少保、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仍掌礼部事。这时的严嵩在朝中更是如鱼得水，渐渐掌握朝中大权，未免遮蔽清廉，其他官员进言皇帝，但是皇上听不进当时的逆耳忠言，严嵩在此后以权臣的身份为非作歹便也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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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严嵩骄横的与日俱增，皇帝也发觉了这一趋势，嘉靖二十四年，世宗再度起用夏言。此时的夏言已然知晓严嵩的为人，故而处处小心防范，在得到皇帝的复用后更是将严嵩聚结的党派一网打尽。处于落败时期的严嵩此时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其子严世蕃被兴师问罪后，严嵩才想尽办法为其辩护，竭力讨好皇帝，终于免于一罪，并运用政治手腕将其子封为太常卿之职。嘉靖二十七年三月，曾铣被杀，妻子流放，夏言下狱，严嵩利用传言，使世宗得知夏言毁谤自己的事实，同年十月，夏言问斩，其亲信遭到或贬或罚的处置，严嵩重新出任内阁首辅，从此专擅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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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及了严嵩十年书生的生涯，这段时间对于他而言实是壮志未酬的。然而十年的韬光养晦使他在时势面前激流勇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朝中凡是阻碍他荣身之阶的人也便成了最大的敌人，“前后劾嵩、世蕃者，谢瑜、叶经、童汉臣、赵锦、王宗茂、何维柏、王晔、陈垲、厉汝进、沈炼、徐学诗、杨继盛、周鈇、吴时来、张翀、董传策皆被谴”。严嵩的权势与目中无人竟至如此毫无遮拦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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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死后，严嵩与仇鸾的矛盾开始激化。仇鸾上奏密疏，揭发严嵩与严世蕃罪恶的行径，引起了世宗的重视，后来世宗对严嵩慢慢地冷淡下去。严嵩在与陆炳结盟后，复又得到世宗的重用，当时倭寇侵犯江南，因赵文华以大量贿赂给予严嵩，故而严嵩启用赵文华抵抗倭寇，反致寇患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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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八十岁时，世宗为其“撤小殿材为营室，植花木其中，朝夕赐御膳、法酒”。此时的严嵩虽然依然得宠，可是世宗并非一味地听信于他，而是感受到他越发嚣张的气焰并有扼杀其势之意。此时的严嵩已经把握住了世宗的喜好，或喜或怒，一毫不失。当时朝中的一些官员也趋炎附势，攀结严嵩，在客观上也慢慢促成并助长了严嵩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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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在朝中掌握大权已久，并且以权谋私，紊乱朝纲，嘉靖对此并非置之不理，恰逢此时，朝中另一名官员徐阶逐渐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严嵩大势已去，渐渐失去了嘉靖的宠信。危在旦夕的严嵩此时又遭遇到御史邹应龙的弹劾，儿子严世蕃也被流放戍边，后来遭到诛杀。严嵩被贬为庶民，得病而死，严氏父子的狂妄自大最终为自己的悲惨结局掘下了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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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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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会：适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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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沮：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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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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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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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益：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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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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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见：同“现”，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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