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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明年,平从击韩王信于代。至平城,为匈奴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平奇计,使单于阏氏解,围以得开。高帝既出,其计秘,世莫得闻。高帝南过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雒阳与是耳。”顾问御史:“曲逆户口几何?”对曰:“始秦时三万余户,间者兵数起,多亡匿,今见五千余户。”于是诏御史,更封平为曲逆侯,尽食之,除前所食户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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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自初从,至天下定后,常以护军中尉从击臧荼、陈豨、黥布。凡六出奇计,辄益邑封。奇计或颇秘,世莫得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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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帝从击布军还,病创,徐行至长安。燕王卢绾反,上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之。既行,人有短恶哙者。高帝怒曰:“哙见吾病,乃几我死也!”用平计,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陈平乘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驰传未至军,行计曰:“樊哙,帝之故人,功多,又吕后女弟吕须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之,即恐后悔。宁囚而致上,令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召樊哙。哙受诏,即反接,载槛车诣长安,而令周勃代将兵定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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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闻高帝崩,平恐吕后及吕须怒,乃驰传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于荥阳。平受诏,立复驰至宫,哭殊悲,因奏事丧前,吕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谗之就,因固请之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为郎中令,日傅教帝。是后,吕须谗乃不得行。樊哙至,即赦复爵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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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六)〔五〕年,相国曹参薨,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平为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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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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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阳武县户牖乡人。他年轻时家里贫穷,但喜欢读书,研究黄帝、老子的学术。家中有田三十亩,和哥哥陈伯住在一起。陈伯在家种田,而任凭陈平出外求学。陈平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有人在背后议论陈平说:“家里那么穷,吃什么长得那么胖?”陈平的嫂嫂嫉恨陈平不在家里劳动生产,就接口说:“也不过是吃糠咽菜罢了。有这样的小叔,还不如没有。”陈伯听到这番话,气得把妻子赶走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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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陈平长大该成家时,有钱人家不肯把女儿嫁给他,娶穷人家姑娘他又认为丢面子。过了好久,户牖乡有个富户叫张负的,有一个孙女嫁了五次,嫁一次就死一个丈夫,再也没有人敢娶她。陈平却想娶她。有一次,乡镇上有人办丧事,陈平因为家里贫穷,就去帮忙料理一些杂事。他早去晚归,想多得点报酬以补贴家用。张负在办丧事的人家里见到陈平,看他身材魁伟而喜欢他,陈平也因此走得更晚。张负跟着陈平到他家里看看,陈平的家住在城墙脚下的一条穷巷子里,用一领破席子挂着当门,但是门外却有不少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来往的车轮印迹。张负回到家里,对儿子张仲说:“我打算把孙女嫁给陈平。”张仲说:“陈平又穷又不从事生产,全县的人都笑话他的行为,为什么偏要把女儿嫁给他?”张负说:“难道像陈平这样一表人才的人会一世贫贱吗?”终于将孙女嫁给了陈平。因为陈平穷,张负就借钱给他作聘礼,还给他一些办酒席的费用让他结婚。张负又告诫孙女说:“不要因为人家穷,就不小心服侍。侍奉哥哥陈伯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嫂嫂要像侍奉母亲一样。”陈平自从娶了张家的女儿以后,资用日益宽裕,交游也更加广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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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乡里举行社祭,陈平主持分配祭肉,分得很公平。父老们说:“好啊,陈平这孩子分得好!”陈平说:“唉,如果让我陈平主宰天下,我也会像分这祭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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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在陈县起兵称王以后,派周市平定了魏国地区,立魏咎为魏王,与秦军在临济交战。在这以前陈平已辞别了他的哥哥陈伯,跟一些年轻人去临济到魏王魏咎手下做事,魏王任他为太仆。陈平向魏王提出一些建议,魏王根本不听,加上又有人背后说他的坏话,因此陈平逃离了临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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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领兵打到黄河边时,陈平就去投奔项羽,跟随入关攻破秦国,项羽赏给他卿一级的爵位。当项羽东归在彭城称王的时候,汉王回师北上平定了三秦,又向东进军。殷王司马卬背叛楚国。项羽就封陈平为信武君,让他率领魏王魏咎逗留在楚地的门客去攻殷王,降服了殷王后凯旋。项羽派项悍封陈平为都尉,赏给他黄金二十斤。过了不久,汉王又攻下了殷地。项羽大怒,打算杀掉那些平定殷王的将领官吏。陈平害怕被杀,就把项羽封赏给他的黄金和印信打包封好,派人送还项羽,自己单身带一把宝剑从小路逃掉。当他渡黄河的时候,撑船的人见他仪表堂堂,单身独行,怀疑他是个逃亡的将领,腰包里一定有金银财宝,就盯着他,准备杀掉陈平。陈平害怕,就有意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帮助撑船。撑船的人知道陈平身上一无所有,才没有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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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于是到修武投降汉军,通过魏无知的关系求见汉王,汉王就召他进去。这时万石君石奋在汉王身边担任中涓,他接过陈平的名帖,引陈平进见汉王。当时和陈平一同进见的有十人,都受到汉王赏赐给饮食。汉王对他们说:“吃了饭,你们到客舍去歇歇吧。”陈平说:“我是有要事而来,要讲的事不可以过了今天。”于是汉王就同陈平交谈,对陈平所说的很感兴趣,问他说:“你在楚国担任什么官职?”陈平回答说:“任都尉。”于是汉王当天就任陈平为都尉,让他做贴身的侍卫,并掌管监督诸将。将领们一听都喧闹起哄,说:“大王当天得到楚军的一个逃兵,还不知道他的本领高低,马上就同他共乘一车,反而让他来监督我们这些老将!”汉王听说后,更加宠幸陈平。就带着陈平往东讨伐项王。到了彭城,被楚军击败。领兵撤退,一路上收集败散的士兵退到荥阳,任命陈平为亚将,隶属于韩王信,率军驻扎在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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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灌婴等都在汉王面前攻击陈平说:“陈平的相貌虽然不错,只怕就像帽子上的美玉一样,只能作装饰,中看不中用。我们听说他在家里时,曾和嫂嫂私通;在魏王身边做事人家不能容他,只得逃跑归楚;在楚不重用,又逃跑归汉。如今大王让他做高官,委他监督诸将。我们听说他接受诸将的贿赂,贿赂多的被派到好地方,贿赂少的就被派到差的地方。陈平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乱臣,希望大王明察。”于是,汉王怀疑陈平,召来魏无知责问道:“有这些事吗?”魏无知说:“有。”汉王问:“你为什么说他是贤人呢?”魏无知回答:“我所说的是才能,陛下问的是品行。如今即使有尾生、孝己那样的品行的人,而对决定战争的胜负却毫无益处,陛下又哪里顾得上使用他们呢?现在楚汉相持不下,我推荐奇才善谋之人,只是考虑他的谋略是不是有利于国家。至于私通嫂嫂、接受贿赂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汉王又召见陈平责问他说:“侍奉魏王不能善终,侍奉楚王又半途而去,如今又来跟从我,有信用的人难道是这样三心二意的吗?”陈平说:“我侍奉魏王,魏王不采纳我的意见,所以去侍奉项王。项王不能信任人,他所信任宠爱的,不是项氏宗族就是妻家的兄弟,虽然有奇才异能之士也不能用,我就离开了楚国。听说汉王能够用人,所以又来归顺大王。我是空手而来,不接受一点钱财就无法办事。如果我的计策确有可供采用的,希望大王采用;如果毫无可取,那么钱财都还在,可以封查缴公,请大王让我辞职回家。”于是,汉王向陈平表示歉意,给他丰厚的赏赐,任他为护军中尉,监督所有将领。从此诸将再也不敢说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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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楚军加紧击汉,切断了汉军运输粮草的甬道,把汉王包围在荥阳城。汉王非常担忧,与楚谈判,请求割荥阳以西的土地给汉,以与楚讲和。项王不同意。汉王对陈平说:“天下动乱,什么时候才能安定呢?”陈平说:“项羽的为人能恭敬爱人,那些廉节好礼之士都愿意归附他。至于论功行赏封官爵授食邑,他却看得很重,吝惜不给人,士人也因此不愿跟随他。如今大王待人怠慢不注意礼节,那些讲究廉节的人士就不愿意来;但是大王却很舍得把爵位食邑封赏给有功之臣,那些不顾廉节贪利无耻之徒大都来归汉。如果你们两位能各自去掉自己的短处,采取双方的长处,那么只要挥一挥手天下就安定了。可是大王天生的好侮辱人,所以得不到廉节之士。但楚军中存在有可能分裂混乱的因素,那项王身边忠直敢言的臣子像范增、钟离眜、龙且、周殷等,不过寥寥数人。大王如果能舍出几万斤黄金,用反间计去离间项王君臣,使他们心存怀疑,项王为人信谗疑忌,他们内部一定会自相残杀。然后汉军趁机发兵进攻,就一定能够击破楚军。”汉王赞同他的意见,就拨出四万斤黄金给陈平,让他随意使用,不再过问黄金的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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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用大量黄金在楚军中进行离间活动,在众将官中扬言说钟离眜作为项王的将军,有很大功劳,然而却始终得不到裂土封王的赏赐,他们打算与汉王联合,灭掉项氏,瓜分楚国的土地,各自为王。项羽果然不再信任钟离眜等人。项王既然对钟离眜等产生了怀疑,就派使者到汉王那儿去打听虚实。汉王特地让人准备了丰盛的酒席,端了进去。见到楚的使者,就假装惊讶地说:“我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原来是项王的使者!”把酒菜仍旧端了回去,换上粗劣的饭菜给楚使吃。楚使回去把情况报告了项王,项王果然更加怀疑亚父。亚父想快些攻下荥阳城,可是项王不信任他,根本不听他的意见。亚父知道了项王在怀疑自己,就生气地说:“天下大事已经定局了,大王自己干吧!我请求辞职还乡。”他回乡还没有走到彭城,就因背部毒疮迸发而病死。于是,陈平在黑夜里派二千名妇女出荥阳城东门,楚军不知虚实,集中兵力攻击,陈平同汉王乘机冲出西门连夜逃走。随即进入关中,收集败散的士兵再次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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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淮阴侯韩信攻破齐国,自立为代理齐王,派使者向汉王报告。汉王非常恼怒,大骂韩信。陈平暗中踩了踩汉王的脚,汉王也明白过来了,就很优厚地款待了齐王的使者,并派张良去册封韩信为齐王。又把户牖乡封给陈平。汉王丘用了陈平奇计,终于灭掉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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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六年,有人上书告发楚王韩信谋反。高帝问将领们怎么办,众将说:“马上发兵把这小子活埋算了。”高帝默不作声。又去问陈平,陈平再三推辞,反问道:“各位将军说些什么?”高帝把众将的意见告诉了他。陈平说:“有人上书说韩信谋反,这件事旁人有知道的吗?”高帝说:“没有。”陈平又问:“韩信本人知道吗?”高帝说:“不知道。”陈平接着问道:“陛下的精兵有楚军强吗?”高帝说:“比不过楚。”陈平再问道:“陛下的将军在用兵上有能胜过韩信的吗?”高帝说:“没有人赶得上他。”陈平说:“如今陛下的军队不如楚军精锐,将领比不上韩信的才能,却要起兵去攻打他,这是促使他同我方作战啊,我很替陛下的安危担忧。”高帝说:“那怎么办呢?”陈平说:“古时候天子常视察各地,会见诸侯。南方有个云梦,陛下只要假托说去巡游云梦,在陈县会见诸侯。陈县在楚国的西部边界,韩信听说天子出于与诸侯会见的好意而出来巡游,一定不会感到有什么意外而会到郊外来迎接拜见。当他来拜见的时候,陛下就乘机把他抓起来,这不过是一个力士就能办到的事嘛。”高帝认为他的主意不错,就派使者通知各地诸侯到陈县聚会,说“我即将南游云梦”。高帝随即动身出发。抵达陈县,楚王韩信果然到郊外大路上来迎接。高帝预先已准备好武士,见韩一到,立即将他捆绑起来,装在后面跟随的车上。这些事记在《韩信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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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汉王与诸侯在陈县聚会。回到洛阳,和功臣剖符定封地,封陈平为户牖侯,给半爿符券由陈平收藏,让他代代相传不绝。陈平辞谢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啊。”高帝说:“我用了先生的计谋,克敌制胜,这不是功劳是什么?”陈平说:“要不是魏无知推荐,我哪里能够向陛下进言献计呢?”高帝赞赏说:“像你真可以说是个不忘本的人了。”于是也封赏了魏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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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陈平以护军中尉的职衔跟随高帝去代地征讨韩王信的叛乱。到了平城,被匈奴包围,七天吃不上饭。高帝采取了陈平的奇计,派人到单于的夫人那里去活动,才得以解围。高帝脱身以后,对陈平的计策秘而不宣,所以世上没有人知道它的内容。高帝南归路过曲逆县,登上城墙,望见城里房屋很广大,说:“好大的县!我走遍天下,只见过洛阳和这里最大。”回头问御史说:“曲逆有多少户口?”御史回答说:“当初秦朝时有三万多户,经过连年战乱,很多人都逃亡散走,现在还有五千户。”于是高帝命令御史,改封陈平为曲逆侯,享有全县的赋税收入,收回从前所封的户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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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从跟随汉王开始,到天下平定后,经常以护军中尉的职衔跟随高帝讨平陈豨和黥布的叛乱。前后出过六次奇计,每次都立功而增加了封地。奇计有的相当秘密,世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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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帝率军平定了黥布的叛乱后回来,因在战场上受了伤而病倒,一路慢行回到长安。听说燕王卢绾阴谋叛乱。就特加樊哙以相国的称号领兵去征讨。出发以后,有人在高帝面前报告说樊哙的坏话。高帝大怒说:“樊哙见我生病,就盼望我死。”便采用陈平的计策召绛侯周勃到床前接受命令,说:“陈平立即乘传车把周勃送去代替樊哙统率军队,到了军中马上将樊哙斩首!”陈平和周勃接受了诏令,迅速乘传车动身,还没有赶到军队,两人在路上商量说:“樊哙是皇上的老朋友,功劳很多,而且又是吕后妹妹吕须的丈夫,既是皇亲又很显贵,皇上因为一时愤怒的缘故,要将他斩首,恐怕将来会后悔。我们宁可把囚禁起来交给皇上,让皇上自己去处决。”还没有到达军营,便堆土筑坛,用节召樊哙前来受诏。樊哙接受了诏令,就被反绑起来装上囚车,直接送往长安。同时周勃接替樊哙统率军队,平定了燕国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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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在押送樊哙回京的途中听说高帝去世,他害怕吕须进谗言致使吕后发怒,便乘传车急驰先归。在路上碰到使者携诏命令陈平和灌婴领兵驻扎在荥阳。陈平接了诏令,立刻又乘车赶回宫廷,到高帝灵前哀声痛哭,就在灵堂里向吕太后奏明处理樊哙事件的经过。吕太后怜悯他,就说:“你辛苦了,去好好休息吧。”陈平害怕吕须进谗言得逞,再三请求留宿在宫中守卫。太后便任命他为郎中令,对他说:“请你好好辅助教导新立皇帝。”从此以后,吕须的谗言才不起作用,樊哙到了长安,当即被赦罪恢复原来的爵位和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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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惠帝六年,相国曹参去世,任命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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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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