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51280
不韦字公先。父谦,初为郡督邮。时魏郡李暠为美阳令,与中常侍具瑗交通,贪暴为民患,前后监司畏其势援,莫敢纠问。及谦至,部案得其臧,论输左校。谦累迁至金城太守,去郡归乡里。汉法,免罢守令,自非诏征,不得妄到京师。而谦后私至洛阳,时暠为司隶校尉,收谦诘掠,死狱中,暠又因刑其尸,以报昔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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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韦时年十八,征诣公车,会谦见杀,不韦载丧归乡里,瘗而不葬,仰天叹曰:“伍子胥独何人也!”乃藏母于武都山中,遂变名姓,尽以家财募剑客,邀暠于诸陵间,不克。会暠迁大司农,时右校刍廥在寺北垣下,不韦与亲从兄弟潜入廥中,夜则凿地,昼则逃伏。如此经月,遂得傍达暠之寝室,出其床下。值暠在厕,因杀其妾并及小儿,留书而去。暠大惊惧,乃布棘于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虽家人莫知其处。每出,辄剑戟随身,壮士自卫,不韦知暠有备,乃日夜飞驰,径到魏郡,掘其父阜冢,断取阜头,以祭父坟,又标之于市曰“李君迁父头”。暠匿不敢言,而自上退位,归乡里,私掩塞冢椁。捕求不韦,历岁不能得,愤恚感伤,发病欧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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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韦后遇赦还家,乃始改葬,行丧。士大夫多讥其发掘冢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唯任城何休方之伍员。太原郭林宗闻而论之曰:“子胥虽云逃命,而见用强吴,凭阖庐之威,因轻悍之众,雪怨旧郢,曾不终朝,而但鞭墓戮尸,以舒其愤,竟无手刃后主之报。岂如苏子单特孑立,靡因靡资,强仇豪援,据位九卿,城阙天阻,宫府幽绝,埃尘所不能过,雾露所不能沾。不韦毁身燋虑,出于百死,冒触严禁,陷族祸门,虽不获逞,为报已深。况复分骸断首,以毒生者,使暠怀忿结,不得其命,犹假手神灵以毙之也。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议者于是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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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太傅陈蕃辟,不应,为郡五官掾。初,弘农张奂睦于苏氏,而武威段颎与暠素善,后奂、颎有隙。及颎为司隶,以礼辟不韦,不韦惧之,称病不诣。颎既积愤于奂,因发怒,乃追咎不韦前报暠事,以为暠表治谦事,被报见诛,君命天也,而不韦仇之。又令长安男子告不韦多将宾客夺舅财物,遂使从事张贤等就家杀之。乃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到扶风,郡守使不韦奉谒迎贤,即时收执,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灭之,诸苏以是衰破。及段颎为阳球所诛,天下以为苏氏之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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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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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韦字公元。其父苏谦,初任郡督邮。当时魏郡人李暠为美阳县令,与中常侍具瑗勾结,贪暴害民,前后监司都害怕他有权势的人为后台,没人敢查问。苏谦到后,部案得其赃,论罪当罚往左校做苦役。苏谦累迁官至金城太守,后离郡归乡里。汉代之法,被免罢的郡守县令,若非诏征,不得随便到京师。而苏谦后私至洛阳,时李暠为司隶校尉便逮捕苏谦,进行拷问,使其死于狱中。李暠又给其尸加刑,以报昔日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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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韦时年十八岁,朝廷公车征之。正值苏谦被杀,苏不韦便载其父丧归乡里,埋而不行葬礼,仰天叹道:“伍子胥何独为其人!”便将母亲藏在武都山中,改换姓名,以全部家财招募剑客,在诸陵间截杀李暠,没有找到。恰好李暠被迁为大司农,当时右校储存紫草的房舍在大司农府的北墙下,苏不韦亲自与从兄弟潜入舍中,夜则挖地,昼则隐伏。如此一个多月,遂得以到达李暠的寝室,出现在其床下。正值李暠去厕所,苏不韦便杀掉其妾和小儿子,留信而去。李暠非常惊惧,便在室内布满棘刺,又以木板铺地,一夜九迁,即使家人也不知其处所。每次外出,都以剑戟随身,壮士自卫。苏不韦知李暠有所防备,便日夜驰,直到魏郡,挖开其父李阜之墓,将其头取下,来祭奠父坟,又将其头标上“李君迁父头”的字样扔到市上。李暠隐匿不敢言,乃自上退位,回归乡里,私下掩塞于墓椁之中。乃捕求苏不韦,历年不能捕到,忧愤感伤,发病吐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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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韦后遇赦还家,才开始改丧其父,行丧礼。士大夫多讥讽他挖掘坟墓,归罪于枯骨,不合古义。只有任城人何休将他比作伍员。太原郭林宗闻此论之说:“伍子胥虽说是逃命,却被强吴所用,凭阖庐之威,借强悍吴兵,不过一个早晨,便于旧郢报仇,而只掘墓鞭楚王尸,以泄其愤,最终无手杀其后主之报。苏子只身单人,无依无靠,而其仇人势强援豪,据九卿之位,城阙为天然之阻,宫府幽远深缘,尘埃不能过,雾露不能沾。伍子胥怎能和苏子相比呢?苏不韦毁身焦虑,出于百死,冒触严禁,陷仇人之族,祸仇人之门。虽不得逞,报仇已深。况且又分死人尸骸,断其头以使生者受苦,令李暠怀念结郁,不终其命。这是借神灵之手以毙之。苏不韦以匹夫之力,建高于万乘之功,比之于伍员,不是优于他吗?”于是,议者以苏不韦之举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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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太傅陈蕃征辟苏不韦,苏不韦不应。后为郡五官掾。当初,弘农人张奂与苏氏亲睦,而武威段颎与李暠相好。后张奂与段颎发生矛盾。段颎为司隶后,以礼辟举苏不韦,苏不韦惧怕被卷入这个矛盾中,便称病不至。段颎本已经积愤于张奂,因此发怒,有追究苏不韦以前报私仇于李暠之事,认为李暠上表惩治苏谦,奉命诛之。君命即天命,而苏不韦竟以之为仇。又令长安男子告发苏不韦领很多宾客夺舅之财物,便派从事张贤等到其家杀之,并事先将剧毒给张贤之父说:“如果张贤杀不掉苏不韦,便可饮此。”张贤到扶风,郡守派苏不韦奉谒迎之,当下便被收执。张贤便将苏不韦及其一门六十余人全部诛灭,苏氏因此衰破。后段颎被阳球所诛,天下人都以为是苏氏使其得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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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后汉书卷三十三朱冯虞郑周列传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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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章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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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章字次叔,南阳随人也。初仕郡为功曹。时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且宪椒房之亲,势倾王室,而退就藩国,祸福难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于是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六迁为五官中郎将。延平元年,为光禄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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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初元年,代魏霸为太常。其冬,代尹勤为司空。是时中常侍郑众,蔡伦等皆秉势豫政,章数进直言。初,和帝崩,邓太后以皇子胜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庙,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之,以胜为平原王。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后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祐,是为安帝。章以众心不附,遂密谋闭宫门,诛车骑将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胜〕。事觉,(胜)策免,章自杀。家无余财,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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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曰:孔子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也者,反常者也。将从反常之事,必资非常之会,使夫举无违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负图之托,德乏万夫之望,主无绝天之舋,地有既安之执,而创虑于难图,希功于理绝,不已悖乎!如令君器易以下议,即斗筲必能叨天业,狂夫竖臣亦自奋矣。孟轲有言曰:“有伊尹之心则可,无伊尹之心则篡矣。”於戏,方来之人戒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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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朱定北州,激成宠尤。鲂用降帑,延感归囚。郑、窦怨偶,代相为仇,周章反道,小智大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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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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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章字次叔,南阳郡随县人。刚开始时为南阳郡功曹。当时大将军窦宪被朝廷免职,受封冠军侯,让他到冠军侯国去住。周章跟从南阳太守到冠军侯国去春巡,太守还想去拜访窦宪。周章进谏说:“现在您是为公事春巡到冠军,怎么可以超越国家法度,私下和窦宪交往呢?况且窦宪身为外戚,势力强大足以排挤王室,现在他从朝廷上退出,居住在他的冠军侯国,是祸还是福都很难预测。太守您是国家信任的大臣,国家把治理南阳郡的重任交给你,您的举止进退,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怎么可以轻意造次呢?”太守不听周章的话,于是就登上车,准备去拜访窦宪。周章上前一步,拔出佩刀,斩断套在马脖子上的皮子,于是太守才打消去拜访窦宪的念头。等到窦宪伏法被斩首,公卿以下的高官大多因为曾与窦宪有所交往而获罪,而南阳太守幸免于难,因为这件事,太守很看重周章。周章被举为孝廉,经过六次升迁,官为五官中郎将。殇帝延平元年,为光禄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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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帝永初元年,周章代替魏霸为太常。这年冬天,周章又代替尹勤为司空。这个时候中常侍郑众、蔡伦等都仗势参与执政,周章多次劝说他们不要干预朝政。早先,和帝死了,邓太后因为皇太子刘胜有经久难愈的疾病,认为他不可以继承皇位,又贪恋殇帝只是个小孩子,收养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所以就立刘隆为皇帝,这就是殇帝,而把皇太子刘胜封为平原王。等到殇帝死了,许多大臣都认为原皇太子刘胜的疾病不是不可以治愈的,都想归向刘胜,都愿意刘胜能登上皇位。邓太后认为开始时已经没有立刘胜为皇帝,恐怕这次再立刘胜为皇帝,刘胜就要怨恨自己,于是就立和帝的哥哥清河孝王的儿子刘祜为皇帝,这就是安帝。周章认为人心不归附安帝,于是就密谋关闭宫门,要杀掉车骑将军邓骘兄弟以及郑众、蔡伦等人,劫持尚书,在南宫废邓太后,把安帝再废为偏远地区的某个诸侯国王,并且立平原王刘胜为皇帝。周章的计划被人发觉,诏策免去周章一切职务。周章就自杀了。周章家没有什么财产,他的几个儿子过着贫苦的生活,因为衣服很少,只有一件衣服,大家出门轮换着穿。两天才能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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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论曰:孔子曾说:“士人可以立功立事,不可以参与权力的事情。”因为权,是和正常的规律相违反的。要从事那些非常的事情,必须凭借非常的机会,使自己的举动不违背正常的规律,这样才能保全自己的志行和名声。周章自己没有受先帝要辅佐后主的重托,又没有让万人敬仰的德行,安帝没有自绝于天的间隙,老百姓已经适应了安定的局面,却要在很难重新产生新君主的时候产生重新拥戴新君主的想法,在根本没有任何必成形势下来希望能成就非常的业绩,不是很违背天理的吗!如果使国君的废立,国害政权的兴替由下面的普通人来参与的话,那么即使不屑者也能成大业,愚枉的小人也能奋起革命。孟轲有话说:“有伊尹之心是允许的,如果没有伊尹之心,那就是篡夺。”啊,后来之人可以此为鉴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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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赞曰:朱浮安定了北方边境,但却亲手激起了彭宠的反叛。冯鲂能任用投降的俘虏,虞延感化了放回家中的囚犯。郑弘、窦宪互相怨恨,互相结仇。周章违反天下之常道,只有小智小慧,却要图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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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后汉书卷三十四梁统列传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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