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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山涛还是平民的时候,家里贫穷,对他的妻子韩氏说:“现在您跟着我忍饥受冻,以后我能当上三公的官职,但不知道您能否配称公夫人呀!”真到了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却十分清白俭朴,爵位虽与王公相同,却从不纳嫔妾,所得到的俸禄赏赐,全都散给亲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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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陈郡人袁毅曾经做鬲县令,贪污钱财,贿赂公卿,赙求虚名,他也给山涛送了一百斤的丝,山涛碍于当时官场风气而不得不收,收下后,藏在阁楼上。后来袁毅事情败露了,被囚车解送到司法机关,凡是受贿赂的人,都被检举揭发出来。山涛这才取出丝交给差吏,拂去多年的尘埃,印封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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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涛能饮至八斗的酒才醉,武帝想试试他的酒量,于是取出八斗酒给他喝,还暗暗多加了些酒,山涛达到本量就不喝了。山涛有五个儿子:山该、山淳、山允、山谟、山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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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该字伯伦,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官位做到并州刺史、太子左率,死后赠封为长水校尉。山该的儿子山玮,字彦祖,曾任翊军校尉。二儿子山世回,任吏部郎、散骑常侍。山淳字子玄,不曾做官,山允字叔真,做过奉车都尉,二人小时候都曾患有尪痹病症,体形十分短小,但聪敏过人。武帝知道后要看看他们,山涛不敢推辞,回家问山允。山允觉着自己丑陋,不肯去见武帝。山涛认为儿子能这样做,超过了自己,便上表说:“我的两个儿子患有尪病,不愿和外人接触,因此不敢接受您的召见。”山谟字季长,既明慧又有才智,官职做到了司空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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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简字季伦。性格温雅,具有父亲的风度,长到二十多岁,山涛还不了解儿子和他的操守相似,山简长叹说:“我都快三十岁了,却不被家父所知!”后来他与谯国人嵇绍、沛郡人刘谟、弘农人杨准一样有名声。初为太子舍人,累升为太子庶子、黄门郎,又外任青州刺史。复被召回朝中任为侍中,不久,转任尚书。又历官镇军将军、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没有去赴任就又再次拜任尚书。光熙初年,转任为吏部尚书。永嘉初年,被派出京做了雍州刺史、镇西将军。后又被召回朝中任尚书左仆射,掌管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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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简想让朝臣各自举荐所了解的人,以此来广开人才之路。他向皇帝上疏说:“我认为自古兴亡嬗递,关键在于官得其人;只要有了人才,就没有干不了的事。《尚书》中说‘知人才是贤哲,这是帝王最难之处’。唐虞的兴盛,是因为有才能的大臣在位;周王朝的兴隆,因为朝中人才济济。秦汉以来,风雅的优良传统渐渐丧失。又到了后汉,女主专制朝政,尊官大位都被那些亲信占去了,这是败乱的开始。因此郭泰、许劭等人,在民间提倡清议;陈蕃、李固等人,在朝廷恪守忠节。这样一来,君臣的名节,古今的遗典,才能变为现实。从初平初年到建安末年,三十年中,民众流亡漂泊,死的死,逃的逃,人口都快光了,这是败乱的极点。世祖武皇帝应天理顺人意,接受了魏国的政权,泰始初时,亲自处理天下各种事务,辅佐的官员,都能尽到自己的职责。当时黄门侍郎王恂、庾纯开始在太极东堂治理政事,评议尚书奏事,多谈刑狱案件,不谈人才选举。我认为这样做是不先考虑那些难办的事,而辩论那些容易的事。陛下您刚刚登上大位,人人想着竭尽忠诚,每遇听政的日子,命公卿大臣首先议论一下选举,各人谈谈所发现的后进俊才、乡邑的优异之士、才能足可任用的人,都把他们的姓名报上,主事的人随缺优先录用。这就是在朝廷中当众颁授官爵,各部门共同选用人才的意思。”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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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三年,外任为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假节,镇守襄阳。这时四方混乱,天下崩解,帝王的威势不能振作,朝野上下危机恐惧。山简整天优游度日,耽湎于酒中。习氏等家族是荆州的豪族,有雅致美丽的园池,山简每次外出嬉游,多到池上置酒设宴,一醉方休,还为池取名叫“高阳池”。当时在儿童中间流传有这样一首儿歌:“山公出来去哪里?来到了美丽的高阳池。傍晚醉倒了用车载他归去,酩酊如泥什么也不知。时时还能骑骑马,反戴着白色的头巾。举着鞭子问葛疆:‘这样像不像并州儿?’”葛疆家乡在并州,是山简宠爱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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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加都督宁、益二州的军事。这时刘聪来犯,京师危急。山简派都督护王万率军救援洛阳,军队到了涅阳,被宛城的流民军首领王如打败,于是环城自守。等到洛阳陷没,山简又被严嶷的部众攻逼,于是转移到了夏口。召集流亡的人口,江汉一带的民众归附了山简。这时华轶在江州起兵,有人劝山简讨伐华轶。山简说:“彦夏(华轶字)是我旧时的朋友,我为他担心还来不及,怎么能乘人之危,邀讨伐之功呢!”他的敦厚竟到了这样的程度。当时乐府的伶人逃避战乱,多数人投奔到了沔汉一带,宴会的那天,有的僚佐劝山简奏些乐曲助兴。山简说:“朝廷的社稷江山都陷没了,我不能匡救国家,是晋朝的罪人,还做什么乐呀!”一边慷慨述说一边流涕,使在座的人都感到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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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简六十岁那年死去,被追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有儿子山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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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遐字彦林,曾任余姚县令。当时江左政权刚刚建立,法律条文都不健全,豪族多挟藏户口,作为自己的私附。山遐用严峻的法令进行约束,到县赴任八十天的时间,就查出了一万多隐漏人口。县人虞喜因藏匿户口应当被斩首,山遐要逮捕他。众豪强恼恨山遐无不咬牙切齿,到主事官那里去告山遐的状,主事官认为虞喜有高风亮节,不应该受到屈辱。又有告发山遐擅建县舍,诬陷他有罪。山遐给会稽内史何充写信说:“乞求再留任县令一百天,让我将那些隐庇私口逋逃在外的豪强一网打尽,然后再退职接受罪责,这样我才没有怨恨。”何充为他申辩,没能起作用,竟被免去了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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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山遐做了东阳太守,治理政事方法严猛。康帝下诏说:“东阳近来竞相抓人,常常判为重罪。难道郡内有那么多罪人,非严刑峻法不能自固吗?”山遐依然我行我素,终于使郡境肃然平静。以后死在了官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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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说:为清官做事廉,要用这一点作为教育人的标准;孝顺双亲,终身不渝,以此来劝教社会风俗,要不是山公涵养美德,怎么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自从东京败乱以来,官署吏曹被湮没了。西园有出卖三公的金钱,蒲陶有一州的贪任,贪贿之风的兴起,各个衙门人满为患。时间更换了三代,政权经历了九主,党私后门成了社会风气。如果这种风气煞一煞,社会或许还可以得到治理。把任罢官员的任务委派给山涛,众人的不满情绪自然平息;山涛与皇帝的关系亲如鱼水,皇帝的信任专用,引起别人的嫉妒和怀疑。山涛要矫正以前的过失,导使后来人的正确做法。官员的任升,不归美于大臣,而是出自皇帝的恩惠,世人之所以称颂《山公启事》,大概就是指此而言!像卢毓(子家)及其前辈那样的贤才,是不能和山涛相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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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晋书卷四十九列传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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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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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于世。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时人多谓之痴,惟族兄文业每叹服之,以为胜己,由是咸共称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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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尝随叔父至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开一言,自以不能测。太尉蒋济闻其有隽才而辟之,籍诣都亭奏记曰:“伏惟明公以含一之德,据上台之位,英豪翘首,俊贤抗足。开府之日,人人自以为掾属;辟书始下,而下走为首。昔子夏在于西河之上,而文侯拥篲;邹子处于黍谷之阴,而昭王陪乘。夫布衣韦带之士,孤居特立,王公大人所以礼下之者,为道存也。今籍无邹卜之道,而有其陋,猥见采择,无以称当。方将耕于东皐之阳,输黍稷之余税。负薪疲病,足力不强,补吏之召,非所克堪。乞回谬恩,以光清举。”初,济恐籍不至,得记欣然。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济大怒。于是乡亲共喻之,乃就吏。后谢病归。复为尚书郎,少时,又以病免。及曹爽辅政,召为参军。籍因以疾辞,屏于田里。岁余而爽诛,时人服其远识。高祖宣帝为太傅,命籍为从事中郎。及帝崩,复为景帝大司马从事中郎。高贵乡公即位,封关内侯,徙散骑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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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帝。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及文帝辅政,籍尝从容言于帝曰:“籍平生曾游东平,乐其风土。”帝大悦,即拜东平相。籍乘驴到郡,坏府舍屏鄣,使内外相望,法令清简,旬日而还。帝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嘻!杀父乃可,至杀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众乃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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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闻步兵厨营人善酿,有贮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遗落世事,虽去佐职,恒游府内,朝宴必与焉。会帝让九锡,公卿将劝进,使籍为其辞。籍沈醉忘作,临诣府,使取之,见籍方据案醉眠。使者以告,籍便书案,使写之,无所改窜。辞甚清壮,为时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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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性至孝,母终,正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与决赌。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及将葬,食一蒸肫,饮二斗酒,然后临诀,直言穷矣,举声一号,因又吐血数升。毁瘠骨立,殆致灭性。裴楷往吊之,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楷吊喭喭毕便去。或问楷:“凡吊者,主哭,客乃为礼。籍既不哭,君何为哭?”楷曰:“阮籍既方外之士,故不崇礼典。我俗中之士,故以轨仪自居。”时人叹为两得。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賫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由是礼法之士疾之若仇,而帝每保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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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嫂尝归宁,籍相见与别。或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设邪!”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尝诣饮,醉,便卧其侧。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其外坦荡而内淳至,皆此类也。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叹,于是赋《豪杰诗》。景元四年冬卒,时年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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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能属文,初不留思。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著《达庄论》,叙无为之贵。文多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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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遂归著《大人先生传》,其略曰:“世人所谓君子,惟法是修,惟礼是克。手执圭璧,足履绳墨。行欲为目前检,言欲为无穷则。少称乡党,长闻邻国。上欲图三公,下不失九州牧。独不见群虱之处褌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褌裆,自以为得绳墨也。然炎丘火流,焦邑灭都,群虱处于褌中而不能出也。君子之处域内,何异夫虱之处褌中乎!”此亦籍之胸怀本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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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浑,字长成,有父风。少慕通达,不饰小节。籍谓曰:“仲容已豫吾此流,汝不得复尔!”太康中,为太子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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