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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论曰:自光武帝统治中期以后,战争稍稍平息,朝廷开始重视经学,从此经学学风日渐浓厚。那些穿儒衣,赞美先王,游学庠序,聚集学舍的人,几乎遍布全国各地了。像那些有儒家博士居住的地方,人们总是不远万里去投奔,学舍迅速建立起来,自带口粮来学经的人动辄有几百上千之多,年老著名、德高望重的经师开门讲学时,注册的学生不下万人,经师都专门传授祖上的一家学派,没有人在教学中与其他学派混杂讹传的。以致发生不同学派在朝廷相互争论,在地方私家各立朋党,他们把对经典的解释不断烦琐,穿凿附会经义,以便合于自家学说。所以杨雄说:“现在的学者,不仅追求华丽辞藻,而且是在衣带、佩巾上刺绣,过于烦碎。”经典中的道理是专一不二的,蕴藏的含义万变不离其宗,就连话某一经的大学问家也没人有所改动,所以博学通达的学者鄙视他们的墨守经义,这正如杨雄所说“争辩不休的经学,只因各自固守本家师法”。况且就那些已成名而因此考取高第做官的学者,最终能有很大学术成就的人,大概也很少,迂腐由此可见。然而儒生所谈论的都是仁义道德,所传授的皆为孔子圣人之法。因而使得人人懂得君臣父子的纲常名教,家喻户晓何为违邪归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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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桓帝、灵帝统治时期开始,政治恶化,朝廷纲纪,日益受到侵犯,国家弊端屡屡有所呈现,即使在中等智力以下,也无人不能发现这种分崩离析之势;而那些手握重权的大臣,仍不敢为篡位之谋,豪强武士也得听从小小儒生的建议,人人背诵先代君王的言论,下层百姓也畏惧多年按经典教化形成的是非风气。至于张温、皇甫嵩一类人,虽然有安定半壁江山之功,声名威震四海之内,转眼之间,帝王基业便可移至自己手中,但是他们仍在昏君手下鞠躬尽力;虽然不被汉献帝重用,处境狼狈,解散军队,被征调拘制,但是仍不觉悔。至汉朝国运折损自终,天人气数殆尽,然后各路英雄乘势而起,最终废除了汉献帝。考察汉朝如此衰败,却又能维持多年的统治,这难道不是长期以来儒学倡行的功效吗?所以说,先代大师们留下经典艺文,勉励学者的功劳,真是厚重而又深切。如果不遵循《春秋》一类儒家经典之义,以致相互勾结而凶杀作乱,那样对社会有何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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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赞曰:学术文化没有败坏,学者各自承袭家学。学术分为流派,各成专家,一并兴起。精细与疏浅,不同学派互相交会,通达与阻隔,不同学说互相征引。千百年中儒者述而不作,渊源谁来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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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后汉书卷八十下文苑列传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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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梁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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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梁字曼山,一名岑,东平宁阳人也。梁宗室子孙,而少孤贫,卖书于市以自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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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疾世多利交,以邪曲相党,乃著《破群论》。时之览者,以为:“仲尼作《春秋》,乱臣知惧。今此论之作,俗士岂不愧心!”其文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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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著《辩和同之论》。其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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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事有违而得道,有顺而失义,有爱而为害,有恶而为美。其故何乎?盖明智之所得,暗伪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于事也,无适无莫,必考之以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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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由和兴,失由同起,故以可济否谓之和,好恶不殊谓之同。《春秋传》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剂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过为正,以匡恶为忠。经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则上下和睦能相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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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失先君之绪,覆楚国之师,不谷之罪也。若以宗庙之灵,得保首领以殁,请为灵若厉。”大夫许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从其善,不从其过。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正南海,训及诸夏,其宠大矣。有是宠也,而知其过,可不谓恭乎!”大夫众之。此讳而得道者也。及灵王骄淫,暴虐无度,芋尹申亥从王之欲,以殡于乾溪,殉之二女。此顺而失义者也。鄢陵之役,晋楚对战,阳穀献酒,子反以毙。此爱而害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季孙之爱我,美疢也。疢毒滋厚,石犹生我。”此恶而为美者也。孔子曰:“智之难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国,抑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盖善其知义,讥其违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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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知而违之,伪也;不知而失之,暗也。暗与伪焉,其患一也。患之所在,非徒在智之不及,又在及而违之者矣。故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也。《夏书》曰:“念兹在兹,庶事恕施。”忠智之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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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君子之行,动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进退周旋,唯道是务。苟失其道,则兄弟不阿;苟得其义,虽仇雠不废。故解狐蒙祁奚之荐,二叔被周公之害,勃鞮以逆文为成,傅瑕以顺厉为败,管苏以憎忤取进,申侯以爱从见退:考之以义也。故曰:“不在逆顺,以义为断;不在憎爱,以道为贵。”《礼记》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考义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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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帝时,举孝廉,除北新城长。告县人曰:“昔文翁在蜀,道著巴汉;庚桑琐隶,风移碨磥。吾虽小宰,犹有社稷,苟赴期会,理文墨,岂本志乎!”乃更大作讲舍,延聚生徙数百人,朝夕自往劝诫,身执经卷,试策殿最,儒化大行。此邑至后犹称其教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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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召人拜尚书郎。累迁,后为野王令,未行。光和中,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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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桢,亦以文才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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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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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梁,字曼山,又有一名叫刘岑,东平宁阳人。刘梁是汉朝宗室的后裔,但他从小就成为孤儿,生活贫困,依靠在市集上卖字来维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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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梁常常痛恨社会上的人多趋炎附势,互相利用,结党营私,于是写了一篇《破群论》。当时看过这篇文章的人认为,“孔子写作《春秋》,乱臣贼子感到畏惧;如今写出这篇议论,那些凡夫俗子难道不感到惭愧吗!”这篇文章没有存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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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梁又写了《辩和同之论》,辞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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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事,有因为违背而符合规法(“道”)的,有因为依顺而丧失正理(“义”)的,有因为爱宠而导致害人的,有因为厌恨而受到称颂的。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懂道理,有见识就会有所得,头脑糊涂,明知故犯就会有所失。所以君子处理问题,应该对人对事没有偏颇,无所厚薄,而必须以正理、即“义”的准则来检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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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合规法是由于“和”而产生的,丧失正理是由于“同”而导致的,所以,把是否能够有所增益叫作“和”,好坏不分叫作“同”。《春秋传》说:“和就好比汤汁,加入了酸味苦味来增添它的味道,君子吃了可以平和心气。同就好比水,如果以水来补充水的味道,谁会去喝它呢?如果琴和瑟都成为一个音调,谁会去听它呢?”所以,君子做事,应该讲求忠实信义,而不是阿谀偏袒,要有所增益,而不要好坏不分,要以挽救过失为正直,以纠正错误为忠贞。经中说:“顺从引导那些正确而有益的行为,纠正挽救那些错误而有害的行为,那么君臣之间就能够和睦相处,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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