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60432
知汝恨吾不许〔汝〕学,欲自悔厉,或以阖棺自欺,或更择美业,且得有慨,亦慰穷生。但亟闻斯唱,未睹其实。请从先师听言观行,冀此不复虚身。吾未信汝,非徒然也。往年有意于史,取《三国志》聚置床头,百日许,复徙业就玄,自当小差于史,犹未近彷佛。曼倩有云:“谈何容易。”见诸玄,志为之逸,肠为之抽,专一书,转诵数十家注,自少至老,手不释卷,尚未敢轻言。汝开《老子》卷头五尺许,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马、郑何所异,《指》《例》何所明,而便盛于尘尾,自呼谈士,此最险事。设令袁令命汝言《易》,谢中书挑汝言《庄》,张吴兴叩汝〔言〕《老》,端可复言未尝看邪?谈故如射,前人得破,后人应解,不解即输赌矣。且论注百氏,荆州《八帙》,又《才性四本》,《声无哀乐》,皆言家口实,如客至之有设也。汝皆未经拂耳瞥目。岂有庖厨不脩,而欲延大宾者哉?就如张衡思侔造化,郭象言类悬河,不自劳苦,何由至此?汝曾未窥其题目,未辨其指归;六十四卦,未知何名;《庄子》众篇,何者内外;《八帙》所载,凡有几家;《四本》之称,以何为长。而终日欺人,人亦不受汝欺也。由吾不学,无以为训。然重华无严父,放勋无令子,亦各由己耳。汝辈窃议亦当云:“何日不学?在天地间可嬉戏,何忽自课谪?幸及盛时逐岁暮,何必有所减?”汝见其一耳,不全尔也。设令吾学如马、郑,亦必甚胜;复倍不如,今亦必大减。致之有由,从身上来也。〔汝〕今壮年,自懃数倍许胜,劣及吾耳。世中比例举眼是,汝足知此,不复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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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在世,虽乏德素,要复推排人闲数十许年,故是一旧物,人或以比数汝等耳。即化之后,若自无调度,谁复知汝事者?舍中亦有少负令誉弱冠越超清级者,于时王家门中,优者则龙凤,劣者犹虎豹,失荫之后,岂龙虎之议?况吾不能为汝荫,政应各自努力耳。或有身经三公,蔑尔无闻;布衣寒素,卿相屈体。或父子贵贱殊,兄弟声名异。何也?体尽读数百卷书耳。吾今悔无所及,欲以前车诫尔后乘也。汝年入立境,方应从官,兼有室累,牵役情性,何处复得下帷如王郎时邪?为可作世中学,取过一生耳。试复三思,勿讳吾言。犹捶挞志辈,冀脱万一,未死之间,望有成就者,不知当有益否?各在尔身己切,(身)岂复关吾邪?鬼唯知爱深松茂柏,宁知子弟毁誉事!因汝有感,故略叙胸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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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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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琅邪临沂人。祖父名珣,是晋朝司徒。伯父是太保名弘,宋代元嘉年间的国家大臣。宾客弄不清他的家讳,王弘说:“我的家讳和苏子高家一样。”父亲名昙首,任右光禄大夫。王昙首兄弟召集各自的子孙们聚会,王弘的儿子王僧达下地跳跃嬉戏,王僧虔年龄只有几岁,独自端正坐着把蜡珠捏成凤凰。王弘说:“这孩子终究会成为一个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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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青年时,性格宽宏厚重,关于写隶体字。宋文帝看到他写在素绢扇子上的字,称赞说:“不仅是笔迹超过了王子敬(王献之),就是在器度方面也超过了他。”授职做秘书郎,太子舍人。王僧虔为人谦逊沉静很少与人交往,只和袁淑、谢庄友好。转做义阳王刘昶文学,太子洗马,调任司徒左西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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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王僧绰,被太初帝刘劭害死,亲戚朋友都劝王僧虔逃走。王僧虔流泪哭着说:“我哥哥怀着忠贞侍奉国家,用慈爱抚育我,今天遭到不幸的事,自恨没有和他一同遇害。假如我们兄弟一同魂归九泉,就像似羽化登仙了。”宋孝武帝初年,出京任武陵太守。他哥哥的儿子王俭在半路上得了病,王僧虔为照顾侄子废寝忘食。同行的门客宽慰并劝说他不要过于劳累。王僧虔说:“早先后汉将军马援对待儿子和侄子的情感毫无差别,晋朝邓攸对待侄子的爱护胜过对自己亲生儿子,我感佩他们真诚的心怀,实在不敢愧对古人。亡兄留下的后代,更不应该马虎对待。假如这孩子的病不能挽救,我就掉转船头辞官不就,再没有外出做官的心思了。”不久做中书郎,转任黄门郎,太子中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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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武帝一心要独占书法大家的名声,王僧虔为此不敢显露自己的墨迹。大明年间,常常用秃笔写字,因此得到了宽容。出做豫章王刘子尚抚军参军,转做散骑常侍,又转做新安王刘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兼任南徐州刺史,这两个藩王都是宋孝武帝的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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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转做豫章内史。入朝做侍中,转任御史中丞,兼骁骑将军。世家大族人士向来多半不做谏官,王氏家族里属于支族居住在乌衣巷的,地位官职都要稍稍低一点,王僧虔做御史中丞,于是说:“这本该是乌衣巷里王家众子弟的坐席,我也可以在这里坐坐看。”又做侍中,兼屯骑校尉。宋明帝泰始年间,出京任辅国将军、吴兴太守,秩禄是中二千石。王献之善于书法,曾做吴兴太守;王僧虔也是工于书法的人,也做吴兴太守,评论的人们都称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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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官做会稽郡太守,秩禄中二千石,将军的名号不变。中书舍人阮佃夫家在会稽,请假东归回乡。门客劝王僧虔说阮佃夫是受宠的权臣,应当用重礼接待。王僧虔说:“我立身处世是有本分的,怎么能违心地奉迎这样的人物。他要是嫌恶我,自当拂衣而去罢了。”阮佃夫把这话告诉宋明帝,并促使御史中丞孙敻奏本说:“王僧虔先前做吴兴太守的,政务中多有错误的命令,考查自从到郡任职到转官时,他所录用的功曹五官主簿以及二礼吏署三传和被授予差事的子弟,合计四百四十八人。又听任平民何系先等一百一十家作为旧族门户。应该命令州里检察并予以撤销。”因此王僧虔被免掉一切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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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以白衣身份任侍中,出任吴郡太守,调做使持节、都督湘州诸郡军事、建武将军、兼湘州刺史,依然又任辅国将军,湘州刺史。所在之处以施政宽惠著称。巴峡的流民多在湘州地面上,为此王僧虔向朝廷上表建议把益阳、罗、湘西三县居住在江边的人们划分出来建立湘阴县,朝廷同意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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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后废帝元微年间,迁为吏部尚书。高平人檀珪被免除沅南县令的官职,王僧虔用他做征北板行参军。檀珪向王僧虔诉说求官不得的牢骚,在给王僧虔的信中说:“国家纲纪的根本,文臣武将是首要的,文臣有条有理地治理天下,武臣排除祸乱安定国家。我们一家虽然不通达文臣的治国之道,也勉强置身在通习武略的行列。姑母叔父一辈,有三人和皇室结为婚姻,祖父和兄长两代人,为国家效命捐躯,反而让他们的儿子和侄辈饿死在草野之中。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接连受到两道命令,因为朝中没有人,屡次遭到困顿没能得官。经过五个初一,又过了四个三十,写信十二封,接见拜会六七次,始终没有受到恩泽,反而更遭到冷遇无人过问。九流百家人物应该是平等的,自然不该只让一种人受苦,我无禄无位忍饥挨饿,已经很久很久。饥虎一吼,人们便立刻喂肉;饿麟不得食,谁肯扔给一把草。去年冬季请求做豫章郡丞,竟被马超争去;今年春季受到命令做南昌县令,半路又被史偃夺走。这两个人不过是仗着先人的功业受到荫庇,在哪方面是超过我的。假如根据贫富地位不同便夺去我的职位,那么这样分官授职我是不如的。我出身虽然势孤人微,我们家族可是多少代的国士,婚姻关系、地位、官职,也不落后于别人。尚书您的同祖姊是江夏王的妃子,檀珪我的同祖姑母是南谯王的妃子;尚书您的夫是江夏王的女儿,檀珪我的祖姑嫁给了长沙景王;尚书您的伯父做江州刺史,檀珪我的祖父也曾做过江州刺史;尚书您的堂兄出身是后军参军,檀珪我父亲最初做官也是中军参军。我个人和尚书相比,身份地位原本相差悬殊,至于两家的婚姻关系和官位方面不见得相差太多。如今有通达和闭塞的不同,我还自认是有志气是属于和您同一层的人物,尚书为何竟使我受如此困苦不得升迁?明帝泰始初期,天下发生逆乱,我们一家两代人,粉身碎骨保卫君主,特殊的功勋杰出的业绩,已经没有人关心,昔日的官阶旧时的宦途,已被侵夺遭到压抑。”王僧虔回信说:“我提拔你做征北参军近年来处境地位小有好转,试想殷主簿也是由参军入府以后得高位受到尊崇礼遇,何义曹接替殷主簿,也没有发现他为此诉苦。足下多年屈在下位,要想一朝便得到超升,这当然有点困难。自泰始初年以来,勤苦十年,从来没有见到赏识,而想要立刻得到称心如意的官职,这怎么能随心所愿。我同足下平素没有私人间的怨恨,为什么要排挤您,我只是想尽力对您有所帮助罢了。”檀珪又写信说:“当初荀攸是汉朝的功臣,到晋武帝时才赐爵位给他的玄孙。夏侯惇是魏国有功勋的大臣,晋朝建立,也才得到甄别辨明,才赏赐他的孙子,封赏亲族。羊祜在晋朝泰始年间建议献策攻打东吴,到晋哀帝咸宁末年,才加以褒奖宠信,赐封他哥哥的儿子。卞望之在东晋成帝咸和初年的国难中牺牲,到了哀帝兴宁末年,才受到尊崇礼遇给予秩禄,让他的子孙做官。蜀郡主簿田混,魏文帝黄初末年为光君的祸难而死,晋成帝咸康年间才提拔他的子孙做官。看来似乎不应该因为祖辈相隔遥远就遭到抛弃,年代长久便受到遗忘。檀珪我多方面遭到困顿,命运之坏是少有人能相比的,五次丧事都没有按时安葬,一家百口只求活命,为生活所迫,原本希望得到小官,并没想去追求高官厚禄。远古以来有沐食侯,近代有王官。府佐并不是沐食侯,参军也不是王官。我本身不是没有才气的人,实在为空置不用而感到羞愧。殷、何两人,有的同府主的情意相投,有的受朝廷的重视,怎么能和我这样的人同样看待。你让我担任这个职务,尚书你还能否使我转做朝廷中的郎官不?假如让我每天能得到五升禄米,我就不耻于给你执鞭策马做你的仆人。”王僧虔便用他做安成郡丞。檀珪,是宋安南将军檀韶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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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不久加官为敬侍常侍,转任右仆射。宋顺帝升明元年,迁官尚书仆射,不久转中书令,左仆射,二年任尚书令。王僧虔喜好文学史学,懂得音律,认为朝廷的礼乐多处违背传统的正确的制度,民间争着创作出流行的新声杂曲,当时,齐太祖萧道成在朝中执政,王僧虔进表说:“那悬钟悬磬一类乐器,是用来演奏雅乐的;礼仪中规定的凯容等舞蹈,舞人八队是一种准则。现在乐官总理的音乐舞蹈,在音乐和服饰方面都和古代制度不合。一架悬钟悬磬只能演奏女乐,以歌唱为主,不能成为演奏雅乐必备的乐器。宋孝武帝大明年间,就用天子的乐队配合表演《鞞舞》《拂舞》,节拍路数虽然合于音律,我想是违背了雅乐的体制,将来懂得礼乐的人,或许会讥讽宋代圣世的。假如认为现在朝廷的歌舞已经完美,那便严重地违背了古代的成法,是改变了前代歌舞钟磬的制度,没有很好地参照前代的成例。朝廷天子演奏的乐舞,应当严格按照雅乐的规则,按照制度和规定考察,或许能和古代雅乐相符合。又现在流行的《清商乐舞》,本是由曹魏铜爵传下来的,太祖、三代君主的风流,留下的音乐还可以听到,京、洛地方对此极力推崇,晋朝以来更加珍惜重视。我确信钟磬之乐和干羽之舞,是禁止在私家演奏,桑间、濮上之曲和郑、卫之音,向来应当远离衣冠士大夫,朝廷需要的是和于中庸与雅正之道的音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但是由于人们情趣的改变和对乐曲欣赏要求的改变,逐渐使雅乐衰落了,十年多间,消失的古乐几乎超过了半数。自从近代家家争着传唱新歌新曲,人人崇尚通俗的谣曲,力求节奏急促曲调幽怨,不再顾及音乐合于中庸之道的准则,这趋势流行扩展无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终止,这是排斥了庄重的乐曲,崇尚助长了烦乱淫靡。士大夫是有等级贵贱的差别的,无缘无故不能离开雅乐;礼法是有规定的秩序的,年长的和年幼的不能听同样的音乐。所以造成了喧闹丑恶的制作,在民间日盛一日;淳美雅正的音乐,在士大夫之家已经断绝了。应当命令有关主管的官员,力求勤心考察研究雅乐业务,集合整理遗留散失古代雅乐,相互启发说明,凡是平时所遗漏忘掉的,全面加以补充和继承。对于能够完整保存古曲的人应当给予厚禄,演奏技艺纯熟的人应当得到优厚的职位。用利禄来引导他们,那么人人都会为振兴雅乐而尽力。使音乐能够返本还源继承雅乐,这样便有希望使古乐得到延续。”这件事被朝廷采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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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高帝建元元年,转为侍中、抚军将军、丹阳尹。二年,进号右卫将军,王僧虔一再辞让不肯拜官。朝廷改授他做左光禄大夫,侍中、丹阳尹职务不变。郡县中监狱里历来有用汤药杀害囚犯的,王僧虔上奏书说:“汤药本是用来治病的,但是有人用来干出冤杀残暴的勾当,还有的用来发泄私忿。假若罪犯必须判死刑,自有正当的刑法可循,假使需要快速灭除凶恶罪犯,那么就应当事先报告。有关死生人命判决的大事,怎么能容许郡县下级部门私自决定的。臣认为医治县里囚犯的疾病,必须事先用书面报告郡府,找来主管官员会同医生共同去诊断考察,远处县籍的囚犯,应当允许家人前来探视,然后再决定怎样处理。这样可以使死去的不会含冤,活着的没有怨恨。”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170726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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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重视关心雅乐,升明年间在奏疏中指出的问题,虽然稍稍得到改正,还有很多遗漏和不足。这时皇帝准备和北魏通使交往,王僧虔在给他侄子的信中说:“古语说:‘中原礼数有了缺失和不足,可以到四边民族那里去寻求。’估计古乐的情况也是这样的道理。前秦苻坚战败之后,东晋才有了完备的钟磬古乐,前人的知识和经验不能认为全都是错的。北方各国或许保存有从前流传下来的古乐,诚然未必能够立即拿来补充中原所缺失的古乐,但是可以从比较中得知古乐何存何亡,这也是和古语讲的道理是一致的。仅就《鼓吹》乐说原有二十一首曲子,今天能演奏的不过十分之一而已。我认为这次到北方去的使臣里要有杂役人员随行,可以从今天乐署里找一个大略懂得古乐和今乐差别的人,让他担任这个任务。虽然像春秋时期吴国懂得古今音乐的季札那样的人是难于找到了,但是只要去的人能够理解他所知道的音乐的情况,也会和一般人前去不一样。假若认为我说的有这样的道理,你能把我的意见上奏给朝廷吗?请替我留心这件事。”这个意见竟没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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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高帝善于书法,当即位以后,更加爱好不已。一次同王僧虔比试书法之后,对王僧虔说:“谁是第一?”王僧虔说:“臣的书法第一,陛下也是第一。”皇上笑着说:“你真可以说是善于替自己着想了。”又拿出古人留下的书法十一卷,要他寻求善于书法的人名。王僧虔从民间还收得有古人的墨迹,是那十一卷中所没有的,其中有吴大皇帝孙权、景帝孙休、归命侯孙皓的字,桓玄的字,以及丞相王导、领军王洽、中书令王珉、张芝、索靖、卫觊、张翼等十二卷进献给皇帝。又献上羊欣撰写的《能书人名》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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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季,迁转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征南将军、湘州刺史,侍中不变。王僧虔为人清廉简易,不谋求财产,百姓不受骚扰。齐武帝萧赜即位,王僧虔因为得了中风病打算陈情辞官,恰在这时调做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议同三司。王僧虔年少的时候兄弟族人集会,有人观察他的面相说:“王僧虔的寿命和官位最高,官位会达到三公,其他人没有能赶得上的。”等到这次授官,王僧虔对他侄子王俭说:“你在朝中担任重要的官职,可能会有担任州牧或三公等高位的八命礼遇,我如果再接受赐予的官职,那么我们一家就有两个人在朝中做最高的官职,这是值得担心的事情。”于是便坚决辞退不肯受官,皇帝宽容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便改做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有人问王僧虔坚决辞官的原因,王僧虔说:“君子忧虑的是怕自己没有德行,不忧虑得不到宠信。我的禄位足以满足自己衣食的需要,得到的荣耀和职位已经超过我实际的才能,自己惭愧的是能力凡庸微薄不能报效国家,怎么还能再接受更高的爵禄,这样做不是恰好让官场中的人们讥笑吗?”他的侄子王俭身为朝中大臣,修建长梁斋,稍稍超过了规定的制度,王僧虔看了不高兴,始终不肯进门,王俭立刻拆掉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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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三年,逝世。王僧虔很懂得天文星象,一天夜里坐着观天发现星空分野在豫章地方将会出现事故,当时王僧虏的儿子做豫章内史,担心儿子那里会有什么公事。不多时,王僧虔死了,王慈放下郡中的公务前来奔丧。王僧虔当年六十岁。死后追赠司空,侍中不变。谥简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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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论书法说:“宋文帝写字,自称可以和王子敬相比,当时评论的人说:‘字体自然胜过羊欣,但笔力功夫比羊欣差。’平南将军王讷,是右军将军王羲之的叔父,东晋过江之前人们认为是书法最好的。已故曾祖领军王洽的字,王右军评论说:‘弟弟的书法就不比我差。’改变古字书法为草书,当今唯有王右军。曾祖领军不是这样,自始至终还是效法钟繇、张芝的隶书。已故从祖父中书令王珉的字,王子敬评说:‘弟弟写的字如同骑着骡子,急速奔跑总想赶到千里马的前头。’征西将军庾翼的字,年少时和王右军齐名,王右军后来居上,庾翼还不理解,在荆州给京里的人写信说:‘小儿之辈如同穷人家的鸡,都学着写王逸少的草书,待我顺江而下,当和他比试高低。’张翼,王右军自己书写表章,晋穆帝让张翼写阅后的答信,王右军当时没有发现笔迹不同,很久以后才明白,说:‘小人的字迹几乎乱真。’张芝、索靖、书诞、钟会、卫觊、卫恒都在前代获得过善书的美名,没法辨别他们字的优劣,只能看到他们字迹的笔力后感到惊异而已。张澄的字在当代也被称为有意趣。郗愔章草字体仅次于王右军。郗超的草书次于二王,字体紧凑妩媚超过了他的父亲郗愔。桓玄自称书法是王右军的一流,评论者把他比作孔琳之。谢安的名字也被列入善于书法的人名录,他自己也很重视,曾经写嵇康诗赠给王子敬。羊欣的字曾经有一个时期受到人们的重视,亲自受教于王子敬,行书尤其写得好,正楷则和名声不能相称。孔琳之的字自然放纵,极有笔力,法度规矩怕是落在羊欣之后。丘道护和羊欣一同亲受王子敬的指点,所以应该列在羊欣之后。范晔和萧思话同拜羊欣为师,后来稍有改变,既失去了旧日的成就,不过是小有意趣而已。萧思话的字,如同羊欣的影子,字的风流趣味,恐怕不逊于羊欣,遗憾的只是笔力柔弱。谢综的字,他舅父范晔评说如同风云骤起,是恰当的赏析,遗憾的是缺少妩媚姣好。谢灵运的字不能同上述的人相等,只是他遇到的时机较好,也得以进入名流。贺道力的字,仅次于丘道护。庾昕学王右军书法,也达到了几乎乱真的程度。”又撰写《书赋》,流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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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子名王寂,字子玄,性急好动,喜爱文章,读《范谤传》,未尝不慨叹动情。王融失败之后,门客多来投靠他。齐明帝萧鸾建武初年,打算献上《中兴颂》,他兄长王志对他说:“你是贵家年少子弟,何愁仕途上不通达,不用沉静的态度控制情绪,恐怕会遭到人们的讥笑的。”王寂便停止不献。最初任秘书郎,早死,年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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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虔在宋朝曾经写信告诫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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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抱怨我不准你学习谈玄说理,想要自己奋勉力求上进,这也许是拿死后盖棺论定来自欺,也许是打算再选择美好的学业,只要能取得值得称赞的成就,也足以安慰一生了。只是多次听到你的这些说法,并没有见到你实际的作为。让我按照先师孔子说的听其言观其行的话谈点看法,希望这些意见能帮助你不虚度一生。我不能信任你,并不是凭空这样想的。我早年有志研究史学,拿来《三国志》堆放在床头,经过一百多天,又改变学业去学玄学,当然这和学历史是小有差别的,学了之后还是没有进门得其要领。东方朔曾说:“言谈议论哪里是容易的事。”读了玄学的著作,思想为之奔放,肝肠为之紧缩。为了攻读一部书,要诵读几十家的注解,从年轻到年老,手里不放下书卷,还不敢轻易地开口谈玄。你打开了《老子》分卷刚刚五尺多长的篇幅,还不知道王弼说了什么,何晏又说了些什么,更不了解马融和郑玄有什么不同,《指例》一书阐明了什么,于是就拿起麈尾,自称是谈玄之士,这种事是最危险的事。假设袁粲让你谈《易经》,谢庄请你说《庄子》,张癭问你《老子》,难道可以回答说未尝读过吗?谈玄如同古时的射覆一样,前人猜中说破的道理,后人就应该理解,如果不理解就等于射覆输了一样。何况论述注释的著作有上百家,荆州的《八帙》,又有《才性四本》《声无哀乐》等篇,都是谈家口头上熟悉的,就如同客人来了预先准备好了东西拿出来待客一样。这些你还未尝耳闻目睹,哪里有厨房里没有准备充足的物品,反而打算延请贵宾的道理呢?就像人们说的张衡的构思如同天造地设一般精妙,郭象谈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们不勤奋学习,怎么能达到这样的境地?你还没有看懂题目的含义,没有明白书中的根本主旨,六十四卦还不知道是什么名目;《庄子》的好多篇章,哪些是内篇外篇;《八帙》所载的共有几家;《四本》的论述,以哪一家为好。不懂这些反而每天去诓人,人们也是不会轻易受你们欺骗的呀。因为我学习的并不好,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做榜样的。然而大舜没有严父,唐尧也没有好儿子,也是各由自己成长的罢了。你们在私下里议论时也会说:“哪一天不是在学?在天地间可以嬉戏游乐,何苦急忙地给自己找罪受?幸好趁着好时光直到老年,何必亏待自己?”你们只是看到了一个方面,人生不全是这样,假如我的学问像马融、郑玄,也一定很好;要是跟他们差得太远,现在一定很逊色。人达到什么程度,都是从自己身上做出来的。你现在正在壮年,自然应当勤奋几倍,不然就仅仅只能像我一样。人世间这样的事情满眼都是,你了解得不少,不再具体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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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在世上,虽然缺乏德行才质,总算在扰攘的人间生活几十年了,所以是一个老人了,别人或许拿我来比量你们呢?我死之后,假如你没有自立的能力,有谁能理解你的事情?有不少人年少时就有好名声青年时就登上了清要官职的人,在那时的王氏家门中,优秀的人物就是龙凤,不好的还可以是虎豹,一旦失去家族的庇荫,哪里还谈得上什么龙虎呢?况且我的功德和地位不能给你们带来福荫,这正是你们各自应当努力的原因。有的人自身做过朝廷三公的高官,却渺无声息;有的人出身于布衣寒素之家,可卿相却向他去请教。有的人父子贵贱差别极大,兄弟之间的名声也各不相同,这是什么原因?只是在于读完了几百卷书的结果呀。我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只是想用前车之鉴来告诉后来的人。你年过三十,正该当官任职,再加上有家口的拖累,牵扯你们的身心,难道还能得到放下帷帐安心读书的青年王郎那样的时光吗?只能在世事中间学习,度过一生。希望你反复思考,不要忌讳我说的话。我现在还责打王志一辈,那是寄希望于万一,在我没死的时候盼望你能有所成就的,不知我说的对你们是否有益?我说的对你都是切身的事情,跟我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死去的人成了鬼只会喜爱密密的松林茂盛的柏树,哪里还知道子弟是受诽谤或是受赞誉的事情!为了你有了以上的感触,所以略抒心怀写了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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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南齐书卷三十九列传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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