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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弓马娴熟,膂力过人,号为飞将军。后来,他的官职稍有升迁,做到了中郎将,被封为都亭侯。董卓因为自己平素待人无礼,恐怕有人要谋害自己,出行、居住常用吕布来自卫。然而董卓生性刚愎自用而偏激任性,一到气头上便不顾有可能引起的灾难性后果。有一次小不如意,伸手就拿画戟掷刺吕布。吕布迅速闪开了投来的手戟,又向董卓致意谢过。董卓的怒意尽管当时已得到消解,但吕布却从此暗暗地怨恨起了董卓。董卓经常使派吕布守卫中閤,吕布乘便就与董卓的侍婢私通。他唯恐这事被董卓发觉,所以心中一直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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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司徒王允因为吕布是同郡州里中雄壮伟键的勇士,所以深厚地接交亲近他。后来吕布求见王允,陈述了董卓几乎要杀掉他的情状,当时王允正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要诛杀董卓,所以把这事密告了吕布并让吕布做内应。吕布说:“我与他就像父子,怎么能这样做呢!”王允说:“您原来姓吕,同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亲骨肉。如今你死祸临头,自顾不暇,还与他论的什么父子?”吕布这才答应了王允的请求并亲手刺杀了董卓。这些事都记载在《董卓传》中。杀掉董卓后,王允任用吕布做了奋武将军,假节,仪仗与三司相等,进封他为温侯,共同执掌朝政。吕布自从杀了董卓以后,非常畏惧和厌恶董卓带来的那帮凉州人,那帮凉州人也都很怨恨他。因为这个缘故,董卓手下的凉州故将李傕等人就相互勾结回师攻打长安城。吕布无法抗拒,李傕等人就攻入了长安。董卓死了以后六十天,吕布也遭到了失败。他率领了数百骑兵闯出了武关,想要去投奔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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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自以为他杀了董卓是为袁术报了仇,想要袁术因此而感激他的恩德。但是袁术对他的反复无常很厌恶,对他拒而不纳。吕布只好向北去投奔袁绍,袁绍与吕布共同在常山讨伐张燕。张燕有精兵一万多,骑兵数千人。吕布有一匹好马叫赤兔,他经常与他的亲近偏将成廉、魏越等冲锋陷阵,很快就攻破了张燕军。此后,吕布不断要求袁绍为他扩充兵员,加上吕布部下的将士到处抄抢劫掠,使得袁绍对他特别害怕和忌恨。不久,吕布也感觉到了袁绍的怒意,到袁绍那儿要求让他离去。袁绍恐怕吕布去而复还祸害自己,因此派遣壮士乘夜掩杀吕布的军队,然而没有成功。吕布夜走河内,与那里的张杨合兵一处。袁绍命令兵从追击吕布,但大家都特别畏惧他,没有人敢逼近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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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邈,字孟卓,东平郡寿张县人。年轻时因侠义闻名,为了赈济穷人,救人危难,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很多士人归服他。曹操、袁绍都是张邈的朋友。他被征召到官府,由于工作出色做了骑都尉,又升任陈留太守。董卓乱国时,曹操同张邈首先发动义军,汴水战役时,张邈派卫兹带兵跟随曹操。袁绍做了盟主以后,露出了骄傲自大的神色,张邈义正词严地斥责袁绍。袁绍让曹操杀张邈,曹操不听,批评袁绍说:“张邈是我的好朋友,不论他正确还是错误,都应该容纳他。现在天下还没有安定,不应当自己危害自己人。”张邈知道这件事后,更加感激曹操。曹操讨伐陶谦时,告诫家人说:“我如果回不来,就去归依张孟卓。”后来他返回,见到张邈,面对面地流下眼泪。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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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舍弃袁绍跟随张扬时,拜访了张邈,临别时两个人握手盟誓。袁绍听说后,非常恼恨。张邈怕曹操最终替袁绍杀了自己,心里很是不安。兴平元年,曹操又讨伐陶谦,张邈的弟弟张超同曹操的部将陈宫、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同谋划背叛曹操。陈宫劝说张邈道:“当今英雄豪杰一同兴起,天下分崩离析,您拥有方圆千里的广大土地,处在四面战争的境地,抚剑观望,也足以成为人中豪杰,却反而被人挟制,不也太下贱了吗!现在州里的军队东征,地方空虚,吕布是个壮士,英勇善战所向无敌,如果权且迎接他,共同治理兖州,静观天下形势,等待时机灵活行事,这也是驰骋天下的一个机会。”张邈听从了他的话。曹操刚刚派陈宫带军队留守东郡,陈宫就带领他的部众从东面迎来吕布做了兖州州牧,占据濮阳。各郡县都响应吕布,只有鄄城、东阿、范县为曹操守卫。曹操带军队回来,同吕布在濮阳交战,曹操进攻不利,相持了一百多天。当时气候干旱,蝗虫成灾,缺少粮食,百姓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吕布在东面驻扎在山阳。两年间,曹操就收复了报多的城邑,在钜野打败吕布。吕布向东投奔了刘备。张邈跟随吕布,留下张超带领家属驻扎在雍丘。曹操进攻围困几个月后,屠杀了他们,杀了张超及其全家人。张邈到袁术那里请求救兵而救兵没有来,他自己被部下的士兵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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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从东面攻击袁术,吕布偷袭下邳,刘备回来后归依了吕布。吕布派刘备驻扎在小沛。吕布自称徐州刺史。袁术派将领纪灵等率步、骑兵三万人进攻刘备,刘备向吕布求救。吕布的几位部将对吕布说:“将军常常想杀掉刘备,现在可借袁术的手杀他。”吕布说:“不能这样。袁术如果打败刘备,就会联合北方的将领,我会处在袁术的包围中,不能不救刘备。”就整饬步兵一千、骑兵二百奔赴刘备处。纪灵等人听说吕布来了。都收兵不敢再进攻。吕布在小沛西南一里安营扎寨,派手下人请纪灵等人,纪灵等人也请吕布一起喝酒。吕布对纪灵等人说:“刘备是我弟弟。弟弟被各位围困,因此我来救他。我生性不喜欢交战,只喜欢调解争斗。”吕布命令门侯在营门中举起一只戟,吕布说:“各位看我射戟上小支,一发射中了,诸位应该和解离去,射不中可以留下决斗。”吕布举弓射戟,正中小支。所有将领都很惊讶,说:“将军真是天威啊!”第二天又欢宴聚会,然后各自罢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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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想结交吕布做援军,就替儿子求娶吕布的女儿,吕布答应了。袁术派使者韩胤用僭越的皇帝称号议告吕布,并请求迎娶儿媳。沛相陈珪惧怕袁术和吕布联姻后,徐州和扬州联合起来,将要成为国家的灾难,因此就去劝诫吕布说:“曹操奉迎天子,辅助国家朝政,其威势难测,名高于世,将要征服四海,将军应该同他联合谋划,以图泰山那样的安定。现在同袁术联姻,承受天下不义的坏名声,一定有累卵一样的危险。”吕布也怨恨袁术当初不接纳自己,女儿已经上路了,他就把女儿追回来,断绝了婚姻,给韩胤带上镣铐,押到许市砍了头。陈珪想派儿子陈登拜见曹操,吕布不肯派。正好这时曹操的使者来了,任命吕布为左将军。吕布非常高兴,就听凭陈登去见曹操,并让他拿着秦章去谢恩。陈登拜见曹操,趁机告诉曹操,吕布有勇无谋,轻于背叛或投靠,应该尽早谋取他。曹操说:“吕布是狼子野心,实在难以久养,不是你,我还不能推究他的情况。”随即增加陈珪的官价为二千石,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临别时,曹操握着陈登的手说:“东面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让陈登暗中聚合部队做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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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吕布想利用陈登谋求徐州州牧的官职,陈登回来后,吕布很生气,拔出戟砍在桌几上说:“你的父亲曾劝我协同曹操,断绝同袁术的联姻;现在我所请求的一无所获,可你们父子倒一块显耀,我被你们出卖了!你给我说说,你去说了些什么?”陈登没有因吕布的话改变脸色,他慢慢地开导吕布说:“我见到曹操时说:‘对待将军如同养虎,应当让它吃饱肉,不饱就要吃人。’曹操说:‘不是你说的样子。好像养鹰,饿的时候能用它,饱了就飞走了。’他的话就是这样。”吕布心里的恼恨才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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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很气愤,就同韩暹、杨奉等人联合,派大将张勋进攻吕布。吕布对陈珪说:“现在招致袁术的进攻,是因为你的缘故,怎么办吧?”陈珪说:“韩暹、杨奉同袁术不过是仓促联合的军队罢了,策谋不是平时制定的,不可能维持下去,我儿子陈登策划此事,他认为他们好像连在一起的鸡,不会在一起栖息,能够把他们分开。”吕布采用陈珪的计策,派人游说韩暹、杨奉,使他们和自己合力共同攻打袁术的军队。军队所需要的物资,全部答应供给韩暹、杨奉。因此韩暹、杨奉同他联合,张勋被打得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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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三年,吕布又叛变同袁术联合,派高顺进攻刘备的小沛,小沛被攻破。曹操派夏侯惇去救刘备,被高顺打败。曹操就亲自讨伐吕布,到了吕布的城下,给吕布写信,向他陈述利害关系。吕布打算投降,陈宫等人认为自己负罪太深,就阻止了吕布的打算。吕布派人向袁术求救,袁术亲自带一千多人马出战,战败后逃跑了,回去保守自己的城池,不敢出城。袁术也不能够救助吕布。吕布虽然勇猛,但却没有主见,而且多疑好妒,不能驾驭他的部下,只相信几位将领。可几位将领彼此意见不同,互不信任,因此每次战斗多被打败。曹操挖壕沟围困吕布几个月,吕布的阵营上下离心离德,他的将领侯成、宋宪、魏续捆绑陈宫,带领他们的部下投降了曹操。吕布和部下登上白门楼。围兵围攻紧急,吕布只好出城投降。于是就生擒捆绑吕布,吕布说:“捆得太紧了,稍微放松些。”曹操说:“捆绑老虎不得不紧。”吕布请求说:“您忧虑的不过是我吕布,现在我已经服气了,天下就不值得让您担心了。您带领步兵,派我吕布带骑兵,那么天下就很容易平定了。”曹操听了面带疑色。刘备上前道:“您没有看见吕布侍奉丁建阳、董太师的教训吗?”曹操点点头。吕布因此指着刘备说:“这个小儿最不可信。”于是就绞杀了吕布。吕布和陈宫、高顺被砍下头颅送到许昌,然后埋葬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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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擒获陈宫时,问他是否要他的老母和女儿活命。陈宫回答说:“我听说以孝治理天下的人不杀绝他人的亲属,把仁义广施四海的人不断绝他人的香火,我老母亲的死活与否在于您,不在于我。”曹操召养了陈宫的母亲,为她送了终,并嫁出了陈宫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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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字元龙,在广陵很有威望名声。因牵制吕布有功,加官为伏波将军,三十九岁时去世。后来许汜和刘备一同在荆州州牧刘表那儿做客,刘表同他们一起谈论天下的人物,许汜说:“陈元龙只是个闯湖海的人物,豪强的劲头改不了。”刘备对刘表说:“许君说的对不对?”刘表说:“要说不对,这位先生是善士,不会说假话;要说对,陈元龙却名重天下。”刘备问许汜说:“您说的豪强,难道还有故事吗?”许汜说:“过去遭到祸乱,我路过下邳,拜见陈登,陈登不讲主客的礼仪,久久没有开口,独自上大床上躺着,让客人在床下休息。”刘备说:“您有国士的名望,现在天下大乱,帝王流离失所,期望您能忧国忘家,有救世的意愿,而您只关心田园住所,言谈无可取之处,这是陈元龙所忌讳的,他为什么要同您说话呢?假如要是我,还想躺在百尺高的楼上,却让您躺在地上,哪里只是床上床下的分别呢?”刘表大笑。刘备接着说:“像陈元龙的文武胆略,只能从古人当中寻求,仓促间很难找到可以和他相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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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洪,字子源,广陵郡射阳县人。他父亲臧旻历任匈奴中郎将、中山和太原太守,所在之处都有声望。臧洪身体魁梧,相貌端庄,和常人不同,他被推举为孝廉做了郎,当时选拔三署郎来增补县长,瑯邪人赵昱做了莒县县长,东莱人刘繇做了下邑县长,东海人王朗做了匦菑丘县长,臧洪做了即丘县长。汉灵帝末年,臧洪弃官回来,太守张超请臧洪做了功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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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杀了皇帝,图谋危害国家,臧洪劝导张超说:“您历代受皇恩,兄弟同时占据大郡,现在王室将要倾危,乱臣贼子还未除掉,这正是天下仁义忠烈之士报恩救命的时候。现在郡内还能够保全,官民很富足,如果擂鼓招兵,可以召集两万人,凭这些军队铲除国贼,为天下倡导先行,这是最大的义了。”张超同意他的说法,就和臧洪往西来到陈留,找他哥哥张邈商量。张邈平时也有这个想法,两个人在酸枣会面,张邈对张超说:“听说弟弟做郡守,政令教化威势恩惠,都不是你自己干出来的,总是任用臧洪,臧洪是什么人呢?”张超说:“臧洪才略智谋比我强,我很喜欢他,他是海内的奇士。”张邈随即召见臧洪,同他谈话后感到很惊奇。把他带到兖州刺史刘公山、豫州刺史孔公绪那里,他们都和臧洪友善。于是就设立坛场,正要共同盟誓,各州郡都互相推让,没有人敢承担盟主的角色,共同推举臧洪。臧洪就登坛拿起盘子歃血,然后宣誓说:“汉室不幸,纲纪混乱,乱臣贼子董卓乘机危害国家,加害帝王,虐待百姓,威胁败坏社稷,骚扰颠覆四海,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广陵太守张超等人,集合义军,共赴国难。凡是我们共同盟誓的人,应齐心协力,以奉献臣子的气节,即使人头落地,也绝没有二心。有人违背这个盟约,使他不得好死,不能繁育后代。皇天后土,祖宗神灵,都来作个鉴证吧!”臧洪言辞慷慨,涕泪横流,听他这番话的人,即使是士兵杂役,也没有不情绪激昂的,人人都想尽力效命。不久,各路军队没有决定向前挺进,因而粮食吃完后,众人也就散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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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派臧洪到大司马刘虞那里谋事,正碰上公逊瓒的兵乱,到了河间,遇到幽州、冀州的军队在交战,使命没有完成。而袁绍见到臧洪,也非常器重他,同他结下情谊建立友情。正好这时青州刺史焦和去世了,袁绍派臧洪兼任青州刺史以安抚那里的部众。臧洪在青州两年,许多强盗都逃窜了。袁绍赞叹他的才能,改任他做东郡太守,郡治在东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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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在雍丘包围了张超,张超说:“只有依靠臧洪了,他必定来救我。”众人认为袁绍和曹操正在交好,而臧洪又为袁绍的任用,他一定不会毁掉自己的好运而招致灾祸,从远道赶赴这里。张超说“臧洪是天下的义士,是始终不会背叛根本的人,只怕被袁绍所限制,不能赴到这里罢了。”臧洪听说后,果然光着脚痛哭,并且部署他的军队,又向袁绍请救兵马,要求援救张超,而袁绍到底不答应。张超终于被灭族。臧洪从此怨恨袁绍,和他绝交不相来往。袁绍发动军队围攻他,一年也没有攻下。袁绍让臧洪的老乡陈琳写信给臧洪,告诉他利害关系,并用恩情义气来责备他。臧洪给陈琳回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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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很是惦念,甚至梦中也见到您。幸好我们相隔只是几步的距离而已,但由于我们志趣不同,不能相见,这种情况令人悲伤,而这种悲伤只能藏在心里。前日承蒙您没有忘记我,辱赐芳函,陈述祸福,于公于私都非常切实周到。我所以没有马上回信奉答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我学识浅薄,才能鲁钝,无法应付您的诘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您携带妾室,在主人处止息,家安在东州,我却成了主人的仇敌。凭着这样的条件侍奉他人,即使我倾吐内情,肝胆涂地,也还是行动亲近些要获罪,言语甜蜜些被责怪,您正处在首尾难顾的情况,又怎么能体恤别人呢?况且凭着您的人才,穷读经典,怎么能昧于至理,不理解我的志趣呢?然而我还是答复如下几条的原因,是因为我从信中看到您的话,实在是言不由衷,我还要帮助您摆脱灾祸。如果想算计长短,论辩是非的话,那么有关是非的言论,已经布满天下,谈论它更糊涂,不说它也无损害。另外您谈了为我宣告绝交而伤心的道理,那并非我忍心做出的事情,因此我搁置纸笔,一无所答。也希望您在远处思考我的用心,知道我的主意已经拿定,不会再改变了。重新得到您的来信,信中援引古今,洋洋洒洒地写了六页纸,我即使不想答复,又怎么能控制得了我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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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卑贱的小民百姓,本来是因为服役的机会,窃据了大州,主人的恩情可谓深厚,我怎么能乐于今天亲自回来接刃开战呢?每当我登上城墙部署兵马,看到主人的旗鼓,为故友的斡旋所感触,我抚弄着弓箭,不觉泪流满面。为什么呢?我自以为辅佐主人,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主人对我的接待,已超过一般的水准。在接受任职的当初,我自以为这是最终的大事,可以共同尊奉汉王室。哪里想到天子不高兴,本州被侵犯,郡将遭受像周文王在牖里那样的厄运,陈留被重兵的阴谋所攻克,我却谋计迟迟,丧失忠孝的名分,执鞭离心,损害了交友的情谊。考虑这两方面的原因,与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丧失忠孝的名分和交友的道谊,不如依据情谊的轻重分路,依据关系的亲疏划界,因此我就擦干泪水宣布绝交。您如果能使主人稍微垂念故友,对留下的人侧席相待,对离去的人克制私怨,不要急急忙忙地报复离去的朋友,施展刑法来辅佐自己,那么我就发扬季札的精神,不进行今日这场战争。用什么来证实我的话呢?从前张景明亲自登坛歃血,奉主人之命往来奔走,终于使韩馥让出了州牧和印绶,使主人得到了土地,然后只是因为朝拜天子奉献章表而被赐予爵位得到符信的缘故,转眼的工夫,还没有得到观察改错的宽恕,就遭到灭顶的灾祸。吕奉先因为讨伐董卓前来投奔,请求援兵,没有获准,他宣告离去,又有什么罪过?却又被砍杀,几乎死亡。刘子璜奉命出使,超过了期限,告辞又得不到批准,他惧怕威势,怀念亲人,用欺骗的手段要求返回,可以说是有志于忠孝而无损于称霸大业的人,然而他终于倒在帐下,得不到减免罪过的机会。我虽然愚蠢,又一向不能善始善终,见微如著,私下考虑主人的思想,怎么能说那三个人应当处死,主人的处罚正符合刑律的条文呢?实际主人是要想一统崤山以东的地区,增加兵力讨伐仇故,又担心战士心存疑虑,没有办法劝止他们,所以就废弃王命而推崇惩罚的制度,仰慕其思想的人就蒙受荣耀,准备离开的人就要遭受杀戮,这只是主人的利益,并非游士们的愿望。因此我借鉴先前几个人的教训,走投无路便拼死战斗。我虽然是下愚之人,也曾经听过君子的教诲。这实在不是我心里愿意做的,而是主人造成的后果。总之,我所以背弃国家百姓,在这座孤城拼命的原因,正是根据君子的忌讳,不投奔敌国的缘故。因此我得罪了主人,长期遭到主人围攻,而您又援引这些道理作为我的约束,恐怕我们虽然言辞相同,但志趣各异,并非君子所谓休戚与共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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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过,仁义的人不背离父母,忠诚的人不违抗君主,因此,我在东面尊崇本州以作为援军,在内部扶助郡将以安定社稷,一举两得以尽忠尽孝,凭什么认为我错啦?而您却想使我轻视根本败坏门庭,把君主和主人同等看待。主人对于我来说,年龄上是我的兄长,情分上是我的挚友,因为道路不同而告辞离去,以安定君主,可以说是顺乎常情。如果按您的说法,那么包胥就应当同伍员拼命,而不应当在秦国朝廷号哭。您随随便便以攘除内患而自得,却不知您的话违背了通常的道理。您或许看到城围不解,救兵未到,感念联姻的情谊,思想平生的友好,以为屈节而偷生,胜过守义而灭亡,以前晏婴在屠刀面前不降低志向,南史不以曲笔寻求活路,因此他们的身影画进图像中,名字流传在后世,况且我占据金城的坚固,驱使士民的力量,消耗多年的积蓄,作为一年的给养,匡补困乏,以取悦天下,哪里想到主人会筑室于此,分兵归田,长久不去呢!只怕秋风扬起尘土时,伯珪马首向南进发,张杨、飞燕共同发难,北部边境传报沦陷的危急,左右辅臣就会奉献要求退兵的诚心了。主人应当明察我们这些人的思想,掉转旗帜,撤回军队,在邺城整顿军队,怎么能长期为盛怒所羞辱,在我的城下施展威风呢?您嘲弄我依赖黑山作为救兵,却不想想与黄巾的联合行动,何况,飞燕之类已经全部接受王命了。从前汉高祖在矩野收服了彭越,光武帝在绿林中打下了基础,终于做到黄龙飞腾,世道中兴,完成了帝业,如果可以辅助君主兴隆教化,又有什么可嫌弃的呢?况且我是亲自奉接玺书诏令,和他们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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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您的吧,陈孔璋!你在境外谋求利益,我献身于君主;您为盟主效力,我在长安挂名做官。您认为我身死名灭,我也笑您生活都将默默无闻,可悲啊!我们的根本相同,却走上不同的道路,希望您努力自勉,我还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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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55963
袁绍看到臧洪折信,知道他没有投降的意思,增兵猛攻。城内的粮食吃完了,外面没有强大救兵,臧洪知道自己肯定不会逃脱灾难,就招呼官兵们说:“袁绍没有道义,图谋不轨,而且不援救我的郡将。我臧洪为了大义,不得不死,只顾念各位是无缘无故地白白遭此灾祸!可以在城池还没有被攻破以前,你们带着妻子儿女逃出去。”官兵、百姓都流着泪说:“您同袁绍本来没有隔阂,现在您为朝廷郡将的缘故,自己招致残败的困窘,官民怎么能忍心舍弃您离去呢?”起初还挖老鼠煮筋角吃,后来没有可再吃的东西了。主簿打开内厨的三斗米请求分成两份慢慢地熬米粥吃,臧洪叹息道:“为什么要独自吃呢!”派人做成稀粥,让众人分着喝,杀了他的爱妾给将士们吃。将士们都流了泪,没有人能够抬起头看的。男女共七八千人一个压一个地死了,没有背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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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被攻破了,袁绍活捉了臧洪。袁绍一向喜欢臧洪,便大规模地设置帷帐,聚集所有将领来见臧洪,对他说:“臧洪,你为什么如此背叛我!现在你服气吗?”臧洪站在地上瞪着眼睛说:“袁家侍奉汉朝廷,四代五公,可以说受到了恩惠,现在王室衰弱,你没有扶助的意思,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图谋非分之想,拼命杀害忠臣良将建立你的淫威。我亲眼看到您呼张陈留为兄长,那么我这个府君也应当是弟弟,我们应当共同协力,为国除害,为什么统帅部众却看着别人被杀害呢!只可惜我力量弱小,不能拿刀为天下报仇,什么叫服气呢!”袁绍本来爱惜臧洪,意思是让他屈服后,赦免他;见臧洪言辞激切,知道他最终不能为自己所用,就杀了他。臧洪的同乡陈容年轻时是个书生,仰慕臧洪,跟随臧洪做了东郡丞;城池还没有被攻破时,臧洪派他出去。袁绍让他也在座,他看到臧洪将被杀死,站起来对袁绍说“袁将军做大事,想要替天下除暴,却专门先杀忠义的人,哪里符合天意!臧洪的举动是为了郡将,为什么杀他!”袁绍很惭愧,手下人派人把他拉出去,对他说:“你不是臧洪的同党,白白再去送死吗?”陈容回头说:“仁义的事情哪里会经常发生,实践它就是君子,背离它就是小人。今天我宁愿同臧洪同日共死,也不和将军同日而生!”他也被杀害了。在袁绍座席上的人没不叹息的,私下互相说道:“怎么能一天杀了两位忠烈之士呢!”在此之前,臧洪曾派司马两人出去,向吕布求救,等到回来时,城池已经陷落,他们都奔赴敌阵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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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说:吕布有猛虎般的勇力,但没有英明的高超的谋略,浅薄、狡诈,反复无常,唯利是图。从古到今,像这样的人没有不被消灭的。从前汉光武帝被庞萌欺骗了,近世曹操也被张邈所蒙蔽。了解别人就是圣哲,只有皇帝难以做到,的确是这样!陈登、臧洪都有英雄的气概,壮士的气节,陈登盛年去世,功业没有完成,臧洪用弱小的军队抵御强大的敌人,壮志没有实现,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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