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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字遥集。其母,即胡婢也。孚之初生,其姑取王延寿《鲁灵光殿赋》曰“胡人遥集于上楹”而以字焉。初辟太傅府,迁骑兵属。避乱渡江,元帝以为安东参军。蓬发饮酒,不以王务婴心。时帝既用申、韩以救世,而孚之徒未能弃也。虽然,不以事任处之。转丞相从事中郎。终日酣纵,恒为有司所按,帝每优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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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邪王裒为车骑将军,镇广陵,高选纲佐,以孚为长史。帝谓曰:“卿既统军府,郊垒多事,宜节饮也。”孚答曰:“陛下不以臣不才,委之以戎旅之重。臣僶勉从事,不敢有言者,窃以今王莅镇,威风赫然,皇泽遐被,贼寇敛迹,氛祲既澄,日月自朗,臣亦何可爝火不息?正应端拱啸咏,以乐当年耳。”迁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尝以金貂换酒,复为所司弹劾,帝宥之。转太子中庶子、左卫率,领屯骑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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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即位,迁侍中。从平王敦,赐爵南安县侯。转吏部尚书,领东海王师,称疾不拜。诏就家用之,尚书令郗鉴以为非礼。帝曰:“就用之诚不快,不尔便废才。”及帝疾大渐,温峤入受顾命,过孚,要与同行。升车,乃告之曰:“主上遂大渐,江左危弱,实资群贤,共康世务。卿时望所归,今欲屈卿同受顾托。”孚不答,固求下车,峤不许。垂至台门,告峤内迫,求暂下,便徒步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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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祖约性好财,孚性好屐,同是累而未判其得失。有诣约,见正料财物,客至,屏当不尽,余两小簏,以著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诣阮,正见自蜡屐,因自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神色甚闲畅。于是胜负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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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和初,拜丹杨尹。时太后临朝,政出舅族。孚谓所亲曰:“今江东虽累世,而年数实浅。主幼时艰,运终百六,而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观之,将兆乱矣。”会广州刺史刘顗卒,遂苦求出。王导等以孚疏放,非京尹才,乃除都督交广宁三州军事、镇南将军、领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假节。未至镇,卒,年四十九。寻而苏峻作逆,识者以为知几。无子,从孙广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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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字宣子。好《易》《老》,善清言。尝有论鬼神有无者,皆以人死者有鬼,修独以为无,曰:“今见鬼者云著生时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有鬼邪?”论者服焉。后遂伐社树,或止之,修曰:“若社而为树,伐树则社移;树而为社,伐树则社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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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简任,不修人事。绝不喜见俗人,遇便舍去。意有所思,率尔褰裳,不避晨夕,至或无言,但欣然相对。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虽当世富贵而不肯顾,家无儋石之储,宴如也。与兄弟同志,常自得于林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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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当时谈宗,自以论《易》略尽,然有所未了,研之终莫悟,每云“不知比没当见能通之者不”。衍族子敦谓衍曰:“阮宣子可与言。”衍曰:“吾亦闻之,但未知其亹亹之处定何如耳!”及与修谈,言寡而旨畅,衍乃叹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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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张伟志趣不常,自隐于屠钓,修爱其才美,而知其不真。伟后为黄门郎、陈留内史,果以世事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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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居贫,年四十余未有室,王敦等敛钱为婚,皆名士也,时慕之者求入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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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所著述甚寡,尝作《大鹏赞》曰:“苍苍大鹏,诞自北溟。假精灵鳞,神化以生。如云之翼,如山之形。海运水击,扶摇上征。翕然层举,背负太清。志存天地,不屑唐庭。鶯鸠仰笑,尺鷃所轻。超世高逝,莫知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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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时为鸿胪卿,谓修曰:“卿常无食,鸿胪丞差有禄,能作不?”修曰:“亦复可尔耳!”遂为之。转太傅行参军、太子洗马。避乱南行,至西阳期思县,为贼所害,时年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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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字思度。祖略,齐郡太守。父顗,淮南内史。放少与孚并知名。中兴,除太学博士、太子中舍人、庶子。时虽戎车屡驾,而放侍太子,常说《老》《庄》,不及军国。明帝甚友爱之。转黄门侍郎,迁吏部郎,在铨管之任,甚有称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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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成帝幼冲,庾氏执政,放求为交州,乃除监交州军事、扬威将军、交州刺史。行达宁浦,逢陶侃将高宝平梁硕自交州还,放设馔请宝,伏兵杀之。宝众击放,败走,保简阳城,得免。到州少时,暴发渴,见宝为祟,遂卒,朝廷甚悼惜之,年四十四。追赠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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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素知名,而性清约,不营产业,为吏部郎,不免饥寒。王导、庾亮以其名士,常供给衣食。子晞之,南顿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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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字思旷。宏达不及放,而以德业知名。弱寇辟太宰掾。大将军王敦命为主簿,甚被知遇。裕以敦有不臣之心,乃终日酣觞,以酒废职。敦谓裕非当世实才,徒有虚誉而已,出为溧阳令,复以公事免官。由是得违敦难,论者以此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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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和初,除尚书郎。时事故之后,公私弛废,裕遂去职还家,居会稽剡县。司徒王导引为从事中郎,固辞不就。朝廷将欲征之,裕知不得已,乃求为王舒抚军长史。舒薨,除吏部郎,不就。即家拜临海太守,少时去职。司空郗鉴请为长史,诏征秘书监,皆以疾辞。复除东阳太守。寻征侍中,不就。还剡山,有肥遁之志。有以问王羲之,羲之曰:“此公近不惊宠辱,虽古之沈冥,何以过此!”人云,裕骨气不及逸少,简秀不如真长,韶润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殷浩,而兼有诸人之美。成帝崩,裕赴山陵,事毕便还。诸人相与追之,裕亦审时流必当逐己,而疾去,至方山不相及。刘惔叹曰:“我入东,正当泊安石渚下耳,不敢复近思旷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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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虽不博学,论难甚精。尝问谢万云:“未见《四本论》,君试为言之。”万叙说既毕,裕以傅嘏为长,于是构辞数百言,精义入微,闻者皆嗟味之。裕尝以人不须广学,正应以礼让为先,故终日静默,无所修综,而物自宗焉。在剡曾有好车,借无不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后裕闻之,乃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命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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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山久之,复征散骑常侍,领国子祭酒。俄而复以为金紫光禄大夫,领琅邪王师。经年敦逼,并无所就。御史中丞周闵奏裕及谢安违诏累载,并应有罪,禁锢终身,诏书贳之。或问裕曰:“子屡辞征聘,而宰二郡,何邪?”裕曰:“虽屡辞王命,非敢为高也。吾少无宦情,兼拙于人间,既不能躬耕自活,必有所资,故曲躬二郡。岂以骋能,私计故耳。”年六十二卒。三子:佣、宁、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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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早卒。宁,鄱阳太守。普,骠骑谘议参军。佣子歆之,中领军。宁子腆,秘书监。腆弟万龄及歆之子弥之,元熙中并列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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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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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字嗣宗,为陈留尉氏人氏。父亲阮瑀曾为魏丞相掾,是社会上的知名人士。阮籍容貌俊美,身体孰实健壮,透发出英杰之气,有一种特有的高傲样子,性格放荡不羁,而且喜怒不形于色。有时闭门读书,数月不出门户;有时登临山水,几天忘记回家。他广泛地阅览各种书籍,特别喜欢读《庄子》《老子》。嗜好饮酒,能吹口哨,又弹得一手好琴。在他得意的时候,能忘掉自己本身的现实存在。当时的人多说他呆痴,只有本家的哥哥阮文业常常叹服他,认为比自己强,从此人们都说阮籍异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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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曾经随叔父到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他过来相见,他整天不讲一句话,使王昶莫测高深。太尉蒋济听说他有俊才而请他出来做官,阮籍到都亭上书说:“明公您具有高尚的道德,据三公的高位,英豪翘首仰望,俊贤互相竞争,希望得到您的任用。您到任那天,人人都自以为能被任用为掾属;委任书一发下来,我却是第一名。古代子夏在西河讲学,而魏文侯抱着扫帚为他打扫尘土;邹子居住在黍谷的背阴时,而齐昭王站在车右边为他赶车。没有功名官位的知识分子,孤立无援,王公大人所以礼遇他们,目的是保存道统。现在我阮籍没有邹子、卜子夏那样高的道德,只有和他们一样的粗陋,侥幸被您选中,不才不敢承当。我正准备到东岸高地的南坡上耕作,送黍稷作余税。我疲劳成疾,脚又没劲,补官的征召,不是我所能胜任的,乞求您收回成命,以使您的征召更为增光。”当初,蒋济恐怕阮籍不来,看到来信,脸上露出了笑容。派士兵去迎接阮籍,但阮籍已经走了,蒋济十分恼怒。于是乡亲都劝喻阮籍,他才勉强就任了吏职。后来借口有病,卸了吏职,回到家中。又被任用为尚书郎,时间不长,又因病免了官职。到曹爽辅政时,征召他为参军。阮籍再因疾病辞去了官位,隐居在家乡的田园中。过了一年多,曹爽被处死,当时人都佩服他有远见。高祖宣帝做了太傅,任命阮籍为从事中郎。高祖宣帝逝世,他又做了景帝的大司马从事中郎。高贵乡公即皇帝位,封他为关内侯,转任散骑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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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本来有匡救社会的大志,但处在魏晋之际,天下多有变乱,名士很少有人能保全自己的,阮籍因此不参与社会事务,经常酣饮酗酒。文帝以前曾打算为武帝求婚于阮籍,想和他结为儿女亲家,阮籍醉了六十天,因不能说话而作罢。钟会几次向他讨教时事政治,想借他的主张加罪于他,都因酣醉不醒避免了别人的陷害。文帝辅弼朝政时,阮籍曾经平静地对文帝说:“我以前曾去东平游玩,很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文帝十分高兴,遂即任命他为东平相。阮籍骑着驴到郡,拆掉了府舍里的屏障,官员在府舍中办公,可以内外互相监督,他用法清明简易,赴任十余天就又回到了京城。文帝引用他为大将军从事中郎。官署报案称有儿子杀死了母亲。阮籍说:“嘻!杀死父亲还算可以,怎么能杀母亲呀!”在座的人责怪他失言。文帝问道:“杀死父亲,是天下的极恶,而你认为可以吗?”阮籍说:“禽兽只知道母亲而不知道父亲,杀死父亲,是禽兽一类的人。杀死母亲,则连禽兽都不如呀。”众人这才高兴地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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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听说步兵厨营的人善于酿酒,贮酒三百斛,于是请求调任步兵校尉。他不问世事,虽然离开辅佐的官位,仍常常去内府游玩,每有朝宴他都必到。这时文帝正在推让受赐车马、衣服等九种物品的九锡大礼,公卿要劝文帝称帝,请阮籍执笔撰写劝进的章表。阮籍喝得大醉,忘记了这码事。众公卿已临近将军府,差使来取表文,见阮籍正趴在桌上睡觉。差使索问表章写得怎样了,阮籍顺便在桌上写,让来人抄写在纸上,没有任何改动。言辞十分清壮,成为当时人所重视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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