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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元年,陈显达都督平北将军崔慧景的兵众四万人,包围南乡界的马圈城,该城离襄阳有三百里路,攻打了四十天,魏虏军粮断绝,吃死人肉和树皮充饥,城外围攻紧急,魏虏突围逃跑,斩首和俘获的有数千人。官军将士争拿城中绢帛,不再穷追。陈显达进驻马圈城,派遣军主庄丘黑领兵进攻南乡县,就是过去的从阳郡治所。魏主远宏亲自率领十几万骑兵突然来到,陈显达领兵渡过丹水,占据鹰子山,修筑城堡,人情沮丧。魏兵攻击猛烈,军主崔恭祖、胡松用黑布幔作担架,让陈显达坐在上边,几个人抬着,径直从分碛山出均水口,台省军队沿路溃散逃跑,死的有三万多人。左军将领张千作战而死,后追赠游击将军。陈显达平素威名远扬魏军中,至此名声大损。御史中丞范岫启奏免除陈显达官职,朝廷议论后,诏书答复说:“往昔卫青、霍去病出兵塞外,往往无功而回;冯异、邓禹领兵进关,也有亏损败丧。况公军谋明举,期望寄托深重,见可知难的举措,无损于威望和谋略。方要重新远图,廓清朔方国土。虽然执法有一定之规,但不能议罪。”陈显达上表朝廷,请求解除官职。不许,又请求降贬官号,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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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以陈显达为都督江州军事、江州刺史,镇守盆城,保留持节和原官职。起初,王敬则谋反事发生后,始安王萧遥光启奏明帝,考虑陈显达可能叛变,想把军队追回,王敬则的反事很快被平息,此议作罢。陈显达内心也惶恐不安。待到东昏侯登上帝位,他更不喜欢回京城,得到这项任命,很是高兴。不久,加领征南大将军,赐给三望车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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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达获悉京城中互相残杀,又知道徐孝嗣等人都已死去,又传闻将要派兵袭击江州,他害怕大祸临头,十一月十五日起兵。命令长史庾弘远、司马徐虎龙给朝廷大臣书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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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足下,我太祖高皇帝睿智为上天所赋予,超过常人成为圣贤,身逢刘宋季世,纲纪自行毁顿,接受禅让顺从民心,构造鸿基大业。世祖武皇帝明略通远,能接续圣嗣,四关失其险峻。三河地区平静无尘。郁林、海陵二区,顿时辜负重任。明帝英明圣哲,续建中兴。到了后主,行为违背三才,琴瑟和彩画胡乱堆放在地面竹席上,淫乱先帝宫女,污秽兴于闺内,殿陛变为市卖场所,雕房成了征战的门户。宠任的不是华门高族,而是寒人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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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仆射兄弟,忠言接连进献,正谏频繁兴作,灭门的诛杀因此而招致。所以牢狱噬咬的刑罚,四分于海路,家门的祸衅,一起于京城。萧、刘两位领军,同升御座,共受遗诏,宗族亲戚的苦痛,实在不值得一提,渭阳甥舅之间的悲伤,是什么罪咎酿成。徐司空历代忠诚荣耀,清通简要流传于世间,匡扶翼赞的功劳尚不显著,灭宗的处罚已经彰明。沈仆射已到悬车之年,正准备手持几仗,欢歌于园林湖泽,身影不再见于朝堂,忽然招来陵上的罪罚,不知万古的哀伤从何而来。因此使通向台省的路上,缺少了缙绅之辈,缨络组绶的殿阁,除罢了金、张的后裔。可悲啊,蝉冕成了低贱的宠幸者的冠服,可叹啊!朝堂排列着劫盗竖子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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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天怒人怨,天象错乱,往岁三州流血,今年五处地震。从前汉池改变颜色,胥王因而被废黜;吴郡短暂地震,步生认为是奸幸的感应。何况今天的事变比往日的灾异更重,祸衅倍于先前的灾害。这如不废弃,还有什么邪恶不能兴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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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仆射、王领军、崔护军思谋简正,不同的意见能开诚布公。萧卫尉、蔡詹事、沈左卫,各自倚恃良家,同伤时势的险恶。前朝留下的旧臣,志向在于立名节,姓名同列在册书,约定同时举义。建安王殿下品德谦和高远,实可守护神器。黜昏暗举英明,是先哲流传下来的格言。如今役使戎马驰驱,谨请借个通道。待京城风尘平定,当西上迎接大驾,歌舞升平,岂不美吗?裴豫州先前来信,义气激昂,估计他的强兵劲卒,已登上淮河之路;申司州志节坚明,必将前来会合,统领偏师,继我而进;萧雍州、房僧寄都已紧急动员,旗鼓将至;南兖州司马崔恭祖壮烈超群,派驿传使者屡来,立待烽火信息,形成唇齿之势;荆、郢二州行事萧、张二贤,无不按剑,风餐露宿,横戈持节;诸关隘、内、藩守之辈,谁不是义举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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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尉公依循道义符合圣教,持德修文,神武横行于攻杀,雄略震动九纲。于是从其州镇职守,回京捍卫社稷。本想鸣鼓小赐,不劳戈刀。但士卒有忠诚正直之心,志节义气难以违背。在两三天之间,兵众之盛已达十万。飞旌阻塞九脉,列舰遮盖三川,这就像捧海水浇飞萤,举烈火消冰冻一样。望诸位择善而从,不要恶名著于青史遗笑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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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派遣后军将军胡松、骁骑将军李叔献的水军据守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假节,加征虏将军,督前锋军事,屯驻新亭。辅国将军、骁骑将军徐世詄领兵屯守杜姥宅。陈显达率领几千士兵从寻阳出发,与胡松的军队在采石交锋,大败胡松军,京城震动惶恐。十二月十三日,陈显达到达新林,构筑城堡,左兴盛率领诸军准备阻击。当天夜晚,陈显达在岸边设置许多屯火,暗中派兵偷渡,夺取石头城,北上袭击宫城。因遇风失去联络。十四日天亮,几千人登上落星岗,新亭军望见火起,以为陈显达还在,然后逃回救援,屯驻城南。宫内掖庭人们十分惶恐,闭门自守。陈显达骑马手持长矛,带领步兵数百人,在西州前和台省军队作战,交锋两个回合,大胜,亲手杀死数人,长矛折断。官军援兵来到,陈显达抵挡不住,败退,到西州后乌榜村,被骑官赵潭投掷长矛刺中,落马,被斩在篱笆旁,血涌出飞溅在篱笆上,像淳于伯受刑那样。当年七十二岁。陈显达在江州时,患病未加医治,不久自行痊愈,心中很不高兴。这年冬天接连下大雪,在朱雀悬首示众,而雪不覆盖。他的诸子全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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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南齐书卷三十三列传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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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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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琅邪临沂人也。祖珣,晋司徒。伯父太保弘,宋元嘉世为宰辅。宾客疑所讳,弘曰:“身家讳与苏子高同。”父昙首,右光禄大夫。昙首兄弟集会诸子孙,弘子僧达下地跳戏,僧虔年数岁,独正坐采蜡烛珠为凤凰。弘曰:“此儿终当为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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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虔弱冠,弘厚,善隶书。宋文帝见其书素扇,叹曰:“非唯迹逾子敬,方当器雅过之。”除祕书郎,太子舍人。退默少交接,与袁淑、谢庄善。转义阳王文学,太子洗马,迁司徒左西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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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僧绰,为太初所害,亲宾咸劝僧虔逃。僧虔涕泣曰:“吾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苦不见及耳。若同归九泉,犹羽化也。”孝武初,出为武陵太守。兄子俭于中途得病,僧虔为废寝食。同行客慰喻之。僧虔曰:“昔马援处儿侄之闲一情不异,邓攸于弟子更逾所生,吾实怀其心,诚未异古。亡兄之胤,不宜忽诸。若此儿不救,便当回舟谢职,无复游(官)〔宦〕之兴矣。”还为中书郎,转黄门郎,太子中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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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武欲擅书名,僧虔不敢显迹。大明世,常用掘笔书,以此见容。出为豫章王子尚抚军长史,迁散骑常侍,复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二蕃皆帝爱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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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迁豫章内史。入为侍中,迁御史中丞,领骁骑将军。甲族向来多不居宪台,王氏以分枝居乌衣者,位官微减,僧虔为此官,乃曰:“此是乌衣诸郎坐处,我亦可试为耳。”复为侍中,领屯骑校尉。泰始中,出为辅国将军、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王献之善书,为吴兴郡,及僧虔工书,又为郡,论者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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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为会稽太守,秩中二千石,将军如故。中书舍人阮佃夫〔家〕在会(下)〔稽〕,请假东归。客劝僧虔以佃夫要倖,宜加礼接。僧虔曰:“我立身有素,岂能曲意此辈。彼若见恶,当拂衣去耳。”佃夫言于宋明帝,使御史中丞孙复奏:“僧虔前莅吴兴,多有谬命,检到郡至迁,凡用功曹五官主簿至二礼吏署三传及度与弟子,合四百四十八人。又听民何系先等一百十家为旧门。委州检削。”坐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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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以白衣兼侍中,出监吴郡太守,迁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建武将军、行湘州事,仍转辅国将军,湘州刺史。所在以宽惠著称。巴峡流民多在湘土,僧虔表割益阳、罗、湘西三县缘江民立湘阴县,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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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徽中,迁吏部尚书。高平檀珪罢沅南令,僧虔以为征北板行参军。诉僧虔求禄不得,与僧虔书曰:“五常之始,文武为先,文则经纬天地,武则拨乱定国。仆一门虽谢文通,乃忝武达。群从姑叔,三媾帝室,祖兄二世,糜躯奉国,而致子侄饿死草壤。去冬今春,频荷二敕,既无中人,屡见蹉夺。经涉五朔,逾历四晦,旧牍十二,接觐六七,遂不荷润,反更曝鳃。九流绳平,自不宜独苦一物,蝉腹龟肠,为日已久。饥虎能吓,人遽与肉;饿麟不噬,谁为落毛。去冬乞豫章丞,为马超所争;今春蒙敕南昌县,为史偃所夺。二子勋荫人才,有何见胜。若以贫富相夺,则分受不如。〔身〕虽孤微,百世国士,姻媾位宦,亦不后物。尚书同堂姊为江夏王妃,檀珪同堂姑为南谯王妃;尚书妇是江夏王女,檀珪祖姑嫔长沙景王;尚书伯为江州,檀珪祖亦为江州;尚书从兄出身为后军参军,檀珪父释褐亦为中军参军。仆于尚书,人地本悬,至于婚宦,不肯殊绝。今通塞虽异,犹忝气类,尚书何事乃尔见苦?泰始之初,八表同逆,一门二世,粉骨卫主,殊勋异绩,已不能甄,常阶旧途,复见侵抑。”僧虔报书曰:“征北板比岁处遇小优,殷主簿从此府入崇礼,何仪曹即代殷,亦不见诉为苦。足下积屈,一朝超升,政自小难。泰始初勤苦十年,自未见其赏,而顿就求称,亦何可遂。吾与足下素无怨憾,何以相侵苦,直是意有佐佑耳。”珪又书曰:“昔荀公达汉之功臣,晋武帝方爵其玄孙。夏侯惇魏氏勋佐,金德初融,亦始就甄显,方赏其孙,封树近族。羊叔子以晋泰始中建策伐吴,至咸宁末,方加褒宠,封其兄子。卞望之以咸和初殒身国难,至兴宁末,方崇礼秩,官其子孙。蜀郡主簿田混,黄初末死故君之难,咸康中方擢其子孙。似不以世代远而被弃,年世疏而见遗。檀珪百罹六极,造化罕比,五丧停露,百口转命,存亡披迫,本希小禄,无意阶荣。自古以来有沐食侯,近代有王官。府佐非沐食之职,参军非王官之谓。质非匏瓜,实羞空悬。殷、何二生,或是府主情味,或是朝廷意旨,岂与悠悠之人同口而语。使仆就此职,尚书能以郎见转不?若使日得五升禄,则不耻执鞭。”僧虔乃用为安城郡丞。珪,宋安南将军韶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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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虔寻加散骑常侍,转右仆射。升明元年,迁尚书仆射,寻转中书令,左仆射,二年,为尚书令。僧虔好文史,解音律,以朝廷礼乐多违正典,民闲竞造新声杂曲,时太祖辅政,僧虔上表曰:“夫悬钟之器,以雅为用;凯容之礼,八佾为仪。今总章羽佾,音服舛异。又歌钟一肆,克谐女乐,以歌为务,非雅器也。大明中,即以宫悬合和《鞞》《拂》,节数虽会,虑乖《雅》体,将来知音,或讥圣世。若谓钟舞已谐,重违成宪,更立歌钟,不参旧例。四县所奏,谨依《雅》条,即义沿理,如或可附。又今之《清商》,实由铜爵,三祖风流,遗音盈耳,京、洛相高,江左弥贵。谅以金石干羽,事绝私室,桑、濮、郑、卫,训隔绅冕,中庸和雅,莫复于斯。而情变听移,稍复销落,十数年闲,亡者将半。自顷家竞新哇,人尚谣俗,务在噍杀,不顾音纪,流宕无崖,未知所极,排斥正曲,崇长烦淫。士有等差,无故不可去乐;礼有攸序,长幼不可共闻。故喧丑之制,日盛于廛里;风味之响,独尽于衣冠。宜命有司,务懃功课,缉理遗逸,迭相开晓,所经漏忘,悉加补缀。曲全者禄厚,艺妙者位优。利以动之,则人思刻厉。反本还源,庶可跂踵。”事见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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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转侍中,抚军将军,丹阳尹。二年,进号左卫将军,固让不拜。改授左光禄大夫,侍中、尹如故。郡县狱相承有上汤杀囚,僧虔上疏言之曰:“汤本以救疾,而实行冤暴,或以肆忿。若罪必入重,自有正刑;若去恶宜疾,则应先启。岂有死生大命,而潜制下邑。愚谓治下囚病,必先刺郡,求职司与医对共诊验;远县,家人省视,然后处理。可使死者不恨,生者无怨。”上纳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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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虔留意雅乐,升明中所奏,虽微有厘改,尚多遗失。是时上始欲通使,僧虔与兄子俭书曰:“古语云‘中国失礼,问之四夷’。计乐亦如。苻坚败后,东〔晋〕始备金石乐,故知不可全诬也。北国或有遗乐,诚未可便以补中夏之阙,且得知其存亡,亦一理也。但《鼓吹》旧有二十一曲,今所能者十一而已,意谓北使会有散役,得今乐署一人粗别同异者,充此使限。虽复延州难追,其得知所知,亦当不同。若谓有此理者,可得申吾意上闻否?试为思之。”事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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