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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戚继光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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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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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字元敬，世[1]登州卫指挥佥事。父景通，历官都指挥，署大宁都司，入为神机坐营，有操行。继光幼倜傥负奇气。家贫，好读书，通经史大义。嘉靖中嗣[2]职，用[3]荐擢署都指挥佥事，备[4]倭山东。改佥浙江都司，充参将，分部[5]宁、绍、台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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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年，倭犯乐清、瑞安、临海，继光援不及，以[6]道阻不罪。寻[7]会俞大猷兵，围汪直余党于岑港。久不克，坐[8]免官，戴罪办贼。已而倭遁，他倭复焚掠台州。给事中罗嘉宾等劾继光无功，且通番。方按[9]问，旋以平汪直功复官，改守台、金、严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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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光至浙时，见卫所军不习战，而金华、义乌俗称慓悍，请召募三千人，教以击刺法，长短兵迭用，由是继光一军特精。又以南方多薮[10]泽，不利驰逐，乃因地形制阵法，审步伐便利，一切战舰、火器、兵械精求而更[11]置之。“戚家军”名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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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倭大掠桃渚、圻头。继光急趋宁海，扼桃渚，败之龙山，追至雁门岭。贼遁去，乘虚袭台州。继光手歼其魁，蹙[12]余贼瓜陵江尽死。而圻头倭复趋台州，继光邀[13]击之仙居，道无脱[14]者。先后九战皆捷，俘馘一千有奇，焚溺死者无算。总兵官卢镗、参将牛天锡又破贼宁波、温州。浙东平，继光进秩三等。闽、广贼流入江西。总督胡宗宪檄继光援。击破之上坊巢，贼奔[15]建宁。继光还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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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倭大举犯福建。自温州来者，合福宁、连江诸倭攻陷寿宁、政和、宁德。自广东南澳来者，合福清、长乐诸倭攻陷玄钟所，延及龙严、松溪、大田、古田、莆田。是时宁德已屡陷。距城十里有横屿，四面皆水路险隘，贼结大营其中。官军不敢击，相守逾[16]年。其新至者营牛田，而酋长营兴化，东南互为声援。闽中连告急，宗宪复檄继光剿之。先击横屿贼。人持草一束，填壕进。大破其巢，斩首二千六百。乘胜至福清，捣败牛田贼，覆其巢，余贼走[17]兴化。急追之，夜四鼓抵贼栅。连克六十营，斩首千数百级。平明[18]入城，兴化人始知，牛酒劳[19]不绝。继光乃旋师。抵福清，遇倭自东营澳登陆，击斩二百人。而刘显亦屡破贼。闽宿寇几尽。于是继光至福州饮至，勒石平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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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继光还浙后，新倭至者日益众，围兴化城匝[20]月。会[21]显遣卒八人赍[22]书城中，衣刺“天兵”二字。贼杀而衣[23]其衣，绐[24]守将得人，夜斩关延贼。副使翁时器、参将毕高走免，通判奚世亮摄府事，遇害，焚掠一空。留两月，破平海卫，据之。初，兴化告急，时帝已命俞大猷为福建总兵官，继光副之。及城陷，刘显军少，壁[25]城下不敢击。大猷亦不欲攻，需大军合以困之。四十二年四月，继光将[26]浙兵至。于是巡抚谭纶令将中军，显左，大猷右，合攻贼于平海。继光先登，左右军继之，斩级二千二百，还被掠者三千人。纶上功，继光首，显、大猷次之。帝为告谢郊庙，大行叙赉[27]。继光先以横屿功，进署都督佥事，及是进都督同知，世荫千户，遂代大猷为总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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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二月，倭余党复纠新倭万余，围仙游三日。继光击败之城下，又追败之王仓坪，斩首数百级，余多坠崖谷死，存者数千奔据漳浦蔡丕岭。继光分五哨，身持短兵缘[28]崖上，俘斩数百人，余贼遂掠渔舟出海去。久之，倭自浙犯福宁，继光督参将李超等击败之。乘胜追永宁贼，斩馘三百有奇。寻与大猷击走吴平于南澳，遂击平余孽之未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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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嘉靖以来，边墙虽修，墩台未建。继光巡行塞上，议建敌台。略言：“蓟镇边垣，延袤二千里，一瑕则百坚皆瑕。比[29]来岁修岁圮，徒费无益。请跨墙为台，睥睨四达。台高五丈，虚中为三层，台宿百人，铠仗糗粮具备。令戍卒画地受工，先建千二百座。然边卒木[30]强，律以军法将不堪，请募浙人为一军，用倡勇敢。”督抚上其议，许之。浙兵三千至，陈郊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31]，植[32]立不动。边军大骇，自是始知军令。五年秋，台功成。精坚雄壮，二千里声势联接。诏予世荫，赉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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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顺义受封，朝廷以八事课[33]边臣：曰积钱谷、修险隘、练兵马、整器械、开屯田、理盐法、收塞马、散叛党。三岁则遣大臣阅视，而殿最之。继光用是频荫赉。南北名将马芳、俞大猷前卒，独继光与辽东李成梁在。然蓟门守甚固，敌无由入，尽转而之[34]辽，故成梁擅[35]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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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正殁半岁，给事中张鼎思言继光不宜于北，当国者遽[36]改之广东。继光悒悒不得志，强一赴，逾年即谢[37]病。给事中张希皋等复劾之，竟罢归。居三年，御史傅光宅疏荐，反夺俸。继光亦遂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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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光更历南北，并著声。在南方战功特盛，北则专主守。所著《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谈兵者遵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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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明史》卷二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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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明世宗嘉靖年间，海防松弛，日本武人、商人和海盗不断骚扰明朝沿海地区，倭寇之患由此形成，戚继光这样一位抗倭名将应时而生，他的理想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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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戚继光由张居正推荐，进署都指挥佥事一职，防御山东沿海的倭寇，后来调往浙江都司佥事，并担任参将一职，防守宁波、绍兴和台州三郡。当时的倭寇入侵已呈蔓延之势，可谓是四处为害，戚继光在山东和浙江的主要任务就是抗击倭寇，他满怀信心地开始践行着他保家卫国的誓言，开启了南征倭寇的军事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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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六年，倭寇侵犯乐清、瑞安和临海等地，因道路阻隔，戚继光并未及时对倭寇的侵犯予以阻击，后又遇到汪直余党于岑港作乱，戚继光与俞大猷两军会合前往围攻，但费时既久也没有攻克。朝廷命二人戴罪杀敌，岑港的倭寇终究抵御不住戚继光与俞大猷的进攻，最后大船被两军击沉。当时的戚继光承受着抗击倭寇与遭受朝廷大臣谮诉的双重压力，给事中罗嘉宾等人以故意放走倭寇为由弹劾戚继光，幸亏终因平定汪直余党而因功复官，这也为戚继光后来集中精兵强将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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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倭初期，戚继光经过几次上阵杀敌，敏锐地发现抗倭军队战斗力较弱且军心涣散，所谓“继光至浙时，见卫所军不习战，而金华、义乌俗称慓悍”，朝廷遂多次抽调客军入浙助战，但是由于客军不熟悉地形且纪律不严，不能有效地抵御倭寇，这就更加坚定了戚继光想要训练一支精锐军队的决心，“请召募三千人，教以击刺法，长短兵迭用，由是继光一军特精”。在国危时刻，戚继光不敢怠慢，他将招募的军队加以严格训练，立束伍法，节节相制，进退齐一，组成了一支强劲的“戚家军”，这支队伍追随他南征倭寇，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同时，由于戚继光军事实力的增强，朝廷不需要再以征调客军的方式来援助一线军队，极大地节省了人力物力。戚继光的这一高瞻远瞩，也为他在接下来的几次抗倭战争中贡献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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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嘉靖四十年的台州之战中，戚继光开始抵御桃渚、圻头等地的倭寇。在此战役中，戚继光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英勇与无畏的精神，倭寇遁走后欲图袭击台州，戚继光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而一举手刃倭寇首领，朝廷对戚继光加官进爵也是理所当然。当时的戚继光已然成为抗倭的名将，在其后全力协助总督胡宗宪平定闽、广一带的倭寇作战中表现更是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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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已经让敌寇闻风丧胆，所以在嘉靖四十一年，畏惧戚家军的倭寇转而侵犯福建。戚继光并没有对倭寇予以盲目的回击，而是客观分析了其时之战局与地形，他认为只有将倭寇的巢穴一网打尽，才能保证整个东南沿海的平安无事。戚继光亲自调查倭寇的藏身之所，发现其地势异常险要且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已经熟稔抗倭战术的戚继光遂另辟蹊径，“人持草一束，填壕进。大破其巢，斩首二千六百”，此次抗倭战争又以大获全胜而告终。戚继光精通兵法，在南方抗击倭寇的过程中，他根据南方多沼泽的地形，创造出“鸳鸯阵”这一阵法，亲自教授士兵使用各种长短武器，戚家军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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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港之战、台州之战、福建之战、兴化之战和仙游之战见证戚继光南征倭寇的历程，展现出他身上许多优秀的品质，兼具勇猛与智慧，屡立战功却能谦冲自牧。与戚继光同朝为官的浙江巡抚翁大立曾这样评价他：“平居轻裘缓带，折节下士，循循如儒生。而临敌敢勇，身先士卒，有烈丈夫之气；而分财让食，不有其有，有廉士之风。自入浙中，身经百战，斩获几万级，盖劳苦功高，无如军者，然军未尝言功。”在与倭寇相抗衡的战役中，戚继光不仅练就了一支精锐的“戚家军”，还总结并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军事理论，撰写了《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这两部重要的书籍，被收入《四库全书》之中。清人沈兆沄在《兵武闻见录·序》中说：“唯戚继光《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士丈夫尤奉为圭臬”。由于此书是对实践经验的总结，受到其后曾国藩的极大推崇，将书中的思想运用到湘军训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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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因为闭关锁国的对外政策以及东南沿海官商与倭寇的勾结，造成了国家的边境危机。戚继光的抗倭斗争是朝廷攘外的一个举措，他的抗倭历程曲折却有历史性的意义，不仅扫除了当时为患多年的倭寇问题，确保了人民生命与财产的安全，同时也加强了明廷抗击侵略的信心与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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