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62696
时论既言收著史不平,文宣诏收于尚书省与诸家子孙共加论讨,前后投诉百有余人,云“遗其家世职位”,或云:“其家不见记录”,或云“妄有非毁”。收皆随状答之。范阳卢斐父同附出族祖玄《传》下,顿丘李庶家《传》称其本是梁国蒙人,斐、庶讥议云:“史书不直。”收性急,不胜其愤,启诬其欲加屠害。帝大怒,亲自诘责。斐曰:“臣父仕魏,位至仪同,功业显著,名闻天下,与收无亲,遂不立传。博陵崔绰,位止本郡功曹,更无事迹,是收外亲,乃为《传》首。”收曰:“绰虽无位,名义可嘉,所以合传。”帝曰:“卿何由知其好人?”收曰:“高允曾为绰赞,称有道德。”帝曰:“司空才士,为人作赞,正应称扬。亦如卿为人作文章,道其好者岂能皆实?”收无以对,战慄而已。但帝先重收才,不欲加罪。时太原王松年亦谤史,及裴、庶并获罪,各被鞭配甲坊,或因以致死,卢思道亦抵罪。然犹以群口沸腾,敕魏史且勿施行,令群官博议。听有家事者入署,不实者陈牒。于是众口喧然,号为“秽史”,投牒者相次,收无以抗之。时左仆射杨愔、右仆射高德正二人势倾朝野,与收皆亲,收遂为其家并作传。二人不欲言史不实,抑塞诉辞,终文宣世更不重论。又尚书陆操尝谓愔曰:“魏收《魏书》可谓博物宏才,有大功于魏室。”愔谓收曰:“此谓不刊之书,传之万古。但恨论及诸家枝叶亲姻,过为繁碎,与旧史体例不同耳。”收曰:“往因中原丧乱,人士谱牒,遗逸略尽,是以具书其支流。望公观过知仁,以免尤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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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夏,除太子太傅、监国史,复参议律令。三台成,文宣曰:“台成须有赋。”愔先以告收,收上《皇居新殿台赋》,其文甚壮丽。时所作者,自邢邵已下咸不逮焉。收上赋前数日乃告邵。邵后告人曰:“收甚恶人,不早言之。”帝曾游东山,敕收作诏,宣扬威德,譬喻关西,俄顷而讫,词理宏壮。帝对百僚大嗟赏之。仍兼太子詹事。收娶其舅女,崔昂之妹,产一女,无子。魏太常刘芳孙女,中书郎崔肇师女,夫家坐事,帝并赐收为妻,时人比之贾充置左右夫人。然无子。后病甚,恐身后嫡媵不平,乃放二姬。及疾瘳追忆,作《怀离赋》以申意。文宣每以酣宴之次,云:“太子性懦,宗社事重,终当传位常山。”收谓杨愔曰:“古人云,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动摇。至尊三爵后,每言传位常山,令臣下疑贰。若实,便须决行。此言非戏。魏收既忝师传,正当守之以死,但恐国家不安。”愔以收言曰于帝,自此便止。帝数宴喜,收每预侍从。皇太子之纳郑良娣也,有司备设牢馔,帝既酣饮,起而自毁覆之。仍诏收曰:“知我意不?”收曰:“臣愚谓良娣既东宫之妾,理不须牢,仰惟圣怀,缘此毁去。”帝大笑,握收手曰:“卿知我意。”安德王延宗纳赵郡李祖收女为妃,后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荐二石榴于帝前。问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孙众多。”帝大喜,诏收“卿还将来”,仍赐收美锦二匹。十年,除仪同三司。帝在宴席,口敕以为中书监,命中书郎李愔于树下造诏。愔以收一代盛才,难于率尔,久而未讫。比成,帝已醉醒,遂不重言,愔仍不奏,事竟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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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帝崩于晋阳,驿召收及中山太守阳休之参议吉凶之礼,并掌诏诰。仍除侍中,迁太常卿。文宣谥及庙号、陵名,皆收议也。及孝昭居中宰事,命收禁中为诸诏文,积日不出。转中书监。皇建元年,除兼侍中、右光禄大夫,仍仪同、监史。收先副王昕使梁,不相协睦。时昕弟晞亲密。而孝昭别令阳休之兼中书,在晋阳典诏诰,收留在邺,盖晞所为。收大不平,谓太子舍人卢询祖曰:“若使卿作文诰,我亦不言。”又除祖珽为著作郎,欲以代收。司空主簿李翥,文词士也。闻而告人曰:“诏诰悉归阳子烈,著作复遗祖孝徵,文史顿失,恐魏公发背。”于时诏议二王三恪,收执王肃、杜预义,以元、司马氏为二王,通曹备三恪。诏诸礼学之官,皆执郑玄五代之议。孝昭后姓元,议恪不欲广及,故议从收。又除兼太子少傅,解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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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以魏史未行,诏收更加研审。收奉诏,颇有改正。及诏行魏史,收以为直置秘阁,外人无由得见。于是命送一本付并省,一本付邺下,任人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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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元年,加开府。河清二年,兼右仆射。时武成酣饮终日,朝事专委侍中高元海。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书毕义云长于断割,乃虚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为议者所讥。帝于华林别起玄洲苑,备山水台观之丽,诏于阁上画收,其见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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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收比温子昇、邢邵稍为后进,邵既被疏出,子昇以罪幽死,收遂大被任用,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收每议陋邢邵文。邵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昉。”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黄门郎颜之推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收以温子昇全不作赋,邢虽有一两首,又非所长,常云:“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志自许,此外更同儿戏。”自武定二年已后,国家大事诏命,军国文词,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诏立成,或时中使催促,收笔下有同宿构,敏速之工,邢、温所不逮,其参议典礼与邢相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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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而赵郡。公。增年获免,收知而过之,事发除名。其年又以托附陈使封孝琰,牒令其门客与行,遇昆仑舶至,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数十件,罪当流,以赎论。三年,起除清都尹。寻遣黄门郎元文遥敕收曰:“卿旧人,事我家最久,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为尹,非谓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岂可用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当还卿开府。”天统元年,除左光禄大夫。二年,行齐州刺史,寻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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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以子侄少年,申以戒厉,著《枕中篇》,其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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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曾览管子之书,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远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远期,惟君子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长息。若夫岳立为重,有潜戴而不倾;山藏称固,亦趋负而弗停;吕梁独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险,或跻踵而不惊;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举;五纪当定,想窅乎而上征。苟任重也有度,则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术,盖乘之而靡恤。彼期远而能通,果应之而可必。岂神理之独尔,亦人事其如一。呜呼!处天壤之间,劳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欲,牵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无足而俱致;于是乎骄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则上知大贤,唯几唯哲,或出或处,不常其节。其舒也济世成务,其卷也声销迹灭。玉帛子女,椒兰律吕,谄谀无所先;称肉度骨,膏唇挑舌,怨恶莫之前。勋名共山河同久,志业与金石比坚。斯盖厚栋不桡,游刃砉然。逮于厥德不常,丧其金璞。驰骛人世,鼓动流俗。挟汤日而谓寒,包嵠壑而未足。源不清而流浊,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胶漆讵坚,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化荣而就辱。欣戚更来,得丧仍续。至有身御魑魅,魂沉狴狱。讵非足力不强,迷在当局。孰可谓车戒前倾,人师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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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诸君子,雅道之士,游遨经术,厌饫文史。笔有奇锋,谈有胜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审道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后己。情无系于荣悴,心靡滞于愠喜。不养望于丘壑,不待价于城市。言行相顾,慎终犹始。有一于斯,郁为羽仪。恪居展事,知无不为。或左或右,则髦士攸宜;无悔无吝,故高而不危。异乎勇进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产,邀万钟之秩,投烈风之门,趣炎火之室,载蹶而坠其贻宴,或蹲乃丧其贞吉。可不畏欤!可不戒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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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有倚祸,事不可不密;墙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谛其言,宜端其行。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执强梁,人囚径廷。幽夺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行非道。公鼎为己信,私玉非身宝。过涅为绀,逾蓝作青。持绳视直,置水观平。时然后取,未若无欲。知止知足,庶免于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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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为必察其几,举必慎于微。知几虑微,斯亡则稀。既察且慎,福禄攸归。昔蘧瑗识四十九非,颜子几三月不违。跬步无已,至于千里。覆一篑进,及于万仞。故云行远自迩,登高自卑,可大可久,与世推移。月满如规,后夜则亏。槿荣于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非损,孰有损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体真者惧其大。道尊则群谤集,任重而众怨会。其达也则尼父栖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狈。无曰人之我狭,在我不可而覆。无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无不有也;如谷之虚,无不受也;能刚能柔,重可负也;能信能顺,险可走也;能知能愚,期可久也。周庙之人,三缄其口。漏卮在前,欹器留后。俾诸来裔,传之坐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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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群臣多言魏史不实,武成复敕更审,收又回换。遂为卢同立传,崔绰返更附出。杨愔家《传》,本云“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至是改此八字,又先云“弘农华阴人”,乃改“自云弘农”,以配王慧龙自云太原人。此其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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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除开府、中书监。武成崩,未发丧。在内诸公以后主即位有年,疑于赦令。诸公引收访焉,收固执宜有恩泽,乃从之。掌诏诰,除尚书右仆射,总议监五礼事,位特进。收奏请赵彦深、和士开、徐之才共监。先以告士开,士开惊辞以不学。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礼非王不决。”士开谢而许之。多引文士令执笔,儒者马敬德、熊安生、权会实主之。武平三年死。赠司空、尚书左仆射,谥文贞。有集七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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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硕学大才,然性褊,不能达命体道。见当途贵游,每以言色相悦。然提奖后辈,以名行为先,浮华轻险之徒,虽有才能,弗重也。初河间邢子才及季景与收并以文章显,世称大邢小魏,言尤俊也。收少子才十岁,子才每曰:“佛助寮人之伟。”后收稍与子才争名,文宣贬子才曰:“尔才不及魏收。”收益得志。自序云:“先称温、邢,后曰邢、魏。”然收内陋邢,心不许也。收既轻疾,好声乐,善胡舞。文宣末,数于东山与诸优为猕猴与狗斗,帝宠狎之。收外兄博陵崔岩尝以双声嘲收曰:“愚魏衰收。”收答曰:“颜岩腥瘦,是谁所生,羊颐狗颊,头团鼻平,饭房笭笼,著孔嘲玎。”其辩捷不拘若是。既缘史笔,多憾于人,齐亡之岁,收冢被发,弃其骨于外。先养弟子仁表为嗣。位至尚书膳部郎中。隋开皇中卒于温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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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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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巨鹿郡下曲阳县人。他的曾祖父是魏缉,祖父是魏韶。他的父亲魏子建,字敬忠,朝廷赠封他为仪同、定州刺史。魏收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很会写文章。跟随父亲去了边疆,又好学习骑马射箭,并想将来能凭武艺取得好前程。荥阳人郑伯跟他开玩笑说:“魏郎舞弄了多少支坚戟?”魏收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改变习武的志向而读书。夏天,他坐在一只木板凳上,追逐着树荫读书,这样苦读了几年,木板凳都被他磨薄了,而他读书的精力却不止息。魏收终于以文章才华显名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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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时朝廷授给他太学博士的官职。到尔朱荣在河阴滥杀朝官的时候,魏收也在被围困而将被杀的人当中,只是因为天晚了来不及加害而侥幸获免。吏部尚书李神鯭很看重魏收的才学,奏请朝廷授给他司徒记室参军的官职。北魏孝庄帝永安三年,又授他北主客郎中的官职。北魏节闵帝即位,为精简身边侍臣,下诏命魏收撰写《封禅书》以考试他的才学。魏收下笔立成,不打草稿,文章将近千字,写毕改动的地方没有几个字。当时黄门郎贾思同在旁侍立,对魏收的才华深感惊奇,对节闵帝说:“即使像曹植走七步就可做成一首诗那样的才华,也不能超过魏收。”因此魏帝提升他做了散骑侍郎,不久又命他掌领《起居注》的撰写,并撰修国史,兼任史书侍郎,当时魏收才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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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孝武帝初年,又诏命魏收代理司徒记室参军的本职。魏收所撰各种公文越积越多,事事都能符合皇帝的意旨。黄门郎崔㥄是跟随后来北齐的开创者神武帝高欢进入朝廷做官的,在当时势焰煊赫,但魏收当初并没有去登门拜见他。崔㥄为孝武帝登帝位赦免罪犯作诏书,文中有这样的句子,说:“朕托体于孝文皇帝。”魏收笑他写得太率直了。正员郎李慎把这情况告诉了崔㥄,于是崔㥄对魏收深为愤懑忌恨。当时节闵帝死,朝廷令魏收撰写有关诏命。崔㥄于是扬言说:“魏收在普泰年间出入宫禁,每天为被废的节闵帝炮制诏书,以美化废帝的意旨,却把那些举义兵反对废帝而维持正义的人都斥为叛逆之人;又魏收的父亲已经年老,应该解除官职回家侍奉老父。”御史台将对魏收加以弹劾,幸赖尚书辛雄为魏收在中尉綦俊跟前说好话,才没有对魏收加以追究。魏收的父亲有个贱妾为他所生的弟弟名叫仲同,先前没有登记入册,因此这时心中害怕,于是上报户籍,被朝廷打发回乡照顾老父。孝武帝曾调发大批士卒,在嵩山的南边打猎达十六日之久。当时天气严寒,朝廷和地方吏民都叹息怨恨。孝武帝与随从官吏以及嫔妃、公主们,以奇巧的技艺和奇装异服为乐,大多不合礼制法度。魏收想进言劝谏而又感到害怕,想默不作声而又心不能忍,于是作了一篇《南狩赋》上给孝武帝用以讽谏。当时魏收二十七岁,所作的这篇赋虽然文辞过于华丽,而意旨终归于正。孝武帝亲笔书写诏书回报他,对他很是赞扬。郑伯对魏收说:“您如果不是遇到了老夫我,还应当去追赶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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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高欢曾坚决推辞天柱大将军的职位,魏帝就命魏收草拟诏书,下令依从高欢的请求。魏帝又想加给高欢相国的职务,向魏收询问高欢现在的官品和俸禄,魏收照实回答,于是魏帝作罢。魏收没有想到他的回答关系到高欢是否能做相国,再加上前次的事情而内心不安,于是请求辞职,魏帝下诏批准他的请求。过了很久,魏帝任命魏收做帝兄之子广平王元赞的开府从事中郎,魏收不敢推辞,于是写了一篇《庭竹赋》以向魏帝表达自己的意思。不久又命他兼任中书舍人,与济阴人温子瘅、河间人刑子才具有同样的声誉,社会上称他们为“三才”。当时魏孝武帝猜忌高欢,双方内心有矛盾,于是魏收借口有病坚决要求辞职而得免官。他的舅舅崔孝芬对他的做法感到奇怪而问他,他回答说:“我是害怕有如春秋时期晋国大夫赵鞅因不满朝廷而调发晋阳兵甲的事情出现。”不久高欢南上,孝武帝西入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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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兼任通直散骑常侍,作为王昕的副手出使梁朝。王昕风流有文才而又善辩,魏收辞藻富丽超群绝伦,梁朝君主及其群臣都对他俩既尊敬而又感到惊异。前此南、北朝刚和好的时候,北魏派李谐、卢元明出使梁朝,李、卢二人的才器都被邻国所敬重。到这时,梁朝君主称赞说:“卢元明、李谐二人是著名当世之才,王昕、魏收二人则是可使衰朝重振之才,不知以后的使臣又将是何等人才呢?”魏收住在宾馆中,于是买吴地的婢女到馆中玩乐。他的部下有买婢女的,魏收也把她们叫来,遍加淫秽,致使梁朝管理宾馆的官吏都因此而获罪。所以人们都称赞魏收的才能而看不起他的操行。在出使途中,他曾作了一篇《聘游赋》,文辞很华美。出使回来后,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向王昕和魏收索取南方土物产,不能如愿,于是示意御史中尉高行密把王昕、魏收二人拘禁在御史台,过了很久才把他俩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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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孙搴死后,司马子如向自称丞相的高欢推荐魏收接替孙搴的职位,于是高欢召他前来晋阳,任命他做中外府主簿。但因魏收常违反高欢的意旨,连连被责难,还被罚挨打,魏收在高欢手下很久不能得志。正巧司马子如奉使到高欢的霸朝来,魏收得以沾他的光。司马子如借宴会之机半开玩笑地对高欢说:“魏收是天子的中书郎,是一国的大才,但愿大王能给他点好颜色看。”魏收由此转为高欢相府属官,然而高欢对他也还是不怎么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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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的从叔父名叫魏季景,很有才学,历任官职都很有名声,并且凡所任官位置都排在魏收之前,然而魏收却常常看不起他。魏季景、魏收初到并州,顿丘人李庶,是已故大司农李谐的儿子,以华言善辩见称,曾对魏收说:“霸朝这就有二魏了。”魏收不假思索地说:“把从叔父和我并提,那就等于是把耶输和您并提。”耶输是已故尚书令陈留公继伯的儿子,是个有名的愚痴儿,喜欢一个人到街市上去,用高价买东西,商贾们都常常耍笑他。魏收因看不起魏季景,因此拿耶输来打比方,他为人的倨傲不逊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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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62742
魏收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文才,一定会脱颖而出而被朝廷重用,现在官位既不能如愿,便向朝廷请求修撰国史。崔暹替魏收向高欢的儿子高澄请求说:“修国史是国家很重大的事情,公家父子所建立的霸王功业,都有待载入史册,这项工程非魏收来承担不可。”于是高澄奏请东魏孝静帝命魏收兼任散骑常侍,从事撰修国史的工作。孝静帝武定二年,任命魏收为正常侍,兼领中书侍郎,于是从事国史的修撰工作。有一次孝静帝宴请百官,问由于什么原因而把正月初七定名为“人日”,百官没有人知道。魏收回答说:“晋朝的议郎董勋所作的《答问礼俗》中说:‘正月一日为鸡日,二日为狗日,三日为猪日,四日为羊日,五日为牛日,六日为马日,七日为人日。’”当时邢邵也在旁,听了魏收的回答甚感惭愧。自从魏朝和梁朝和好以来,双方书信往来常常写道:“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后来梁朝的来使,所带来的书信中竟把“彼”字去掉,而自称己方却仍保留“此”字,想通过这种手段来表示天下皆属梁朝而无外域之意。于是,魏收改定魏朝给梁朝的回信说:“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后来梁朝人回信,也就依照这种写法。后来高欢入朝,孝静帝要授给他相国的职位,高欢坚决推辞,并命魏收撰写推辞书。推辞书写好后魏收向高欢呈上,当时高澄在高欢身旁侍立,高欢指着魏收说:“此人当成为又一个崔光。”武定四年,高欢在西门豹祠中宴集群僚,对司马子如说:“魏收做史官,记载我们行事的善恶。听说北伐的时候,朝廷贵官们常招待史官酒食,不知当时尊祖司马仆射也曾招待过史官没有?”在座的人都大笑。于是高欢对魏收说:“您不要看现在元康等人在我眼下奔走,认为是我使他们这么辛勤劳累,我后世的身名全在您的手中掌握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久又加魏收兼任著作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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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从前在洛阳时,尤其轻薄,人们都说:“魏收使蝴蝶(喻女子)担惊害怕。”高澄曾经到东山游玩,令给事黄门侍郎崔颢等人设宴。高澄说:“魏收依仗自己的才能而以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必须揭发他的短处。”于是在座的给事黄门杨愔等与魏收辩驳起来,魏收忽然大声呼道:“杨遵彦(杨愔字遵彦)理屈,已经被驳倒了。”杨愔从容地说:“我用以批驳你的理由绰绰有余,我像矗立的大山一样不可动摇,如果遇到了‘当途’,那恐怕就要翩翩然而飞逝了。”“当途”,(是借用的谶语,)是指魏(在此暗指魏收);翩翩而飞,是暗示蝴蝶被吓飞。高澄理解杨愔的意思,大笑着称赞他说得好。高澄又说:“刚才杨愔说的意思太隐微了,应该说得更直接些。”杨愔应声说:“魏收在并州时曾经作过一首诗,对众人读罢,然后说:‘即使让我的从叔季景出六百斛米,也不能明白我这首诗的意思。’这是远近都知道的,我不敢胡乱说。”高澄又高兴地说:“我先前也听说过这话。”众人都笑起来。魏收虽然为自己申辩,也再不能抗拒众人之口,因此终身把这件事作为自己的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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