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44375
1707244376
扬雄又深思天象,参摹而四分之,极于八十一;旁则三摹九据,极之七面二十九赞,都是自然本身的运行规则。所以,读《易》的人,看见其卦象而称之;读《玄》者,数其画而确定之。《玄》开始的四重,并不是卦象,而是数。其用法就是自天元推衍一画一夜阴阳数度律历纪,九九大运,与天相终始。因此,《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共分三卷、名一二三,它与《泰初历》相应,也有颛顼历。以三策筮之,以凶吉关之,以象类杂之,以人事布之,以五行文之,以道德仁义礼智拟之。天主无名,其根本皆合乎《五经》,若非其事,文不虚生。因为它闬鸿不可解,故又写《首》《冲》《错》《测》《摛》《莹》《文》《掜》《图》《告》等十一篇,《玄》中之文,虽有章名,不过其旨深奥,尚不能尽存,故解剥而离散之。《玄》文太长,这里故不录,观之者难以知晓,学习它的人难以成功。因此,有人责难《玄》文太艰深,一般人不喜好,扬雄作文解释,辨难,故文号曰《解难》。原文说:
1707244377
1707244378
有位客人责难扬难说:“大凡著书者都要迎合读者大众的爱好,就像美味佳肴希望能合乎人们口味,调谐乐器之声以使听众听之悦耳。如今你以高妙的言辞阐述幽微的道理,宏伟的思想,神秘的观点,你让你的思想驰骋于有无之际,如在大炉中陶冶一样,激荡磨砺而出,可是,看它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却仍然不晓其意。这只是浪费你的精神,又使学习者厌烦难懂,就像画画的人把画画于无形,乐者奏乐无声,你差不多是这样吧?”
1707244379
1707244380
1707244381
扬雄回答说:“你说得好。如果是精微的言论、伟大的思想,其幽微之外,大概很难使看的人具有共同的认识的。以前有人观天象,察地度,审人法,苍天著满星辰,大地广大深远,他的话亦因之贞实美丽,如金如玉,高深莫测,难道他喜欢故作艰深吗?形势迫使他那样的。你难道没有瞧见翠虬绛螭将要登天,必须先跳身到仓梧之深渊中;若不通过浮云,借助迅风,轻身飘举,冉冉上升,它们就不能拘上清之气,入于九天之门。日月若不运行千里,就不能照亮天地四方;泰若不高耸入云,顶摩苍天,就不能积聚浮云,散发去云气。因此,仪羲氏作《易》时,绵络天地,以八卦经纬之;文王重又附之以六爻;迄孔子又错其像而彖其辞,这样之后才能够发天地之臧,定下万物的根基。若《典》《谟》这样的篇章,《雅》《颂》那样的正声雅音不是温纯深润,就不足以造化鸿大,发扬伟业,彰照光明。故相师以无为作宰,道化以寂寞天欲为主;大味必淡,大音希声;大语渺远,大道纡衍。因此,美妙的声音不可同于众人的耳朵,形体美好的东西不可能入于世俗之眼界,深广的言辞的不可能齐于庸人之听。就像现在的弹奏音乐,弓张音急,随着听众的嗜好而弹奏之,那么坐在远处的人情不自禁靠近了;假若对他们演奏《盛池》《六茎》《萧韶》《九成》,那么就没有应和的了。因此,钟子期一死,俞伯牙断弦破琴,不肯给众人演奏;人走,则匠石停下斤斧而不敢妄砍。师旷调制钟声,是希望扣世有知音;孔子写作《春秋》,希望贤人君子能看到前事,老聃留下遗训,说过知我的人少才知道自己珍贵;我的经历不正是他赞美的品行吗?”
1707244382
1707244383
扬雄看到先秦诸子思想各不相同,互相诤锋,其大旨皆非毁周孔之教,制造巧辩异辞以搅乱时政;虽然这些思想浅薄不深,但长期流传会影响大道,使一般人逐渐接受其影响而不知它本身是不合圣道的。到太史公司马迁记载六国之事,历楚、汉,记麟止,与圣人记载不同,对正确与错误的看法与经书颇不合。因此常常有人问扬雄有关这些问题,扬雄常模仿经典之言回答之,最后撰成文计十三卷,并模仿《论语》,名曰《法言》。《法言》文多不著录,这里只著录其纲目:
1707244384
1707244385
上天降下百姓,童蒙无知,任性而行,无知无识,于是告诉他们道理,撰《学行》第一。
1707244386
1707244387
自周公以降至孔子设教立法,皆帝王之道;其后浇漓,虚证益彰,乖于孔子后七十弟子所谋微妙之言,故撰《吾子》第二。
1707244388
1707244389
万事皆有根本,表现在各种事上,但并不都善,关键在于自己,故撰《修身》第三。
1707244390
1707244391
茫茫天道,成于圣人,超过了则失去中正,不及则又不到位,对圣道不可作奸诬罔。故撰《问道》第四。
1707244392
1707244393
神是神秘莫测的,冥冥之中经纬天地人事,凡事都体现道德仁义礼。故撰《问神》第五。
1707244394
1707244395
明哲光芒照人,烛照无边,他们常行逊顺,以备不虞。故撰《问明》第六。
1707244396
1707244397
至言周于天地,赞于神明,幽微宏大,绝于迩言,故撰《寡见》第七。
1707244398
1707244399
圣人聪明智慧,继天测灵,为群伦冠,经诸范。撰《五百》第八。
1707244400
1707244401
规划政策鼓动众人,化成天下,没有超过中和的原则的;发现中和,首先在于知民情。撰《先知》第九。
1707244402
1707244403
孔子以来,国君将相卿士名臣志业各不相同,以圣人大道均平之,故撰《重黎》第十。
1707244404
1707244405
孔子以后,迄于大汉,德行首推颜、闵,股肱大臣首推萧何、曹参,再推及名将尊卑,称引品定其品行文质,撰《渊骞》第十一。
1707244406
1707244407
君子之道能善于终而不失令名,动由隐括,旁开圣则,撰《君子》第十二。
1707244408
1707244409
孝没有超过尊严祖考,安其神灵的,宁神没有超过四表之欢心,撰《孝至》第十三。
1707244410
1707244411
赞说:“扬雄的自序如上。起初,扬雄四十多岁,从蜀来到京城游学,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惊奇他的文章雅正,召他做门下史,又推荐给皇帝待诏。过了一年多,扬雄献《羽猎赋》,晋升做郎官,给事黄门,与王莽、刘歆并列。哀帝初年,又与董贤担任同样官职。当成帝、哀帝、平帝年间,王莽、董贤都皆为三公,权势压过皇帝,他们推荐的人皇帝没有不提拔任用的,而扬雄在三朝之中官职无变。到王莽篡汉自立,那些谈说之士依附王莽,假借符兆天命对王莽称功颂德从而获得封爵的人很多,扬雄没有封侯,以年老转为大夫,对权势名利很淡漠竟然到了如此境界。他这样做,实在是由于追怀古代、喜欢大道,他的用意是用文章成名于后代,他认为《经》书中没有超过《易》的重要性的,因此写了《太玄》;传没有超过《论语》的,故作《训篡》;箴没有比《虞箴》更好的,故模仿之,作《法言》;史书没有比《仓颉》篇更好的,故作《州箴》;赋没有比《离骚》更深邃的,反过来扩展之;文辞没有超过司马相如的,故模仿相如写作四篇大赋;他的创作都追溯每一文的根本,然后模仿它们而纵横驰骋,创作出来。扬雄心思用于内在,不求外在表面上的名利权势,故当时皆忽略他;只有刘歆和范逡敬重他,而桓谭以为扬雄特出,绝无伦匹。
1707244412
1707244413
王莽篡汉时,刘歆、甄丰皆为上公,王莽既然借假符兆命自立,其即位之后想掩饰其原貌以便使其前事神化,而甄丰之子甄寻、刘歆之子刘棻却不知王莽用心,复献出来,王莽因此诛甄丰父子,投刘棻于四裔,此事所及之人,立即收押不必奏请。当时扬雄正在天禄阁校书,办案使者来,想收治扬雄,扬雄担心无法逃过,于是从阁楼之上跳下,差点摔死。王莽听说此事,说:“扬雄平常并不参与政事,什么原因这样做呢?”于是暗中派人查访其故,原来是刘棻曾经向扬雄学习过古文中之怪奇之字,扬雄不知道刘棻等人献符命之事。于是,王莽下诏勿究。但是整个京城因此而传语,说:“只因寂寞,才跳楼阁;说是清静,却作符命!”用扬雄《解嘲》中的话反讥他。
1707244414
1707244415
扬雄以病免职,复召为大夫。他的家向来贫寒,他又嗜酒,所以很少有人去他家。当时有好事者以车载酒、肴跟其学习,而巨鹿人侯芭一直跟随扬雄,和他生活地一块,接受了他的《太玄》《法言》。刘歆曾读过这些书,对扬雄说:“白白地苦自己!如今有利有禄的学者尚且不能明晓《易》,又哪能明晓《太玄》呢?我担心后人只会用它们盖酱坛。”扬雄笑而不答。扬雄活到七十一岁,于天凤五年卒;侯芭为他建坟,守丧三年。当时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听说扬雄死了,对桓谭说:“你曾赞美扬雄的著作,他的书真能传至后世吗?”谭回答说:“一定会流传后世的,只是你和我来不及看到罢了。大凡人把近前的东西都看得轻,对远东西看得重,亲眼看看,扬雄确实貌不惊人、仕途平平,因此便轻视他的著作。就如当年老聃写作无为思想的文章两篇,攻击仁义,非毁礼学,但是后代喜欢它的人仍然以为它比五经还好,从汉朝的文、景诸君到司马迁都讲过这样的话。如今扬雄的著作文义至深,而论点不违背圣人之教,若其遇到当政君王,并被贤人阅览,被他们称好,那么它的影响一定会超过先秦诸子的。”那些儒生中有人讥讽扬雄并非圣人而写作经书,就像春秋时吴、楚的国君僭号称王一样,应该定灭族绝后之罪。扬雄死后至今,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他的《法言》大行大世,而《太玄》始终未得彰昭,不过文章都还存在。
1707244416
1707244417
1707244418
1707244419
1707244421
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汉书卷八十八儒林传第五十八
1707244422
1707244423
古之儒者,博学乎《六艺》之文。《六艺》者,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伦,致至治之成法也。周道既衰,坏于幽、厉,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陵夷二百余年而孔子兴,以圣德遭季世,知言之不用而道不行,乃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于是应聘诸侯,以答礼行谊。西入周,南至楚,畏匡厄陈,奸七十余君。适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究观古今篇籍,乃称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也)!”又(云)〔曰〕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于是叙《书》则断《尧典》,称乐则法《韶舞》,论《诗》则首《周南》。缀周之礼,因鲁《春秋》,举十二公行事,绳之以文、武之道,成一王法,至获麟而止。盖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皆因近圣之事,以立先王之教,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1707244424
[
上一页 ]
[ :1.70724437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