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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既多杀害,敬则自以高、武旧臣,心怀忧恐。帝虽外厚其礼,而内相疑备,数访问敬则饮食体干堪宜,闻其衰老,且以居内地,故得少安。三年中,遣萧坦之将斋仗五百人,行武进陵。敬则诸子在都。忧怖无计。上知之,遣敬则世子仲雄入东安慰之。仲雄善弹琴,当时新绝。江左有蔡邕焦尾琴,在主衣库,上敕五日一给仲雄。仲雄于御前鼓琴作《懊侬曲歌》曰:“常叹负情侬,郎今果行许!”帝愈猜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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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元年,帝疾,屡经危殆。以张瓌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置兵佐,密防敬则。内外传言当有异处分。敬则闻之,窃曰:“东今有谁?秖是欲平我耳!”诸子怖惧,第五子幼隆遣正员将军徐岳密以情告徐州行事谢眺为计,若同者,当往报敬则。眺执岳驰启之。敬则城局参军徐庶家在京口,其了密以报庶,庶以告敬则五官王公林。公林,敬则族子,常所委信。公林劝敬则急送启赐儿死,单舟星夜还都。敬则令司马张思祖草启,既而曰:“若尔,诸郎在都,要应有信,且忍一夕。”其夜,呼僚佐文武樗蒲赌钱,谓众曰:“卿诸人欲令我作何计?”菲敢先答。防閤丁兴怀曰:“官秖应作耳。”敬则不作声。明旦,召山阴令王询、台(侍)〔传〕御史钟离祖愿,敬则横刀跂坐,问询等“发丁可得几人?传库见有几钱物”,询答“县丁卒不可上”。祖愿称“传物多未输入”。敬则怒,将出斩之。王公林又谏敬则曰:“官是事皆可悔,惟此事不可悔!官讵不更思!”敬则唾其面曰:“小子!我做事,何关汝小子!”乃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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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诏曰:“谢眺启事腾徐岳列如右。王敬则禀质凶猾,本谢人纲。直以宋季多艰,颇有膂力之用,驱奖所至,遂升荣显。皇连肇基,预闻未议,功非匡国,赏实震主。爵冠执圭,身登衣衮,固以《风》《雅》作刺,缙绅侧目。而溪谷易盈,鸱枭难改,猜心内骇,丑辞外布。永明之朝,履霜有渐,隆昌之世,坚冰将著,从容附会,朕有力焉。及景历惟新,推诚尽礼,中使相望,轩冕成阴。乃嫌迹愈兴,祸图兹构,收合亡命,结党聚群,外候边警,内伺国隙。元迁兄弟,中萃渊薮,奸契潜通,将谋窃发。眺即姻家,岳又邑子,取据匪他,昭然以信。方、邵之美未闻,韩、彭之衅已积。此而可容,孰寄刑典!便可即遣收掩,肃明国宪。大辟所加,其父子而已;凡诸诖误,一从荡涤。”收敬则子员外郎世雄、记室参军季哲、太子洗马幼隆、太子舍人少安等,于宅杀之。长子黄门郎元迁,为宁朔将军,领千人于徐州击虏,敕徐州刺史徐玄庆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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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则招集配衣,二三日便发,欲劫前中书令何胤还为尚书令,长史王弄璋、司马张思祖止之。乃率实甲万人过浙江,谓思祖曰:“应须作檄。”思祖曰:“公今自还朝,何用作此。”敬则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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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遣辅国将军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直閤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国刘山阳、龙骧将军直閤将军马军主胡松三千余人,筑垒于曲阿长冈,右仆射沈文季为持节都督,屯湖头,备京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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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则〔以〕旧将举事,百姓檐篙荷锸随逐之,十余万众。至晋陵,南沙人范脩化杀县令公上延孙以应之。敬则至武进陵口,恸哭乘肩举而前。遇兴盛、山阳二砦,尽力攻之。兴盛使军人遥告敬则曰:“公儿死已尽,公持许底作?”官军不敌欲退,而围不开,各死战。胡松领马军突其后,白丁无器仗,皆惊散,敬则军大败。敬则索马,再上不得上,兴盛军(客)〔容〕袁文旷斩之,传首。是时上疾已笃,敬则仓卒东起,朝廷震惧。东昏侯在东宫,议欲叛,使人上屋望,见征虏亭失火,谓敬则至,急装欲走。有告敬则者,敬则曰:“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计。汝父子唯应急走耳。”敬则之来,声势甚盛,裁少日而败,时年七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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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左兴盛新吴县男,崔恭祖遂兴县男,刘山阳湘阴县男,胡松沙阳县男,各四百户,赏平敬则也。又赠公上延孙为射声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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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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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则,晋陵南沙人。母亲是女巫,生下王敬则时胞衣是紫色的,他母亲对人说:“这孩子有做将军的面相。”王敬则长大后,两腋下生出乳头每个长有几寸。他还梦到过自己骑着五色狮子。年纪二十多岁时,王敬则善于跳北方的拍手抚髀的舞蹈。补官做刀戟左右。宋前废帝让王敬则向空中掷刀为戏,他掷出的刀和七丈五尺长的白虎幢一样高,这样掷五六次,没有一次接不中的。补做侠毂队主,统率细铠左右。又曾和寿寂之一起杀死宋前废帝。宋明帝刘彧即位后,用他做直阁将军。因为带刀上殿奏事,被囚禁在监狱里十多天,才恢复直阁职务。又授官做奋武将军,封做重安县子爵,食邑三百五十户。王敬则少年时曾经在草莽中射猎,像乌豆一样的飞虫纷纷落在他身上,用手搔扒便脱落了,虫子落过的皮肤上都出血。王敬则从心里厌恶这件事,便到和尚那里去占卜,和尚说:“不必担心,这可是封侯的好兆头啊。”王敬则听了心里暗自高兴,于是便离开家去京城投效朝廷,到这时果然像和尚说的一样受封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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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帝泰始初年,用王敬则做龙骧将军、军主,随同宁朔将军刘怀珍出征寿春,叛将殷琰派将军刘从在死虎地方修起四座营垒,刘怀珍派王敬则带领一千人绕到敌后,直接袭击横塘,贼军惊恐退却。授王敬则为奉朝请,出京补官做暨阳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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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则当初离开京城,来到陆主山下时,同姓结伴的人分别乘十几条船一齐出发,唯独王敬则的船不能前进,他就让弟弟下水推船,在水中发现一口乌漆棺材。王敬则发愿说:“你不是一般的物件。假如对我是吉利美好的预兆,便让船快快前进。等我富贵之后,将会给你改葬。”说完船便很快驶离岸边。王敬则到县里任官之后,果然捞起这口棺材重新加以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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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战乱之后,县里有一伙强盗逃进紫山里成为扰民的祸害,王敬则给强盗的头领送去信,说可以出来自首,并且会帮助他们说情减罪。县里有个神庙很有威严灵验,百姓们都诚心信奉,王敬则公开对神发誓,一定不背叛对强盗首领的许诺。强盗的头领都来到之后,王敬则就在庙里设宴会,在席上把这些头领都绑起来,他说:“我先前敬告过神灵,假如背叛誓言,就杀十头牛还愿。现在我不违背许下的愿。”立刻宰十头牛表明不辜负对神的誓言,同时斩了那些强盗头领,百姓都为此高兴。王敬则被调做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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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后废帝(苍梧王)元徽二年,王敬则随同齐高帝萧道成在新亭抗拒反贼桂阳王刘休范,王敬则和羽林监陈显达、宁朔将军高道庆在大江上乘战船迎战,大破敌人水军,又放火烧掉敌船。战争平定后,王敬则兼做南泰山太守,右侠毂主,转官做越骑校尉,宋安成王刘准的车骑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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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王刘昱狂暴残虐,朝中左右大臣人人自危,王敬则认为萧道成有威信有声望,便竭尽诚心侍奉他。每当退班之后,便来到中领军萧道成的官署。夜里王敬则穿上黑衣服,隐伏在大道上,替萧道成侦察探听苍梧王的行踪。萧道成还密令王敬则在宫中殿里伺机行事,但还没有决定动手的日子。不久,杨玉夫等人在紧急时刻杀掉后废帝,王敬则当时正在家里,杨玉夫把后废帝的头送给王敬则,王敬则便骑上马跑去见萧道成,萧道成担心受苍梧王的诳骗,不敢立即开门。王敬则在门外高声说:“我是王敬则!”门还是不开。于是王敬则便把人头从墙上扔进去,萧道成拿水洗了细看,看完,便全副武装开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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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则随从萧道成进入皇宫,来到承明门,门郎怀疑不是苍梧王回宫,王敬则怕被人识破,便用刀环把门旁墙上的小门堵上,厉声高喊开门。卫尉丞颜灵宝偷看发现萧道成的坐骑在门外,私下对亲近的人说:“现在如果不开门让领军进来,天下将从此大乱。”门打开后,王敬则便紧跟萧道成进入殿上。天亮后,四贵(萧道成、袁粲、褚渊、刘秉)在殿上集会议事,王敬则拔出刀站在萧道成座椅旁跳着脚说:“官家应当决断,看谁敢表示异议!”宋顺帝升明元年,王敬则升任员外散骑常侍、辅国将军、骁骑将军、兼领临淮太守,增赐封邑一千三百户,统领宫内宿卫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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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攸之叛乱事件发生后,晋升王敬则号称冠军将军。萧道成入守宫廷,袁粲起兵反叛的当天晚上,领军刘韫、直阁将军卜伯兴等在宫里做内应,已经戒严准备出发。这时王敬则打开宫门发起突然袭击,把刘韫、卜伯兴等全都杀掉。这次在宫廷里密谋的叛乱能够全被平息,靠的是王敬则的力量,提升王敬则做右卫将军,常侍官职不变。增赐封邑二千五百户,不久又追加五百户。又封王敬则长子王元迁做东乡侯,食邑三百七十户。齐朝建国后,王敬则做中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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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道成将要受宋帝让位做皇帝之前,材官建议要更换太极殿的柱子,宋顺帝要避免动土不祥,不肯离开皇宫让出帝位。第二天临朝的时候,顺帝躲避逃进宫里。王敬则带人抬着竹轿进到宫里接顺帝,并且劝说让他出来。顺帝拍着王敬则的手说:“如果没有发生我所担心的事,我将会赏赐给辅国将军你十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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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高帝建元元年,王敬则出任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兖、徐、青、冀五州军事、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封为寻阳郡公,食邑三千户。加赐王敬则妻怀氏爵号为寻阳国夫人。建元二年,晋升王敬则做安北将军。北魏入侵淮、泗地区,王敬则畏惧敌人,放弃镇守职责逃回京城,地方百姓全都惊慌奔走逃散,齐高帝因为他是功臣,没有加罪,用他做都官尚书、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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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转做使持节、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吴兴太守。郡中原先多有强抢掠夺案件发生,有个十多岁的小孩在路上捡拾别人遗落的东西,被王敬则杀了示众,从此路不拾遗,郡无强盗。有一次逮到一个小偷,王敬则便召来他的亲属当面鞭挞,还命令小偷长期清扫街道,过了很久又命令他捡举先前的小偷作他的替身,很多窃贼怕被他认出来,都外逃出走,境内由此清静。一次王敬则外出,从市场路过,看到肉铺里有挂秤的木杆,感叹说:“吴兴原先没有这种木杆,这还是我青年时在这里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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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则转官做护军将军,常侍官职不变,他把自己的家当作办公的官署。三年,因为给母亲改葬离职,皇帝下诏赠赐王敬则母亲为寻阳公国太夫人。另授官侍中、抚军将军。齐高帝留下遗诏让王敬则按照原职身份兼做丹阳尹。不久转官做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军事、镇东将军、会稽太守。齐武帝永明二年,赐给一部鼓吹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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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郡滨海多湖,民丁不分士庶全都负担保护修葺塘堰的劳役,王敬则认为这项事功和力役用不尽有剩余,便把力役折合成现钱加以征收敛取,把钱送进国库供随时使用,皇帝诏准。竟陵王萧子良上书报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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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三吴地区,是国家京都的外围,各种开支用度全都依靠这个地区的赋税收入。这里民众日渐流徙减少,生产生活一天天更加困难,蚕桑农业很少有收成,饥寒状况再加严重,富人稍稍增收些财物,穷人接着就陷入困境,让人痛心的事,难于用言辞说尽。近来钱币增值物品价贱,几乎要达到成倍的差距,凡是钱和物相关的事,无不都是这种情况。农业生产艰难,一斛粮食才卖几十个钱,纺织更是勤苦,一匹布才值三百钱。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其实是有原因的。平时一年的税收,既有固定期限,雇佣僮隶,全用现钱。东方五郡流通的钱币多半遭到剪削凿损,很少有完整的,公家收敛的钱币,必须又圆又大,民众得用两个钱顶一个钱,百姓陷进交换钱币的困扰之中。官府鞭挞逮捕押禁百姓,更加使百姓落到没有依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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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曾经在会稽做官,大略熟悉这地方的物产习俗,塘丁所交的役钱,原本并不上缴官府。实际是因为陂湖需要围堵,桥梁道路必须修通,民夫均摊一定的役钱,留在地方供给民事应用。如果甲处毁坏,那么每年就需要修筑;假如乙项工程坚固完好,那么这一年便没有力役之劳。如今郡里一概收敛这笔钱款,又全都送交国库,这等于在租税之外,又增加一种税收。这就造成了陂塘道路崩塌毁坏,湖水流泄散出,既扰害百姓又败坏了政事,这实在是太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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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初年,北方的强敌不断进犯侵扰,军费大量增加。浙东五郡,每丁抽税一千,竟造成有的人家典卖妻子儿女,用来完足这种税额,道路上随处可见陷入愁苦中的百姓,令人不忍听不忍看。民间逃税的很多,官府该收的租税已经断绝了来路,我当即启奏呈上,立刻得到免除抽税的命令。但是近年来的税租,有三分之一逃避不交,从表面上说这是白白地扰乱百姓,从事实上看这是损害国家。按我的意见塘丁一事,应当恢复原有的制度,所有逃避拖欠的租税,应当采取宽大的政策加以免除。凡是官府该收的现钱,不限多少,便可下令各地方,折价买成布匹。假如百姓有各种物品,凡是对军事或国家有用的,准许按市价定值抵税,不必完全缴纳现钱,这样对公家并不减少需用的物资,对私人实际上得到了宽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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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东晋刚刚南迁时,江南地面才得到进一步开发,那时绢布的价钱,比现在高出十倍,国家赋调多少,随时加以调整增减。永初年间,官布一匹,价值一千,可是民间交来的,价格只算九百。等到元嘉年间,物品价格趋贱,私价十匹布值六千,官府收受反而一匹布只折价五百,所以每次想让惠给平民,最终还是降低了百姓的实惠。限令缴送官府的好布,每匹才百多个钱,但是四方民众需要缴纳的钱数,还是按照先前的旧价不变。过去是侵夺官府的利益,如今成为损害百姓的利益,百姓的贫穷困苦,难道不是由这种政策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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