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42460
皇上想要废掉太子,立戚夫人生的儿子赵王如意。很多大臣出面劝阻,都未能改变高帝的决心。吕后惶恐,不知该怎么办,有人对吕后道:“留侯善于筹划计策,皇上相信他。”吕后就派建成侯吕泽恳求留侯,说道:“您经常做皇上的谋臣,如今皇上天天想要更换太子,您岂能高枕而卧?”张良说:“当初皇上多次处于危急之中,幸而采用了我的计策;如今天下安定,因为偏爱的缘故想要更换太子,家人骨肉之间的事情,就是我等百余人出面又有什么用呢?”吕泽请求说:“一定给我出个主意。”张良说:“这是很难用唇舌争到的。皇上想念又不能招致的有四人。这四个人都已经年老,都因为皇上傲慢蔑视文人,因此逃匿在山中,坚守道义,不做汉朝的臣子。然而皇上敬重这四个人。现在您果真能不吝惜金宝玉帛,叫太子写信,言辞恭谦,配备舒适的车辆,派能言善辩之士去诚恳聘请,他们应该会来。把他们当成贵客看待,让他们经常跟随太子上朝,使皇上看见他们,这对太子是一大帮助。”于是吕后让吕泽派人奉送太子的书信,用谦逊的言辞和丰厚的礼物,迎接这四个人。四人到后,安置在建成侯的府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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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十一年,黥布反叛,皇上患病,想要派太子统兵,前往讨伐。四位老人相互商议道:“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保全太子。太子领兵出战,事情就危险了。”于是劝告建成侯说:“太子领兵,有战功地位也不会再有提高;如无功,从此就要遭受祸害。而且和太子一道出征的将军们,都是和皇上打下江山的猛将,现在叫太子去统率,这无异是叫羊去统领狼,都不肯听太子调遣,太子肯定不会取得战功。我们听说‘母亲受宠,所生之子必受抚爱,’当前戚夫人日夜陪伴侍奉着皇上,赵王如意经常在皇上面前,皇上说过‘无论如何不让没出息的儿子位居我爱子之上’。表明必定要让他取代太子的地位。您何不赶紧请吕后找个机会对皇上哭泣着说:‘黥布,是天下的猛将,善于用兵,如今的将领都是陛下早先的同辈,你让太子去率领他们,这些人是肯定不会听从指挥的,而且如果让黥布知道了这情况,便会大张旗鼓地向西进犯。皇上虽然有病,勉强乘坐在篷车里,安卧调护,将军们也不敢不听命尽力。皇上虽然受些苦,强忍一下也要为妻子儿女着想。’”于是吕泽立即星夜去见吕后,吕后找机会向皇上哭泣进言,说了四个人所授意的那番话。皇上说:“我就想到这孩子本来就不足差遣,老子自己去吧。”这样皇上就领兵东征,群臣留守,都来送行到霸上。张良患病,勉强支撑起来,送到曲邮,谒见皇上道:“我本应随从前往,但病情沉重。楚国的人马彪悍迅猛,希望皇上不要和楚人硬拼。”并乘机劝说皇上让太子任将军监护统领关中的人马。皇上说:“子房虽然有病,卧养中也勉强辅导太子。”这时叔孙通已任太傅,张良执行少傅之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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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十二年,皇上随击败黥布的大军返回,病情加重,更想更换太子。张良劝阻皇上不听,便托病不再任事。叔孙太傅引用古今事例以死争保太子。皇上假作允许,心里仍想更换。等到宴会设置酒席之时,太子侍奉在旁,四个老人跟随太子,他们年纪都已八十多岁,胡须眉毛雪白,衣冠奇特。皇上见此很惊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四个老人走上前对答,各自讲出姓名。于是,皇上大惊,说道:“我寻求各位,都避而不见,今天诸位为什么自己来跟随我的儿子呢?”四个老人都道:“陛下轻慢文人,动辄辱骂,臣等决不受辱,所以害怕而逃避隐藏起来。今天闻知太子仁厚孝顺,尊重敬爱文士,天下人无不仰望期待来为太子效死,因此臣等前来。”皇上说:“敬烦诸位能善始终地教导保护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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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向皇上斟酒祝颂后,有礼貌地快步离去。皇上目送他们,叫戚夫人过来指点着这四个人道:“我想更换太子,他们四个人维护太子,辅佐大臣已经形成,难以变动了。吕后这回真是你的主人了。”戚夫人哭泣起来,皇上道:“给我跳楚舞,我替你唱楚歌。”唱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以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一连唱了几遍,戚夫人哀叹流涕,皇上起身离去,酒宴完毕。最终没有更换太子,原来是张良招来这四个老人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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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跟随皇上攻打代地,出奇计攻取马邑,以及建议任命萧何为相国,他所向皇上从容计议了很多天下大事,因为有些对国家的顾亡关系不大,所以不一一记录。于是,张良说道:“我家世代为韩国的宰相,在韩国灭亡后,不吝惜万金家财,替韩国向暴秦报仇,天下为之震动。如今以三寸不烂之舌作帝王的军师,封地万户,位至列侯爵位,这是一个平民的最高地位,对我张良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愿抛弃人间俗事,打算跟随赤松子游历天下了!”从此就修习道家辟谷,想修炼成仙人。高帝死后,吕后感激张良,便强迫他吃饭,并说:“人生一世,就像白马跑过一道缝隙空间那样一刹那,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张良不得已,勉强进食。过了六年,去世,谥号为文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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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当初在下邳桥上见到的那个给他《太公兵法》的老人,十三年后他随高帝经过济北,果然在谷城山下看见那块黄石,便取来珍重地供奉祭祀。到张良死后,一起安葬黄石。每逢扫墓和伏日、腊日祭祀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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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儿子不疑继承侯位,孝文帝三年犯了不敬之罪,封国被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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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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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阳武户牖乡人也。少时家贫,好读书,治黄帝、老子之术。有田三十亩,与兄伯居。伯常耕田,纵平使游学。平为人长大美色,人或谓平:“贫何食而肥若是?”其嫂疾平之不亲家生产,曰:“亦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无有!”伯闻之,逐其妇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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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平长,可取妇,富人莫与者,贫者平亦愧之。久之,户牖富人张负有女孙,五嫁夫辄死,人莫敢取,平欲得之。邑中有大丧,平家贫侍丧,以先往后罢为助。张负既见之丧所,独视伟平,平亦以故后去。负随平至其家,家乃负郭穷巷,以席为门,然门外多长者车辙。张负归,谓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孙予陈平。”仲曰:“平贫不事事,一县中尽笑其所为,独奈何予之女?”负曰:“固有美如陈平长贫者乎?”卒与女。为平贫,乃假贷币以聘,予酒肉之资以内妇。负戒其孙曰:“毋以贫故,事人不谨。事兄伯如事乃父,事嫂如事乃母。”平既娶张氏女,资用益饶,游道日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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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中社,平为宰,分肉甚均。里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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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涉起王,使周市略地,立魏咎为魏王,与秦军相攻于临济。平已前谢兄伯,从少年往事魏王咎,为太仆。说魏王,王不听。人或谗之,平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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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略地至河上,平往归之,从之破秦,赐爵卿。项羽之东王彭城也,汉王还定三秦而东。殷王反楚,项羽乃以平为信武君,将魏王客在楚者往击,殷降而还。项王使项悍拜平为都尉,赐金二十溢。居无何,汉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者。平惧诛,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平身间行杖剑亡。度河,船人见其美丈夫,独行,疑其亡将,要下当有宝器金玉,目之,欲杀平。平心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船人知其无有,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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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遂至修武降汉,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入。是时,万石君石奋为中涓,受平谒。平等十人俱进,赐食。王曰:“罢,就舍矣。”平曰:“臣为事来,所言不可以过今日。”于是汉王与语而说之,问曰:“子居楚何官?”平曰:“为都尉。”是日拜平为都尉,使参乘,典护军。诸将尽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高下,而即与共载,使监护长者!”汉王闻之,愈益幸平,遂与东伐项王。至彭城,为楚所败,引师而还。收散兵至荥阳,以平为亚将,属韩王信,军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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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灌等或谗平曰:“平虽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闻平居家时盗其嫂;事魏王不容,亡而归楚;归楚不中,又亡归汉。今大王尊官之,令护军。臣闻平使诸将,金多者得善处,金少者得恶处。平,反复乱臣也,愿王察之。”汉王疑之,以让无知,问曰:“有之乎?”无知曰:“有。”汉王曰:“公言其贤人何也?”对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问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无益于胜败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令楚、汉相距,臣进奇谋之士,顾其计诚足以利国家耳。盗嫂、受金又安足疑乎?”汉王召平而问曰:“吾闻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今又从吾游,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说,故去事项王。项王不信人,其所任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虽有奇士不能用。臣居楚闻汉王之能用人,故归大王。裸身来,不受金无以为资。诚臣计划有可采者,愿大王用之;使无可用者,大王所赐金具在,请封输官,得请骸骨。”汉王乃谢,厚赐,拜以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诸将乃不敢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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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楚急击,绝汉甬道,围汉王于荥阳城。汉王患之,请割荥阳以西和。项王弗听。汉王谓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礼,士之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顿耆利无耻者亦多归汉。诚各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麾即定矣。然大王资侮人,不能得廉节之士。顾楚有可乱者,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眜、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万斤予平,恣所为,不问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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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眜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得列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即阳惊曰:“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使归,具以报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乞骸骨归!”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荥阳东门,楚因击之。平乃与汉王从城西门出去。遂入关,收聚兵而复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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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淮阴侯信破齐,自立为假齐王,使使言之汉王。汉王怒而骂,平蹑汉王。汉王寤,乃厚遇齐使,使张良往立信为齐王。于是封平以户牖乡。用其计策,卒灭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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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韩信反。高帝问诸将,诸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高帝默然。以问平,平固辞谢,曰:“诸将云何?”上具告之。平曰:“人之上书言信反,人有闻知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弗知。”平曰:“陛下兵精孰与楚?”上曰:“不能过也。”平曰:“陛下将用兵有能敌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将弗及,而举兵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郊迎谒。而陛下因禽之,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行至陈,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见信,即执缚之。语在《信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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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会诸侯于陈。还至雒阳,与功臣剖符定封,封平为户牖侯,世世勿绝。平辞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计谋,战胜克敌,非功而何?”平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上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乃复赏魏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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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42501
其明年,平从击韩王信于代。至平城,为匈奴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平奇计,使单于阏氏解,围以得开。高帝既出,其计秘,世莫得闻。高帝南过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雒阳与是耳。”顾问御史:“曲逆户口几何?”对曰:“始秦时三万余户,间者兵数起,多亡匿,今见五千余户。”于是诏御史,更封平为曲逆侯,尽食之,除前所食户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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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42503
平自初从,至天下定后,常以护军中尉从击臧荼、陈豨、黥布。凡六出奇计,辄益邑封。奇计或颇秘,世莫得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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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42505
高帝从击布军还,病创,徐行至长安。燕王卢绾反,上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之。既行,人有短恶哙者。高帝怒曰:“哙见吾病,乃几我死也!”用平计,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陈平乘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驰传未至军,行计曰:“樊哙,帝之故人,功多,又吕后女弟吕须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之,即恐后悔。宁囚而致上,令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召樊哙。哙受诏,即反接,载槛车诣长安,而令周勃代将兵定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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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42507
平行闻高帝崩,平恐吕后及吕须怒,乃驰传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于荥阳。平受诏,立复驰至宫,哭殊悲,因奏事丧前,吕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谗之就,因固请之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为郎中令,日傅教帝。是后,吕须谗乃不得行。樊哙至,即赦复爵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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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42509
惠帝(六)〔五〕年,相国曹参薨,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平为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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