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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71 秦王于是取消驱逐客卿的命令，恢复李斯的官职，结果采用他的计谋。李斯官做到了廷尉。（李斯入秦）经过二十多年，秦国最终吞并天下，尊奉秦王为皇帝，秦始皇任命李斯为丞相。铲平郡县的城池，销毁地方的武器，表示不再用兵。让秦国没有一尺土地分封下去，不立宗室子弟为王、不封元勋功臣为诸侯，为的是使今后没有战争的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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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73 秦始皇三十四年，在咸阳宫中设置酒宴，博士仆射周青臣等称颂秦始皇的武威德政。齐人淳于越进言劝谏说：“我听说，殷代、周代的王位传续了一千多年，都将土地分封给子弟功臣作为自己的辅翼。如今陛下拥有海内之地，而子弟却为平民，一旦有齐国田常、晋国六卿那样的乱臣，没有子弟的辅佑卫护，用什么来救援呢？做事不效法古代而能长治久安的，没有听说过。如今青臣等人又当面奉承来加重陛下的过失，不是忠臣啊。”秦始皇把淳于越的建议交付丞相处理。丞相李斯认为淳于越的言论荒谬，驳斥其说，于是上书说：“以前天下离散纷乱，没有人能统一，因此诸侯并比兴起，百家之语都称道古代来诋毁当今，搬弄空话来搅乱现实。人人认为自己私下学来的那套好，用来否定君上建立的制度。如今陛下兼并占有天下，辨别是非而确定统一的法度；然而民间私学却相互勾结攻击法治教育的制度，一听得法令下达，就各用自己的那套学说议论它，入门居家心怀不满，出门聚众街谈巷议，抨击君主来博取名声，标新立异来显示高明，率领徒众群小制造谤言。如果这种情况不加禁止，君主的权势就会从上面降低，而各种帮派朋党就会在下面形成。禁止这种情况有利。臣下请求凡是拥有文献典籍、《诗》、《书》、诸子百家著述的，都要销毁清除掉。命令下达超过三十天还不清除，就处以黥刑罚为城旦。属于不废弃的，有医药、卜筮和种植方面的书籍。倘若有想学习法令的，就拜官吏为老师。”秦始皇批准李斯的建议，没收废弃《诗》、《书》、诸子百家的书籍来愚弄百姓，使天下没有人能用古代来否定当今。彰明法度，制定律令，全部从秦始皇重新开始。统一原来各国文字。建造离宫别馆遍布全国各地。第二年，秦始皇又出去巡视，抵御外部的四方夷狄。（上述种种，）李斯都出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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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75 李斯的长子李由任三川郡郡守，其余儿子都娶秦皇室公主为妻，女儿全嫁给秦皇室各位公子。三川郡郡守李由休假返回咸阳，李斯在家摆设酒宴，百官之长都前来祝贺，门庭过往的车马数以千计。李斯叹息道：“唉！我听荀卿说过‘事物禁忌过分盛大’。我李斯原是上蔡的平民，乡里的百姓，皇上不知我才能低下，竟把我提拔到这样的高位。当今群臣官位没有居于我之上的，可以说是富贵达到了极点。事物发展到极点就会衰落，我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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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77 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巡行出游会稽山，（然后）沿海而上，北行抵达琅邪山。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兼任符玺令职事，一同随从。秦始皇有二十几个儿子。长子扶苏因为多次直言劝谏秦始皇，秦始皇便派他到上郡监督军队，蒙恬是军队将领。小儿子胡亥最依恋秦始皇，请求随从，秦始皇答应他。其余儿子没有一个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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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79 这年七月，秦始皇到达沙丘，病得很重，命令赵高起草诏书给公子扶苏说：“把兵权交付给蒙恬，即来治理丧事，到咸阳会合而举行葬礼。”书已封缄，还没交给信使，秦始皇就去世了。诏书以及玺印都在赵高处，只有儿子胡亥、丞相李斯、赵高以及宠幸的宦官五六人知道秦始皇去世，其余群臣都不知道。李斯因为皇上死在外地，没有正式册立太子，所以对此加以保密。将秦始皇尸体安放在辒辌车里，群臣奏事、侍者进食如同旧日，宦官就从辒辌车中（假托秦始皇）批复处理各种奏呈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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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81 赵高乘机扣留秦始皇赐给扶苏加盖玺印的书信，并对公子胡亥说：“皇上去世，没有诏令封立其他儿子为王，唯独赐给长子书信。长子一到，马上即位为皇帝，而您却没有尺寸封地，对这该怎么办？”胡亥说：“本该如此啊。我听说这样的话，明哲的君主了解自己的臣属，明哲的父亲了解自己的儿子。父皇去世，不封其余儿子为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赵高说：“并非如此。当今天下的权柄，存亡予夺就在于您和我以及丞相罢了，希望您考虑此事。再说以人为臣与被人当作臣，控制别人与被别人所控制，哪能同日而语呢？”胡亥说：“废黜长兄而立幼弟，这是不义；不遵奉父皇诏令而贪生怕死，这是不孝；能力浅薄，材质低劣，勉强依仗他人取得成功，这是无能。三者都违背道德，天下不会服从，自身将会倾覆危亡，宗庙社稷也将无人祭祀供奉。”赵高说：“我听说商汤王、周武王杀死他的君主，天下称为义举，不算不忠。卫君杀死他的父亲，卫国记为德行，孔子在《春秋》中载录此事，不算不孝。干大事不必谨小慎微，行大德无需推辞谦让。地方乡里各有自己的事宜，而朝廷百官各有不同的功能（凡事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说只顾及细枝末节就会忘记当务之急，事后必然会有祸患；生性多疑、犹豫不决，以后必然会有悔恨。当机立断而敢作敢为，连鬼神都要回避，最后必能成功。希望您完成此事。”胡亥叹息说：“如今先皇丧事未发，丧礼没了，怎么能用这事来要求丞相呢！”赵高说：“时机啊时机，一过瞬间片刻就来不及再筹划了。（该像那赶路人，）装足干粮、扬鞭跃马，唯恐耽误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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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83 胡亥同意赵高的话后，赵高又说：“不与丞相谋划，恐怕事情不能成功，臣下请求为您去与丞相谋划此事。”于是，赵高对丞相李斯说：“皇上去世前，赐给长子遗书，命他即来治理丧事，到咸阳会合，立他为继承人。遗书尚未发出，如今皇上去世，没有知道这事的人。赐给长子的遗书以及符节玺印都在胡亥处，确定太子就在于您和我赵高的嘴如何说了。这事该怎么办？”李斯说：“哪来这派亡国之言！这不是我们做臣子所应当议论的啊！”赵高说：“您自己估量与蒙恬比谁的能力强？与蒙恬比谁的功劳大？与蒙恬比谁深谋远略没有失误？与蒙恬比谁不被天下的人怨恨？与蒙恬比谁是长子扶苏的旧交而受到信任？”李斯说：“这五件我都比不上蒙恬，您对我的责求为什么这样苛刻呢？”赵高说：“我本是宫中的仆役，有幸能以熟悉刑狱文书进入秦皇宫廷，管理有关事务二十多年，未曾见过秦皇罢免的丞相功臣有受封及于第二代的，他们最后都遭杀戮身亡。皇帝的二十多个儿子，都是您所知道的。长子扶苏刚强坚毅而威武勇敢，信用贤人而激励士子，登上皇位的话必定任用蒙恬为丞相，那您就终究不能怀捧通侯大印衣锦还乡，是很明白的了。我接受诏令教授训练胡亥，让他学习法律政事多年了，未曾见他有过失。他为人慈善仁爱，笃诚厚道，看轻财物尊重士人，内心明白而不善言辞，恪守礼法尊敬士人，秦国的其他公子没有比得上他的，可以作为皇位继承人。您考虑一下把事定下来。”李斯说：“您还是安守本分吧！我李斯遵奉皇帝的诏令，听从上天的旨意，还有其他什么可考虑决定的呢？”赵高说：“平安可以转化为危险，危险可以转化为平安。连平安和危险都把握不定，凭什么算是尊贵圣哲呢？”李斯说：“我本是上蔡乡里的平民，皇上宠幸提拔我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也都得到显赫的职位、丰厚的俸禄，原本是要将国家存亡安危的重任托付给臣下。我岂能辜负皇上期望呢！忠臣不避死亡而苟且偷生，孝子不过分勤劳而遭逢危难，做人臣的各守其职就是了。您不要再说了，（否则，）将要叫我犯禁获罪。”赵高说：“我听说圣人迁徙流动没有固定的常法，趋合变化而顺应时势，看到细枝末节能知事物本源，观察征兆动向能知结果归宿。事物原本各有不同，哪里找得到固定不变的常法呢？当今天下的权柄握在胡亥手中，我能因此得志。况且从外部制约内部叫作惑，从下面制约上面叫作贼。所以，秋天的霜露降下便草木枯萎花朵凋落，春天冰雪消融水流荡漾便万物萌生，这是必然的效应啊！您为什么迟迟看不透？”李斯说：“我听说晋献公改立太子，结果三代不得安宁；齐桓公兄弟争夺君位，结果公子纠身败名裂；商纣王杀死叔父比干，不听劝谏，都城化为荒丘废墟，结果危及国家：这三人违逆天道，祖宗神庙断绝了祭祀。我李斯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哪能参与谋划这种事！”赵高说：“君臣上下同心合力，国家就可以长治久安；朝廷内外浑然一体，事情便能够无懈可击。您听从我的计划，就可以永久享有通侯封爵，世代称孤道寡，必定会有王子乔、赤松子那样的寿命，孔丘、墨翟那样的智慧。如今放着这条路而不走，必将祸及子孙，实在令人为之寒心。聪明人能因祸得福，您到底如何处置此事呢？”于是，李斯仰天长叹，流着眼泪大声喘息着说：“唉！偏偏碰上这混乱世道，既然不能以死相许，还能到哪里去托付身家性命呢！”于是李斯便听从赵高的安排。赵高就禀报胡亥说：“臣下得请奉您太子的大命去通报丞相，丞相岂敢不接受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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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85 于是三人共同谋划，假称接受秦始皇给丞相的诏令，立儿子胡亥为太子。偷换假造给长子扶苏的书信说：“我巡行天下，祈祷祭祀名山众神来延年益寿。如今你扶苏和将军蒙恬领兵几十万驻守边境，已经十几年了，不能进兵向前，士卒多有损伤，仍无建立点滴功绩，却反而屡次上书，直言不讳地诽谤我的所作所为，因为不能卸任归来做太子，日夜怨恨不已。扶苏作为儿子不孝，就赐剑用以自杀吧！将军蒙恬和扶苏居住塞外，不加规劝纠正，自然知道他的阴谋。做人臣的不忠，也赐剑自杀，把军队交给副将王离。”盖上皇帝玺印封好诏书，派遣胡亥的门客携带诏书到上郡赐给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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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87 使者到达上郡，打开书信，扶苏哭泣起来，进入内屋，准备自杀。蒙恬制止扶苏说：“陛下身居在外，没有选立太子，派我率领三十万军队守卫边疆，公子担任监军，这是关系天下的重任啊！如今就凭一个使者前来，立即自杀，岂知其中肯定无诈？望再请示一次，再请示证实后去死，也不算晚啊。”使者在旁再三催促。扶苏为人仁厚，对蒙恬说：“当父亲的命令儿子去死，还能上哪里再请示呢！”立即自杀了。蒙恬不肯当即死，使者立刻把他交给狱吏，囚禁在阳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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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89 使者返回禀报，胡亥、李斯、赵高皆大欢喜。到达咸阳，发布丧事。太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任命赵高为郎中令，赵高从此常在宫中供职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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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91 秦二世闲居时，召见赵高商量事情，说：“人生活在世间，就像驾驭套着六匹骏马拉的车驰越缺口裂缝那样短暂。我既已君临天下了，想要领略一切声色的快活，享受所有神往的乐趣，以此来安定宗庙而且娱乐百姓，永久保有天下，度过我的一生。这个道理可行吗？”赵高说：“这是贤明君主才能实行的，而被昏愦君主所禁止。臣下请求进言，不敢躲避斧钺的惩罚诛戮，希望陛下稍加留意。沙丘的密谋，各位公子以及大臣都有察觉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皇帝的兄长，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封置的。当今陛下新近即位，这些人心怀怨恨全都不服，恐怕会酿成变乱。况且蒙恬虽然已经死去，但蒙毅还带兵在外，臣下心惊胆战，唯恐没有好结局。那么陛下哪能享受这欢乐呢？”秦二世说：“对这怎么办？”赵高说：“法律要严峻而刑罚要残酷，让有罪的人互相株连判罪受戮，直至收捕他们的家族，诛灭先帝大臣而疏远同胞骨肉，贫穷的人使他富有起来，卑贱的人使他尊贵起来。统统剪除先帝的旧臣，另外安置陛下的亲信在身旁。这样他们就会暗中感恩戴德归附陛下，祸害消除而阴谋根绝，朝廷群臣没有人不得到您的恩泽，蒙受您的大德，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随心所欲地荣耀享乐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秦二世首肯赵高的进言，便重新制定法律。于是朝廷群臣、各位公子稍一有罪，二世就下令交给赵高，让赵高审讯处置他们。杀死大臣蒙毅等人，公子中有十二人被处死在咸阳街市，十位公主遭受分尸酷刑死在杜县，家中财物都被抄没收入官府，互相株连判罪的人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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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93 公子高打算出奔外逃，但又怕因此收捕全族，就上书说：“先帝健在的时候，臣下入宫便赐予食品，出宫便赐给马车。御府的衣服，臣下得到赏赐；中厩的宝马，臣下也得到赏赐。臣下应当随从先帝同死则没能做到，作为父亲的儿子是不孝，作为皇帝的臣子是不忠。不忠的人没有理由活在世上，臣下请求追随先帝死去，希望埋葬在郦山脚下。愿皇上赐恩可怜我的请求。”奏书呈上，胡亥看后非常高兴，召见赵高而把公子高的奏书拿给他看，说：“这可谓急得走投无路了吧。”赵高说：“人臣正在担忧送命去死而没有空闲，怎么还能谋划变乱呢！”胡亥批准公子高的奏书，赏赐十万钱来供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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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95 法律条令诛杀刑罚日益严厉残酷，百官群臣人人自危，打算叛变的人愈来愈多。秦二世继续建造阿房宫，修筑直道和驰道，赋税征收越发加重，兵役徭役没有止息。在这种情况下，被征发的楚地戍边士卒陈胜、吴广等人就举行暴乱，在山东地区起兵，英雄豪杰相继鼎立，自己立为侯王，反叛秦朝，军队一直打到鸿门才受阻退却。李斯多次想请求给时间单独进谏，秦二世不允许。秦二世反而责问李斯说：“我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还从韩非子那里听到这样的话，说：‘从前尧有天下，殿堂基高仅有三尺，柞木的房椽不作砍削整治，茅草铺的屋顶不加修剪处理，就是客栈仆佣的住宿也不比这简陋。冬天裹鹿皮，夏日穿葛衣，吃五谷粗粮做的食物，喝野菜豆叶熬的汤，吃饭用陶土簋，喝汤用陶土鉶，就是守门徒役的供养也不比这节俭。大禹凿开龙门山，让黄河畅通于大夏，疏浚九河，沿着九河曲曲折折地筑起堤防，引导壅塞的积水流入大海，而自己却大腿瘦得没有肉，小退蹭得没有毛，手掌脚板长满厚茧，面孔墨黑，最后便这样死在野外，埋葬于会稽山，就是奴隶的劳苦也不比这厉害。’然而据有天下之所以可贵，难道为了折磨肉体耗费精神，身居客栈仆佣那样的住宿，口吃守门徒役那样的伙食，手操奴隶那样的劳作吗？这是无能之辈所该努力去做的，而不是贤能之人所应追求的。贤能之人有了天下，只不过专让天下来适合自己的意志罢了，这才是有天下的可贵之处。所谓贤能的人，必定会安抚天下而治理万民，如今自身尚且不能得利，将怎么治理天下呢！因此我希望随心所欲，长久享有天下而又没有祸害，（你说）应该怎么办？”李斯的儿子李由任三川郡郡守，可群盗吴广等部向西攻取土地，过往出入郡境李由不能加以禁止。章邯击败驱逐吴广等部以后，朝廷使者到三川郡调查的络绎不绝，责问李斯身居三公高位，为何让群盗猖狂到这个地步。李斯恐慌害怕，又十分看重高爵厚禄，不知计从何出，于是迎合秦二世的心意，企求获得宽容，上书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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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97 那贤能的君主，必定精通完备的治国之道而实行督察考核官吏的制度。督察考核官吏，臣子就不敢不竭其所能来效忠他的君主了。这样，君臣的名分职责确定，上下的正确关系彰明，天下无论有能无能的就没有谁敢不尽心竭力地来效忠他的国君了。因此君主独自主宰天下而不受任何制约，便能享尽人间最大的乐趣了，这才是贤明的君主啊。难道可以不明察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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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099 所以申子说“享有天下而不能随心所欲，叫作把天下作为自己的桎梏”，没有别的缘故，就因为不懂得如何督察考核官吏，却反而让自身来为天下民众操劳，像尧、禹那样，所以称之为“桎梏”。不能掌握申不害、韩非的高明法术，实行督察考核官吏的办法，只是让天下来适应自己的需要，却白白地费力苦身、耗神劳心，将自身服从百姓的需要，这就成了平民的百姓的仆役，而不是统治天下的君主，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让别人服从自己，那就自己尊贵而别人卑贱；让自己服从别人，那就自己卑贱而别人尊贵。所以说服从别人的卑贱，而被别人服从的尊贵，从古至今，没有不这样的。大凡古代所以要尊重贤人，只为他地位高贵；而所以要厌恶无能的人，只为他地位低贱。至于像尧、禹那样以自身服从天下需要的人，如果因循守旧追随世俗去尊崇他们，也就失去了所以尊崇贤人的原意。可以说是极大的谬误了。说他们将天下作为自己的“桎梏”，不也是很适宜的吗？那是不懂得如何督察考核臣下造成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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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01 所以韩非子说“慈祥的母亲，会有败家的儿子；而严厉的家庭，没有蛮横的奴仆”，什么原因呢？就在于能够施加责罚说一不二。所以商鞅的法令，规定对在路上倒灰的人判刑。把灰弃倒在路上，是轻微的过失，而要遭受刑罚，则是重罚。只有那明哲的君主才能深究轻罪。罪过轻微尚且督责严厉，何况犯有重大罪过呢？所以民众就不敢触犯法令。因此韩非子说“几尺布帛，常人不肯放手；而熔化的百斤黄金，连盗跖都不敢拿取”，这不是说常人贪心太重，几尺帛的价值有多珍贵，而盗跖的欲望很低，也不是说盗跖的行动表示他轻视百斤黄金的重利。而是说明如果拿取的话必定随即烫伤，就连盗跖也不敢拿走百斤黄金；而惩罚不一定实行的话，即使常人也不肯放弃几尺布帛。因此城墙仅高五丈，楼季便不敢轻易冒险；泰山高几百丈，瘸腿的母羊却可以放牧到山顶上。像楼季这样的勇士对五丈的高度都感到为难，难道瘸腿的母羊攀登几百丈高的泰山反倒容易吗？原因就在于两者陡峭和平缓的形势大不相同。明哲的君主、圣睿的帝王所以能够永久地处在尊贵的地位，长远地掌握重要的权势，而且独自占有天下的利益，没有特别的窍门，只由于能够独断专行，而且洞悉督察考核之术，严刑峻法说一不二，所以天下之人不敢犯法。如今不追求没人犯法的方略，而采用慈母宠坏儿子的办法，也正因为不明白圣人的理论啊。不能实行圣人的法术，那就除去为天人下役使之外还能干什么呢？难道不可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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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03 况且那些俭朴节约、恪守仁义的士人跻立朝廷，荒诞恣肆的舞乐便停息了；进谏游说、讲论道理的臣子夹杂身旁，流荡浪漫的志趣便夭折了；烈士殉节的行为显赫世间，淫逸安乐的欢娱便废弃了。所以贤明的君主能排除这三种人，从而独自操持君主的权术来控制俯首听命的臣子，并且制定严明的法令，因而自身尊崇而权势威重。凡是贤明的君主，必定能扭转世风、改变习俗，从而废除他所厌恶的东西，建立他所喜好的东西，所以生前有尊贵显赫的权势，死后有贤能明哲的谥号。因此贤明的君主独断专行，所以大权不旁落在臣子手里，然后能够阻绝仁义道德的途径，封堵飞短流长的口舌，制止烈士殉节的行为。（对外界的一切）闭目塞听，只依据内心意志来视听决断，所以（君主的权力）在朝廷外不会被仁义烈士的行为所倾覆，在朝廷内不会被进谏游说、激烈争吵的辩论所削夺。从而君主能独往独来随心所欲而没有人敢于违抗。像这样然后可以称得上能够明白申不害、韩非的权术，又修行商鞅的法制。法制修行、权术彰明而天下还有动乱，不曾听说过。所以说“王道简单明了而容易掌握”。只有贤明的君主能实行它。像这样才称得上督察考核达到真实无误，那么臣子就没有邪念，臣子没有邪念就天下安定，天下安定就君主威重尊严，君主威重尊严就督察考核必行，督察考核必行就有求必得，有求必得就国家富裕，国家富裕就君主欢乐丰盛。因此督察考核的手段一旦建立，君主所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了。那时群臣百姓连补救自己的过失都来不及，还敢图谋什么变乱？像这样就具备了帝王之道，而且可以说通晓君主驾驭臣子的权术了。即使申不害、韩非再生，也不能有所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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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05 上书进奏后，秦二世很高兴。于是实行督察考核的制度越发严厉，向百姓征税多的称为“明吏”。秦二世说：“像这样就可以说善于督察考核了。”在路上的行人，受过刑的占了一半，而且死人遗体在市面上聚积成堆。杀人多的称为“忠臣”。秦二世说：“像这样就可以说善于督察考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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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07 当初，赵高担任郎中令，被他杀害以及因私人恩怨而受到报复的人很多，因此害怕大臣入朝禀奏政事时诽谤中伤他，就劝说秦二世道：“天子尊贵的地方，就在于只让人听到声音，百官群臣没有谁能见到他的面，所以称为‘朕’。况且陛下年纪还轻，未必全都通晓各种事务，如今坐在朝廷，倘若奖惩措置有所不当，就会被大臣看轻，这不是向天下显示陛下神圣明哲的做法。陛下不妨拱手深居宫中，与臣下我以及侍从里熟悉法律的人一起处理政务，事情来了好有个商量。像这样大臣就不敢禀奏疑难事情，天下的人都会称颂陛下是圣主了。”秦二世采用赵高的计策，于是不再上朝坐廷接见大臣，而深居宫中。赵高经常在宫中侍奉秦二世处置事务，政事结果都由赵高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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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09 赵高听说李斯因为秦二世不上朝之事要进言，就去见丞相说：“关东群盗那么多，而皇上却加紧增发徭役建造阿房宫，搜罗狗马这些没用的东西。臣下想进谏，但因为地位低贱（而不敢说）。这可真是您丞相分内的事，您为什么不进谏？”李斯说：“本来嘛，我想进言说这事已很久了。当今皇上不升朝坐廷，住在深宫内院，我有要说的话，没法传啊，想见面又没有机会。”赵高对李斯说：“您果真能进谏的话，请让我为您等候皇上有空告诉您。”于是赵高等待秦二世正寝息取乐，妇人上前伺候时机，派人告诉丞相：“皇上正闲着，可以进宫奏事。”丞相便到宫门前请求谒见皇上。像这样一连几次。秦二世发怒说：“我平常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但丞相不来。一到我正要安寝取乐，丞相就来请求奏事。丞相难道是轻视我呢？还是让我难堪呢？”赵高趁机说：“像这样就危险了。沙丘的密谋，丞相参与其事。如今陛下已经即位做皇帝，而丞相的地位没有提高，这样看来他的意思是要割地封王了。而且还有一事陛下不问我，臣下不敢说。丞相长子李由任三川郡郡守，楚地盗寇陈胜等人都是丞相邻县的子弟，因此之故楚地盗寇公开横行，路过三川郡时，李由只据城自守不肯出击。我听说他们有文件书信相互来往，但没有得到详情，所以没敢将此事让您知道。况且丞相身居在外，权势已经超过陛下。”秦二世认为赵高说得对。想直接查究丞相，又怕情况不实，便先派人调查核验三川郡郡守李由与盗寇私通的情况。李斯听说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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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11 这时秦二世在甘泉宫，正观赏角抵杂戏。李斯无法进见，就上书陈说赵高的问题道：“我听说，臣子同他的君主不相上下，没有不危害国家的；妻妾同他的丈夫不相上下，没有不危害家庭的。如今有臣子在陛下身边独揽赏罚，同陛下没有两样，这很不利。从前司城子罕任宋国之相，亲自掌管刑罚，用高压手段推行他那一套，一年后就取代了他的国君。田常为齐简公的大臣，爵禄职位在国内没人能和他相比，私家财产的富有同官府相等，布行恩惠实施德政，下面获取百姓拥戴，上面博得群臣欢心，暗中夺取齐国权柄，在庭院杀死宰予，随即在朝廷杀死齐简公，于是占有齐国。这是天下人众所周知的。如今赵高有邪恶非分的居心，诡诈反常的行为，就像司城子罕任宋国之相；他私人家产的富有，犹如田氏在齐国那样。赵高同时施用田常、子罕的叛逆手段，从而取代陛下的威信，他的居心如同韩玘为韩王安之相那样。陛下不加防范，臣下恐怕他要发动变乱。”秦二世说：“什么话？赵高本是宦人，然而不因为平安而恣意妄行，也不因为危难而改变忠心，洁身自好修善行德，自从派遣到这里，靠着忠诚得到进用，凭着信义坚守官位，我实在认为他是个贤才，而你却怀疑他，什么道理呢？况且我年纪轻轻失去先父，没有什么见识，不熟习如何治理百姓，而你又年纪老了，真怕不能统治天下。朕不把事情托付给赵高，应该任用谁呢？再说赵高为人精明强干，下知世俗民情，上能满足朕身需求，您就不要怀疑了吧。”李斯说：“情况不是这样。那赵高，原本是个下贱的人，不懂得理义，贪婪欲望没个满足，追求利禄没个止境，地位权势仅次于国君，但求取的欲望还是没有穷尽，臣下所以说危险。”秦二世先前就已信任赵高，害怕李斯杀他，便私下告诉赵高。赵高说：“丞相所患愁的只有我赵高，我赵高一死，丞相立即要干田常所做过的事了。”于是秦二世说：“把李斯交给郎中令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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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13 赵高负责调查处置李斯。李斯被拘捕戴上刑具，住在牢房里，仰头对天叹息说：“唉，可悲啊！无道的君主，怎么能替他出谋献策呢！从前夏桀杀死关龙逢，商纣杀死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死伍子胥。这三个臣子，难道不忠吗！然而不能免于死罪，他们的身亡是因为所忠的君主无道。如今我的智能不及这三位，而秦二世的无道超过夏桀、商纣、吴王夫差，我因为忠君而死，是活该了。况且秦二世的统治难道不昏乱吗！往日铲除他的兄弟而自立为帝，杀害忠臣而器重贱人，建造阿房宫，向天下大征赋税。我不是没有劝谏，而是他不听我啊。大凡古代的圣明君王，宴饮膳食有节制，车马器物有定数，宫殿居室有制度，颁布命令兴办事情，如果增加费用而无益于百姓之利的话就禁止，所以能长治久安。如今他对同胞兄弟行使悖逆伦常的手段，不顾及恶果；滥杀忠臣，不考虑祸殃；大建宫室，重征天下的赋税，不爱惜钱财：这三件事已经做了，天下臣民便不再俯首听命。如今反叛的人已经占有天下的一半，而秦二世的心还没有觉悟，反而仍以赵高作为辅佐，我必将会看盗寇攻到咸阳，（都城化为废墟）麋鹿在朝廷旧址上游嬉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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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15 于是秦二世就让赵高审理丞相的案件，定李斯的罪，追查李斯和其子李由谋划造反的情况，全部逮捕李斯的家族和宾客。赵高审讯李斯，用刑具拷打了千余下，李斯忍受不了痛楚，自己含冤认罪。李斯之所以不肯自杀，是自恃善辩能说而立有大功，又确实没有谋反的心思，因此期盼上书机会自己陈述，希望秦二世省悟而赦免他。李斯便从监狱里给秦二世上书说：“臣下担任丞相，治理百姓已三十多年了。当初赶上秦国土地狭小的时候。先王早年，秦国土地不过千里，军队只有几十万。臣下竭尽绵薄之材，谨慎地奉行法令，暗中派遣谋臣，供给金银珠玉，让他们游说各国诸侯；同时暗中操练军队，整顿政治教化，任命勇猛善战的士卒做官，尊崇有功之臣，提高他们的爵位俸禄，所以终于制服韩国、削灭魏国，攻破燕国、赵国，铲平齐国、楚国，兼并六个国家，俘虏他们的君王，尊立秦王为天子。这是第一条罪。领土不是不广阔，又北上驱逐胡貉，南下平定百越，以此来显示秦国的强大。这是第二条罪。尊崇大臣，提高他们的爵位，来牢固君臣的亲密关系。这是第三条罪。确立社稷的祭典，修明宗庙的奉祀，来昭彰君主的贤明。这是第四条罪。改定器物徽识纹饰的款式，统一度量衡、法律礼乐制度，颁示天下，来树立秦国的名望。这是第五条罪。修筑驰道，兴建离宫别馆，来显示主上的得志。这是第六条罪。放宽刑罚，减轻赋税，来满足主上取得民众之心的要求，万民拥戴君主，至死不忘报恩。这是第七条罪。像我李斯这样做臣子的，犯的罪够得上死刑本已很久了。皇上宠幸臣下让我竭尽才力，方能活到今天，恳请陛下明察这一切。”奏书进上，赵高让官吏弃置不报，说：“囚犯哪能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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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17 赵高派他的门客十几批装扮成御史、谒者、侍中，轮番前去反复审讯李斯。李斯更改口供用原来的实情回答，来者就派人再拷打他。后来秦二世派人向李斯对证，李斯以为和前几次的一样，终于不敢更改口供，供认不讳。赵高把判决书送呈上去，秦二世高兴地说：“没有赵高，我差点被丞相所欺骗。”等到秦二世派去调查三川郡郡守的使者到达郡治雒阳，项梁已在进攻中击杀李由。使者返回咸阳，正好遇上丞相已委付狱吏收监，赵高把使者调查结果全部篡改成谋反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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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39119 秦二世二年七月，定李斯灭三族之罪，判决在咸阳街市腰斩。李斯走出牢房，和他的次子一起被押解赴刑，回头对他的次子说：“我想与你再牵着黄狗，一起出上蔡城东门去逐猎野兔，难道还可能吗？”于是父子相对而哭，随后诛灭了李斯的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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