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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既奏《大人赋》,天子大说,飘飘有陵云气游天地之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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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后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遗书。问其妻,对曰:“长卿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所忠奏焉,天子异之。其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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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上古之初肇,自颢穹生民。历选列辟,以迄乎秦。率迩者踵武,听逖者风声。纷轮威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继《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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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其详不可得闻已。五三《六经》载籍之传,维见可观也。《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谈,君莫盛于尧,臣莫贤于后稷。后稷创业于唐,公刘发迹于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后陵夷衰微,千载亡声,岂不善始善终哉!然无异端,慎所由于前,谨遗教于后耳。故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厖洪,易丰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是以业隆于繈保而崇冠乎二后。揆厥所元,终都攸卒,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犹蹑梁甫,登大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德,逢涌原泉,沕潏曼羡,旁魄四塞,云布雾散,上畅九垓,下泝八埏。怀生之类,沾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焱逝,尔狭游原,迥阔泳末,首恶郁没,剿昧昭晰,昆虫闿怪,回首面内。然后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导一茎六穗于庖,牺双觡共抵之兽,获周余放龟于岐,招翠黄乘龙于沼。鬼神接灵圉,宾于闲馆。奇物谲诡,俶倘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杭,休之以燎。微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进攘之道,何其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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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司马进曰:“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譓,诸夏乐贡,百蛮执贽,德牟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液洽,符瑞众变,斯应绍至,不特创见。意者太山、梁父设坛场望幸,盖号以况荣,上帝垂恩储祉,将以庆成,陛下嗛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欢,缺王道之仪,群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暗,示珍符固不可辞;若然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罔几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厥世而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君哉?夫修德以锡符,奉符以行事,不为进越也。故圣王弗替,而修礼地祇,谒款天神,勒功中岳,以章至尊,舒盛德,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卒业,不可贬也。愿陛下全之。而后因杂缙绅先生之略术,使获曜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犹兼正列其义,祓饰厥文,作《春秋》一艺。将袭旧六为七,摅之无穷,俾万世得激清流,扬微波,蜚英声,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仪而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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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天子沛然改容,曰:“俞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遂作颂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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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谷六穗,我穑曷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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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唯雨之,又润泽之;匪唯偏我,泛布护之;万物熙熙,怀而慕之。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兮君兮,侯不迈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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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之兽,乐我君圃;白质黑章,其仪可喜;晈晈穆穆,君子之态。盖闻其声,今视其来。厥涂靡从,天瑞之征。慈尔于舜,虞氏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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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驰我君舆,帝用享祉。三代之前,盖未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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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黄龙,兴德而升;采色玄耀,炳炳辉煌。正阳显见,觉寤黎烝。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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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讬寓,谕以封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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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事,兢兢翼翼。故曰于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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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既卒五岁,上始祭后土。八年而遂礼中岳,封于太山,至梁甫,禅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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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它所著,若《遗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书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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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司马迁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以之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于节俭,此亦《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风一,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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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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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作郎官几年,适逢唐蒙奉命开通夜郎及西面的僰中,征发马郡、蜀郡的官吏士座卒千人,郡中又多派出几万人从陆路水道给转运粮食,拿战时法处死违令的大帅,巴、蜀二郡原人民大为惊恐。皇上得知此事,便派遣司马相如责备唐蒙,趁此告知巴、蜀二郡的人民,说明唐蒙的这些做法并非皇上的本意。檄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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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知巴郡、蜀郡太守:蛮夷不服汉朝管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讨伐了。他们时常侵犯边境,使军士将佐劳苦。当今皇上登位,存恤抚养天下,和睦安稳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在北方讨伐匈奴,单于恐惧,拱手臣服,屈膝求和。康居等西域各国,派使臣携带厚礼,进献贡品,参加祭祀。军队指向东方,闽越被平定。安抚右方的番禺,南粤王派遣太子入朝。南夷的君主,西僰的大帅,经常效劳,贡献朝廷,盼望早日归附道义,想为汉家效力,只因路程遥远,山河阻隔,不能亲自致意。那些不顺从的已经诛灭,而为善的未曾受到奖赏,因此派遣中郎将前往使其归服。征发巴郡、蜀郡的士卒各五百人,借以供奉礼品,警卫使者以防止发生意外,并没有发动战事,不会有战斗的忧患。如今听说中郎将竟兴起战时法,使年轻人感到惊恐,年高者心生忧患,郡中又擅自转运输送粮食物资,这都不是陛下的本意。应征的人只有的自杀,有的逃跑,这也不是臣民所应有的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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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郡县的士卒,听说烽火举起,积薪燃烧,都拿上弓箭驰马进击,扛着武器奔向战场,累得汗水直流仍然紧紧相随唯恐落在人后。打起仗来撞击利刃,冒着飞箭,为了道义勇往直前,不向后退,人人怀着愤怒之心,简直如报私仇一样。他们难道喜死厌生,非编入户籍的良民,而与巴郡、蜀郡不是同一个君主吗?而是筹划思考深远,把国家的国难放在前面,乐意履行臣民的义务啊!过去有的人剖符封赏,分圭受爵,位至列侯,居住上等住宅,临死为后代留下尊贵的称号,给子孙传下封土,他们生前做事极为忠敬,居官甚为安逸,死后名声延续无穷,功业昭著永不灭绝。因此贤人君子,以肝脑涂抹中原,拿血肉滋润野草也在所不惜。如今搜钱大使到了南夷,即自相残杀,或者逃跑,至于受戮,身死而无美好的名声,应当称为最蠢的人,耻辱涉及父母,被天下人所讥笑。人的度量差距难道不是很远吗!当然这也不仅仅是那些应征的人的罪过,还在于他们的父兄往日教导不严,没有给子弟做出表率;人们没有操守不知羞耻,而风俗也不淳厚了。他们中的有些人遭受诛杀,不也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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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上担心使者和官员会像这个样子,哀伤不贤的愚民也是如此,因此派遣诚信的使者把征发士卒的事明白地告知百姓,趁此机会斥责那些不忠逃跑和自杀的蠢人,责怪掌管教化的三老与孝弟不教诲之过。当前正值耕种时节,特别慎重考虑不去烦劳百姓,已经亲自面告郡旁近县之人,担心边远处所和溪谷山泽的人民不能普遍听到,檄文到达之日,赶快下发到各个县、道,普遍告知皇上的心意,希望不要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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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返回报告,唐蒙已经打通了夜郎,趁此开通去西南夷的道路,征发巴、蜀、广汉三郡的士卒,做工的几万人。筑道两年,道未修成,士卒多数死亡,耗费的钱拿亿来计算。蜀郡之民和汉朝当权者中的多数人说那对国家不利。当时邛夷和莋的长帅听说南夷与汉朝交往,得到的赏赐多,多数情愿成为汉朝的臣国,请求给他们设置官吏,使与南夷同等待遇。天子询问相如,相如说:“邛、莋、冉、駹这些夷族靠近蜀郡,道路也容易开通,秦朝时曾经开通置为郡县,到汉朝建立后罢废。如今果真又开通它,给设置郡县,胜过南夷。”天子认为说得对,于是拜相如为中郎将,持节出使西夷。副使有王然于、壶充国、吕越人驾着四辆轻车,打算依靠巴、蜀二郡的官吏和财物来拉拢、收买西南夷。到达蜀郡,蜀郡太守及所属官员都到郊界之上迎接,县令亲自背负弓箭在前面引路,蜀郡的人以此为荣。于是卓王孙和临邛的长辈都凭借姻亲关系到相如门下,奉献牛肉和酒以讨取相如的欢心。卓王孙感叹不已,自以为让女儿匹配司马长卿晚了,便分给女儿丰厚的财物,使女儿和儿子分得的均等。司马长卿使人平定西南夷,邛、莋、冉、駹和斯榆的群众君长都请求臣服于汉朝。于是拆除旧的关隘,新关更加往外开展,西到沫水、若水,南达牂牁边界,开通零关道,在孙水上架桥,用以连通邛、莋。返回报告,天子大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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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出使时,蜀郡年高者多数说开通西南夷没有用处,大臣也有人认为是这样的。相如想劝谏皇上,又想到本已建议在先,不敢背弃前言,便写文章,借与蜀郡父老谈话的形式,自己质问对方,用以讽谏天子,且就此宣告使者,让百姓知道天子的心意。他的文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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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兴起七十八年,恩德美盛已有六代,威武雄壮,恩惠深广,泽及群生,充满中外。于是派遣使者西征,荒蛮顺流退让,王风覆盖之处,无不随风偃倒。于是冉夷朝见,駹夷服从,平定莋都,抚恤邛都,占领斯榆,攻下苞蒲,车马络绎往返,将要东报朝廷,驱车到达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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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上德望高的年长者和高级官员等二十七人,庄严地去拜见使者。寒暄毕,就进言道:听说天子对于夷狄,原则上是牵制它们不使断绝关系罢了。如今使三郡的士卒疲劳,开通去夜郎的道路,三年至今,其功未成,士卒劳苦疲倦,万民供应不能满足,现在又接着开通西夷,百姓力尽,恐怕不能完成此业,这也是使者连累,私下为你担忧。况且邛都、莋都、西僰与中原并列,经历的年代已多,记不清了。自古帝王,虽有仁德不能招来,虽有强力不能并吞,想来恐怕是因其道路艰险遥远大概不可能吧!如今分割编户之民的财物而令夷狄之人富足,使帝王所依靠的平民疲困而干无用的事,开拓无用的地区,我们见识短浅,不知所说的对或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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