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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偃十一年,自立为王。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乃与齐、魏为敌国。盛血以韦囊,县而射之,命曰“射天”。淫于酒妇人。群臣谏者辄射之。于是诸侯皆曰“桀宋”。“宋其复为纣所为,不可不诛。”告齐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齐湣王与魏、楚伐宋,杀王偃,遂灭宋而三分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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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孔子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殷有三仁焉”。《春秋》讥宋之乱自宣公废太子而立弟,国以不宁者十世。襄公之时,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襄公既败于泓,而君子或以为多,伤中国阙礼义,褒之也,宋襄之有礼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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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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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子启,是殷朝帝乙的长子,帝纣的庶兄。殷纣即位以后,昏暗无道,政事纷乱,淫逸奢侈,微子屡次进谏,纣不听从。等到祖伊由于周西伯姬昌实行德政,把阝九国灭掉,担忧祸患降临殷朝,把这件事奉告给纣。纣说:“我生下来不是有命在天吗?他能做出些什么呢!”这时,微子推测纣终究不能劝醒,打算一死了之,或离开纣出走,自己不能决断,就去询问太师、少师道:“殷政治不清明,无法治理天下。我朝的始祖汤成就功业于上世,纣嗜酒如命,对妇人言听计从,败坏汤的德政于后世。殷王室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乐于做草野盗贼、犯法作乱的事。朝廷大臣也转相师效不顾法度,都有罪恶,他们屡次互相攻夺,以致没有常得爵禄的人。于是百姓各起一方,互相敌对而不和睦。现在殷朝的典章制度将要丧亡!仿佛渡水却没有渡口和尽头一样。殷朝一定灭亡,现在就到了。”又说:“太师,少师,我能起来另谋出路吗?我国或可免于灭亡吗?如今你们没有主意指示我,假如陷于不义,怎么办呢?”太师顺着说道:“王子,天帝严重降临灾祸灭亡殷朝,而纣竟然没有任何惧怕,不听从长老的教导。现在殷朝的人民竟轻视亵渎神祇的祭祀。如今如果能够治理好国家,国家得到大治,即使身亡,也不怨恨。如果死了,而国家仍然得不到治理,那么不如离去。”于是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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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子,是纣的亲属。纣开始制造象牙筷子。箕子叹息说:“他既然制造象牙筷子,一定会制造玉杯;制造了玉杯,就一定会打算得到远方珍贵奇异的器物来使用。车马宫室的逐渐奢侈华丽,从此开始,他无法振作了。”纣荒淫放荡,箕子进谏,他不听从。有人说:“可以离去了。”箕子说:“作君王的臣下,规劝不听就离去,这是张扬君主的过失,而自己讨人民的喜欢,我不忍这样做啊。”于是披头散发,装疯当了奴隶。从此隐居起来,弹琴悲叹自己的不幸遭遇,他的琴曲流传下来叫《箕子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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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比干,也是纣的亲属。看见箕子规劝纣不听从,去当奴隶,就说:“君主有过失而不用直言规劝,百姓遭殃,百姓有什么罪呢!”于是直率地劝谏纣。纣勃然大怒说:“我听说圣人的心有七个孔,真有这事吗?”于是杀了王子比干,剖开胸腔看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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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子说:“父亲跟儿子有骨肉一样的亲密关系,而臣子跟人君是凭道义联系起来的。所以父亲有过错失误,儿子屡次进谏不听,就跟着他大声号哭。臣子屡次进谏人君不听,那么他依据道义原则可以离开了。”于是太师、少师才劝微子离去,微子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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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王讨伐殷纣王,战胜殷朝,微子就拿着宗庙里的祭器到武王的营门去,他裸露上身,把手捆在背后,左边让人牵着羊,右边让人拿着茅,跪着向前行走,求告武王。于是武王就释放微子,恢复微子的爵位,与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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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封纣的儿子武庚禄父为殷君,让他继续殷朝的祭祀,让管叔、蔡叔辅佐、监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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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灭亡殷朝之后,便去访问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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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说:“呜呼!天不说话,默默地安定下界人民,帮助他们和睦相处,我却不知道天用来安定人民的治国常理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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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子回答道:“早先鲧堵塞洪水,把五行的规律搞乱了,于是天帝勃然大怒,不给予大法九种,治国常理从此败坏。鲧受惩罚而死,禹就继承他父亲的事业兴起。天帝就把大法九种赐给禹,治国常理从此有了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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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种大法)一叫五行;二叫五事;三叫八政;四叫五纪;五叫皇极(建立君权);六叫三德;七叫稽疑(考察疑惑);八叫庶征(各种征兆);九叫劝导用五福(五种幸福),让害怕用六极(六种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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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第一是水,第二是火,第三是木,第四是金,第五是土。水的自然常性是滋润万物,而向下润湿。火的自然常性是炎热旺盛,而向上燃烧。木可以揉造使它弯曲或伸直。金可以销熔顺从人的意愿改变形状。土可以种植收获百谷。水向下浸润成卤产生咸味。火向上燃烧产生苦味。木揉成曲直产生酸味。金顺从人的意愿销熔变形产生辣味。土种植收获的百谷产生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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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事:一是容貌,二是言论,三是观察,四是听闻,五是思考。容貌必须恭敬,言论必须正确,观察事物必须明白,听闻必须广远,思考必须通达。容貌恭敬就能严肃,言论正确就能治理,观察事物明白就能不受蒙骗,听闻广远就能善于谋划,思考问题通达就能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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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种政务官员:一是管粮食生产的官,二是管财货流通的官,三是管祭祀的官,四是管营建的官,五是管教育的官,六是管社会治安的官,七是管礼宾的官,八是管军事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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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种记时方法:一是年,二是月,三是日,四是星辰的出现情况,五是推算日月运行所经历的周天度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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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的准则:君王建立君权,应当有准则,采用五福之道,用来施行教育,赐予您的百姓,百姓都会遵守您的准则,又使您懂得如何去维持准则,这样一来,凡属您的百姓,就没有邪恶朋党的风气,百官没有私相比附的行为,都合于您所建立的准则。凡属你的百姓,有谋划,有作为,有操守,您就应当经常想到重视录用他们。有的即使行为不合准则,但是他没有犯罪,您也应当宽容他们。您应当和颜悦色,平易近人,有人说‘我遵行美德’,您就应当赐给他福禄。这样,臣民会思念君王建立的准则。不要欺侮无依无靠的人,不要畏惧权势显赫的人。有能力、有作为的人,就让他贡献他的才能,这样,您的国家将会昌盛起来。凡在位的百官长,经常用爵禄使他们富贵,又应当以善道对待他们。如果您不能使他们对于您的国家有好处,那么这些人就会责怪您。对于那些没有好德行的人,您虽然赐给他们爵禄,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会使您结怨于百姓。不要偏私,不要倾邪,而要遵守王法。不要私好偏爱,而应当遵照王道。不要为非作歹,而应当遵行正路。不营私,不结党,王道宽广。不结党,不营私,王道平坦。不反不乱,不偏不倚,王道正直。为君的人,团结臣民应当有准则;为臣的人,归往君王亦应有准则。君王对于以上陈述的准则,要宣扬教导,是顺天帝的。凡属百姓,对于以上陈述的准则,也要遵守实行,以接近天子圣德的光辉。天子作民众的父母,成为天下民众共同拥戴的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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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德行:一是正直,二是过分刚强,三是过分柔顺。中正平和就是正直。倔强不能亲近人就是过分刚强。和顺而不坚强就是过分柔顺。深沉隐伏阴谋,用刚强能对付。高明君子,用和柔安抚。只有国君才能掌握爵赏赐人以福,掌握刑罚施人以威,享受美食,百官不得施行爵赏、刑罚和享受美食。百官如有施行爵赏、刑罚和享受美食的权力,就会伤害自己的封邑,危害人君的国。百官因而背离王道,人民就会越轨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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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疑惑:选择任用掌管龟卜和蓍筮的官员。教导他们用龟甲或蓍草占卜吉凶,兆纹有的像下雨,有的像雨后或雪后转晴,有的像云气连绵,有的像雾气蒙蒙,有的像阴阳二气互相侵犯,卦象有内卦,有外卦,龟兆和卦象共有这七种。其中五种用龟甲兽骨占卜,两种用蓍草占卜。再根据各种龟兆卦象加以推演变化。任命能识别兆卦名称的人担任卜筮的官职,三个人占,就听从其中两个人的意见。您如果有重大的疑难问题,首先要自己深思熟虑,其次要和卿士商量,要和百姓商量,然后问卜占卦。如果您赞成,龟卜赞成,筮占赞成,卿士赞成,庶民赞成,这叫作大同,你自己会身体康健,你的子孙会兴旺,这是大吉大利。如果您赞成,龟卜赞成,筮占赞成,卿士反对,庶民反对,这就是吉利。如果卿士赞成,龟卜赞成,筮占赞成,您反对,庶民反对,这也是吉利。如果庶民赞成,龟卜赞成,筮占赞成,您反对,卿士反对,这还是吉利。如果您赞成,龟卜赞成,筮占反对,卿士反对,庶民反对,那么在国内办事就吉利,在国外办事就凶险。龟卜、筮占都与人的谋划相反,安静守常就吉利,有所举动就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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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征兆:或下雨,或天晴,或温暖,或寒冷,或刮风,或者都合乎时令。这五种气象齐备,又各按照正常的次序,各种植物就茂盛。一种气象过多,就有灾害;一种气象不来,也有灾害。再说人君美好行为的征兆:人君性行肃敬,雨水就及时滋润万物;人君政治清明,阳光就按时照耀大地;人君明智,温暖就按时到来;人君有谋略,寒冷就应时而生;人君通情达理,风就调和顺时。再说人君丑恶行为的征兆:人君行为狂妄,就会淫雨连绵;人君行为僭越不轨,就会常常干旱;人君安于享乐,天气就会过分炎热;人君行事急躁,就会寒冷不断;人君昏庸愚昧,就会常常刮风。君王视察治理政事,好像一年包括四时;大臣各有职责,好像一月统属于岁;普通官吏分治其职,好像一日统属于月。如果年、月、日的时令各顺正常,百谷因而丰收,政治因而清明,贤臣因而表彰提拔,国家因而太平安宁。相反,日、月、年的时令如果颠倒错乱,百谷就会因而歉收,政治就会因而昏暗,贤臣就会因而隐遁,国家就会因而不得安宁。庶民的性格像众星一样,众星有的喜欢风,有的喜欢雨。太阳和月亮的运行,有冬天,有夏天,各有常规。月亮的运行不由常规而顺从众星,就会招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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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种幸福的事:一是长寿,二是富贵,三是健康安宁,四是德行好,五是高寿善终。六种困厄的事:一是早死,二是疾病,三是忧愁,四是贫穷,五是丑陋,六是愚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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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武王便把箕子封在朝鲜,而不把他作臣下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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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后,箕子来朝见周王,路过从前殷都废墟,见宫室断垣残壁,禾黍到处丛生,内心悲伤,打算哭又觉不可,打算流泪又觉未免像女人,于是作了《麦秀》诗来歌咏这件事。那首诗说:“麦芒尖尖哪,禾黍的苗儿绿油油。那个顽皮的少年呀,不与我亲爱接近啊!”这里所说的顽皮孩子,是指殷纣。殷朝的遗民听到,都为此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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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去世,成王年少,周公姬旦代为处理政务,掌握政权,管叔、蔡叔怀疑周公,就与武庚联合起来叛乱,打算袭击成王和周公。周公秉承成王的命令诛杀武庚后,杀掉管叔,流放蔡叔,于是命令微子开代替做殷朝的后嗣,侍奉祖先的祭祀,作《微子之命》申明这个意思,在宋地建国。微子素来就仁义贤能,于是代替武庚,所以殷朝的遗民很爱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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